到底是好兄弟还是男朋友

　　沈浪将手机放好，复又看向陆文则。

　　对方正在洗脸，大拇指一撮，将嘴角的泡沫冲掉，表情正常，反应正常。

　　看来他确实是成功糊弄过去了，毕竟昨天晚上他的表现是怎么也没法用好兄弟为借口解释过去的。

　　沈浪抿起唇，滚到床上趴着。

　　和暗恋对象互/充真的很爽。

　　他抬起手臂压住自己上翘的嘴角。

　　陆文则从浴室出来，想到还没和家里人通信，便在家里三人群内发了条消息。

　　陆文则：【要回来了。】

　　又给司机发了小区定位。

　　沈浪侧身从他身旁经过，带着清爽的沐浴露味，脸还挺红。

　　离开酒店，两人取了沈浪落在餐厅附近的摩托，陆文则又被沈浪骑着小摩托载回小区。

　　陆文则到单元楼门口，一把拽下头盔。

　　正午的太阳很晒，头盔捂在脸上，一路上皮肤渗出很多汗珠。

　　沈浪也摘了头盔给自己扇扇风。

　　“走了。”陆文则靠着摩托车，顺手推了一下沈浪的肩膀。

　　“你最近就要搬回去了吧，要帮忙吗？”沈浪问。

　　“不用，这次有车来接。”

　　沈浪嘴角牵动，“也对。那我先走了。”

　　陆文则嗯了一声，不过等到他爬上楼也没听见对方轰隆隆的发动声。

　　来的时候一个行李箱，走的时候仍旧是一个行李箱，回望这间待了一个月的房间，陆文则驻足并拍了一张照片。

　　收到司机发来的消息，陆文则才提起行李箱下楼，单元门外的阳光明晃晃的，陆文则眯起眼睛，目光却一顿。

　　沈浪并没走，依旧跨坐在摩托上，长腿支地，怀里抱着两个头盔，仰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陆文则扣了一下门。

　　“想什么呢？”

　　沈浪很自然地收回脖颈，看着他笑：“想你啊。”

　　陆文则：“……”

　　好肉麻。

　　“我要走了，你也早点回去。”

　　陆文则看到辆熟悉的灰车。

　　“知道了。”沈浪打了个哈欠，话音中弥漫着懒散的味道。

　　“路上小心。”陆文则说，因着沈浪的哈欠，还补充了一句，“回到家就可以继续睡你的觉了。”

　　“在你心里，难道我就是头懒猪吗？”

　　“不只是懒猪。”

　　“靠，陆文则你……”

　　陆文则溜完人，坐上车，只见沈浪上前敲了敲他的窗户，陆文则瞧着他弯弯的眉眼，并未摇下车窗，只是让司机先别启动，隔着玻璃在沈浪流连忘返的手用食指一点。

　　没等沈浪反应过来，陆文则已经颌首示意司机，司机闻弦知雅意，打开转向灯，油门轻踩。

　　沈浪坠在后面，渐渐变成一个黑黑的小点。

　　手机响起提示音。

　　陆文则丝毫不意外地看到沈浪的消息，不过内容倒是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沈浪：【陆文则不在的第1分钟，想你(／≧ω＼)】

　　陆文则：【？】

　　沈浪：【抱住楼上转圈圈.jpg】

　　陆文则：【。】

　　沈浪：【对了】

　　沈浪：【你……】

　　陆文则挑眉，发了个问号。

　　沈浪：【算了！没什么。】

　　陆文则不知道沈浪是想说什么，但他没问。

　　好兄弟醉酒互充事件似乎是告一段落了，起码陆文则觉得已经没有什么好深究的。

　　对于和好兄弟那啥，他没被恶心也没心动，整件事就像一粒小小的豌豆，可以随时随地丢掉。

　　不过大概可能没丢成功，在此事发生后的一周，陆文则几乎每天早上和小陆文则打招呼的时候，都会想起曾经还有个小沈浪会垂着脑袋和小陆文则打招呼的画面。

　　平常他会静静等待这一刻自己结束，但现在……陆文则只想让那段不堪回首的回忆尽快消失，所以不得不伸出手帮助小陆文则回到原来模样。

　　陆文则做这事的时候眉毛都是皱着的，表情看起来相当不耐烦，旁人很难从他的神情联想到他在干什么。

　　他很烦。

　　如同心理学中的白熊效应，命令自己不要想反而会忍不住一直想。

　　为了化解尴尬，陆文则有半个月都没再和沈浪见面。

　　沈浪也挺识趣没来找他，两人就在微信里隔三差五的聊几句，随后忙各自的事情。

　　再见面是在大型慈善晚宴上，陆文则穿着一身定制的浅灰色格纹西装，戴着一条棕灰色千鸟格的领带，腰线收得恰到好处，显出挺拔的男性曲线，驳领紧密贴合衬衫，衬得如同和田玉般的脖颈白皙纤长温凉。

　　这是陆文则以陆起明和陈晓梅儿子的身份出现在这种人群密集的场合。

　　他知道，从踏入这里的一刻起，无数目光便聚焦在他的身上，从此以后他的行为不再代表他个人。

　　但陆文则并不紧张，他曾多次参加集团晚宴，对于宴会这套挺熟，如今不过是被搬进了更大的舞台，更何况今天他只不过是作为慈善晚宴的参与者而不是主持人。

　　这次晚宴有大量社会名流，包括一些当红明星，其中有陆文则熟悉的，也有他陌生的。

　　入场时，他陪伴在作为集团战略顾问与时尚品牌顾问的母亲陈晓梅身边，不过他妈看他并不怯场，不一会儿就和一个外国人聊了起来，还抽空朝他挥了挥手。陆文则看了眼，这外国人他认识，美国一家研究公司的创始人。这种公司是靠信息差赚钱的，可不好惹，虽然公司的目标和所有公司一样是为了利润最大化，但它同时也是一个将其他企业视作猎物的猎人。

　　陈女士刚一离开，那层由她构筑的缓冲带便随之消散。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如同潮水般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空隙，向陆文则涌来。

　　他瞬间被包围在混合着高级香水与试探性笑容的氛围中。

　　“陆公子幸会，我是舞动信息技术有限公司的……”

　　这是不怀好意的潜在竞争者。

　　“文则吧，上次见你还在念高中吧？……”

　　这是集团子公司的总经理套近乎。

　　“陆先生，我们对贵公司的全球化战略很感兴趣……”

　　这是想要刺探集团未来规划的。

　　各种称谓与寒暄从四面八方涌来，或许是因为觉得陆文则年纪较小不需提防，他们的话语中带着明确的目的性。陆文则的头脑飞快地分析着情况，身体姿态未曾改变，一副沉静从容的模样，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浅笑，既不显得热络，也不至于失礼。

　　应对得体，却也没有透露出什么出信息来，狡猾得如同一个经验丰富的商人。

　　交谈间隙，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掠过会场角落，看到一个出现在这种场合并不会让他意外的人。

　　沈浪像是察觉到目光似的端起手中的高脚杯，陆文则的目光却已经吝啬地收回了。

　　直到一位侍者端着酒水经过，陆文则随手取下一杯，自然地调整站位，饱含歉意地对身旁的人说了声“失陪。”

　　径直走到窗前，这里人少些，没那么热了，陆文则终于获得久违的清净。

　　“还是第一次在这种地方看到你呢。”沈浪面露笑意地走了过来。

　　他杯中的液体已经少了一半。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你，沈少爷。”

　　陆文则道，手里的水晶杯与沈浪的撞了下，发出清脆的当啷声。

　　陆文则在沈浪的脸上看到了只有他们第一次见面才有的试探，连沈浪的笑容也带着些许勉强意味，像一副不太贴合的面具。

　　而他很清楚是什么让沈浪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们两个身后都是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如同盘库在同一片森林的两头猛兽，各种商业活动都是一场直接的较量与竞争。

　　早在高一开学时，陆文则就已经收到了一叠整理好的全班同学信息资料。大部分档案都被他快速略过，唯有沈浪的资料，让他的目光停留了片刻。

　　沈浪是沈氏集团CEO从未于媒体透露的儿子。

　　由于沈氏集团与小鹿集团多有交锋，他对沈氏CEO林永锋也有些耳闻。

　　林永锋是沈家的入赘女婿，娶了沈家家主唯一的女儿后跳槽到沈氏集团工作，靠着自己的尽职尽责和妻子的关系成为了沈氏集团的CEO，并带领沈氏集团在互联网行业发达的时代站稳脚跟，从一开始的小白脸凤凰男到沈家的金龟婿——这是外界为人所知的。

　　而在他们上层圈子了解的信息就更多，比如林永锋和妻子育有一子，并且长期不和。

　　而陆文则现在知道了更多，原来那儿子的名字叫沈浪。

　　而且他很清楚，沈浪的桌上应该也有他的资料。

　　有陆起明的特意安排和提前通知，开学之前，陆文则就做好了成为沈浪同桌的准备。

　　第一次交锋正是他们见面的时候，但在他们视线相交的那一刻，宛如冰与火的相融，冰化作了水，火化作了气，交锋变成了默契而无言的对视。

　　所以现在，陆文则看着沈浪的表情，搞不懂这人脑子里在想什么，又在紧张些什么，明明他们早就对彼此身份心知肚明，不过是从未当面说明罢了。

　　陆文则内心升起一点混杂着无奈的烦躁，他走到窗帘旁边，转过身看到静静跟在后面的沈浪，他伸出手猛地捏住了人的下巴。

　　靠着窗帘的遮挡，不会被别人发现。

　　“想什么？”他问。

　　“想你啊。”沈浪握住他的手腕，“想你怎么看我这件衣服。”

　　沈浪执着地盯着陆文则，脖颈凸出几根青筋，因为陆文则捏下巴的动作暧昧而轻柔，他的下鄂实在很痒，指尖微动，最终只是扯了扯衣领，修身的黑色西装笔挺得体，配上他不羁的动作倒是有了那么些西装暴徒的意味。

　　“人模狗样。”陆文则说。

　　他知道沈浪指的并不是这身物理意义上的衣服，而是另外一件，更值钱的，更重要的，名为沈氏集团少爷身份的衣服。

　　不过他故意没顺着沈浪隐含的意思回答，是沈浪自己太委婉了。

　　“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沈浪说，但因为陆文则这亲切的逗人的话而扯起唇角。

　　这次的笑是真实的。

　　他说，“陆文则，我是你老爸对手的儿子，你还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为什么不呢？”陆文则反问，“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

　　将衣服与人分开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尤其是当衣服已经成为身体上不可摘下的一部分的时候。

　　陆文则明白这很难，但他还年轻，他也有自信能做到。

　　这是一句很轻的肯定，一个关于成为伙伴的无形合约。

　　“你呢？”陆文则又问。“还愿意吗？”

　　“愿意的，第一次看到你就这么想了，要和你做朋友。”沈浪笑着说，他对着陆文则伸出自己的小拇指。

　　陆文则默契地回勾，两人皆举起大拇指一按。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陆文则打量着他们交握的手轻笑，都是成年人了，还整做朋友还要拉勾这一套吗？沈浪可真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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