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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山雨欲来风满楼
幸两年前在玄妙观上习武健身,顾宛璧身子很快便复原了大半有余。刚好些她便到师父玄真道长那里请罪去了。
“师父一路舟车劳顿风尘仆仆的赶来为家父…先考…。”顾宛璧提到亡父如鲠在喉,停了一下,调整好情绪才又道:“宛璧本该亲自侍奉您,前些日子身体有恙。宛璧请安来迟,请师父恕罪。”说着便要下跪。
玄真道长忙扶起她:“璧儿不必如此自责,起来说话。”
宋彦羲从门外匆匆赶来道:“师父,彦羲按您的指使吩咐下去了,眼下一切都已经打理妥当了,明日即可回山为顾老爷打醮。”
宋彦羲向师父禀明一切后,见顾宛璧在此,问声了好:“顾小姐,身子可好些了?”
“多谢宋公子关心,已无大碍了。”顾宛璧回礼道。前几日真真是有些糊涂了,这宋彦羲何时来的,又怎会和师父在一起,她竟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原来你们是旧识了,这般大好。”玄真道长见他们竟彼此叫得出对方姓氏,以为他们认识,倒省去自己介绍了,岂有不高兴之理。
“旧识谈不上,不过是见过一两面罢了。彦羲回山不久,听师兄弟们说师父您老人家前些年破例收了名女弟子。彦羲不知他们口中的师妹便是顾小姐。”玄真道长听他如此说,微颔了下首。
“璧儿,这位是你三师兄。”玄真道长为二人重新介绍。
顾宛璧叫了声三师兄。
“璧儿不必多礼。五年前为师派你三师兄下山,如今方才回来,因而你不识得他。”玄真道长点首嘉叹。
“宛璧还有一事想请师父应允。宛璧想跟随师父扶灵上山。”她父亲顾恺之生前最喜山水秀丽之处,这朝为官不得已才在京城定居,他早有归隐山林之意。这玄妙观所处虽称不上是名山大川之地,也还算得上是清雅秀美之所,父亲生前不能如愿,这样也算了了他一桩心愿吧。再则她母亲王氏便葬在此处,他临终前还对她念念不忘,想必这也是他未了的心愿吧。
顾宛璧把心里所想一一向玄真道长道明,他听了焉有不允之理。
谢灵运自打顾家吊唁回来,心情竟好了许多。顾恺之的逝去反倒成全了谢灵运。这本不是什么好事,他本该难过,合该抑制一下高兴的情绪。他试图掩饰自己的心绪,却发现这样愈发显得有些欲盖弥彰了。
杜涵悦见谢灵运心情大好,自己的好奇心顿时又被勾了起来,缠着谢灵运给她讲他与顾家三小姐之间的故事。她烦闷的思绪顷刻间烟消云散。杜涵悦的心烦不仅是因为谢灵运没能娶心仪之人,而且这烦闷还有些她自己的小小私心在内。大家竟都是各怀心事。
“客哥哥,你们是怎么邂逅的?她的模样如何?一定是貌婉心娴吧。客哥哥,你就说给悦儿听嘛。”杜涵悦问他十句他有八句不答。
见她有些急了,他才说了句无关痛痒的话来敷衍她:“还不是和你一样一个鼻子两眼睛。”说这话时一抹笑意闪入他的眼中。
谢瞻来了,谢灵运才得以脱身。此时谢瞻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谢灵运便迎了过去,笑道:“阿远来得正好,走走走,出去小酌几杯。”还没等谢瞻开口说什么,他便勾着谢瞻的肩膀向府外走去。
“客哥哥,…”杜涵悦一晃神,谢灵运便找了借口溜了,待她反应过来,他们早已走远了,杜涵悦只剩跺脚的份了。
本想设局撮合谢灵运顾宛璧二人,谢客已然有些沉不住气了,眼见就要成功了,没想到顾恺之偏在这时谢世了,这是谢瞻始料未及的。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谢瞻依旧是谢灵运府上的常客,对于自己与顾宛璧的亲事装傻充愣再也不提。这段日子与杜涵悦的接触,倒是与那个小丫头熟悉了起来。
当年那个背着父亲常偷偷跑出去玩的小丫头杜涵悦如今已经出落成妙龄少女。她身着鹅黄色裙裾,发上插着玉簪。即便如此妆扮,也改不了贪玩的习性。
本想出去透透气,不想经过院中静心亭时,看到一个人正趴在石桌上休息,走近几步才看清了那人露出的睡脸。原来是谢瞻。
这个时辰他竟在石亭内睡着了,杜涵悦不自觉地又把步子移向他,为了不发出声响吵醒他,她便双手提起裙裾踮着脚尖慢慢挪动到他身旁。她倒是难得的安静,只是静静地站着,看谢瞻的睡颜,竟如着了魔一般,鬼使神差地伸出她那纤细的手指,慢慢地靠近他那微颤的睫。
“咳咳。”谢灵运的手半握成拳状,放在唇边清了清嗓子。
杜涵悦的手指还未触及到谢瞻,就听见身后传来的咳嗽声。她尴尬地转过身来。
被杜涵悦的身影遮挡住的谢瞻的睡脸显露出来。
“客哥哥,你过来了。”杜涵悦心虚地说。
“我再迟一步你就把我们家阿远吃了。”谢灵运稍一停顿继续说道:“我说你这丫头今天怎么会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呢。”谢灵运的视线从杜涵悦的脸上掠过,目光又扫向从弟谢瞻。
杜涵悦顿时脸色如彤云一般,羞得直跺脚:“客哥哥!”急急的跑开了。
杜涵悦前段日子时常向他打听谢瞻和顾宛璧的亲事,还不时得给他出些鬼主意,他当时就有些疑惑,顾如嫣之事她都没如此上心过,这个丫头这么好端端得这么关心自己了。今日见到此番情景,一切就明了了,不禁暗叹连悦儿这小丫头都有自己的小算盘,真是女人心海底针。
“悦儿她怎么了?”谢瞻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到杜涵悦离去的背影,刚睡醒的他还没搞清楚眼前的状况。
谢灵运在谢瞻身旁的位置坐下,打了个哈欠后才不紧不慢地说道:“这小妮子长大了,有心事了。”
“唔。”谢瞻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
不一会儿,杜涵悦亲自端着茶盘走了过来,好像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
“远哥哥,这是悦儿亲自泡的庐山云雾,你尝尝看。”说完就一只手托着腮痴痴地望着喝茶的谢瞻。被她盯着的谢瞻倒也没有丝毫的不自在之感,仿佛没事儿人似的依然优雅地呷了口茶。
“怎么样,好喝吗?”谢瞻的茶杯刚离了唇边,还没等放下,杜涵悦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好喝。”谢瞻莞尔而笑。
“不知道真的假的。”谢灵运半信半疑的把茶盏举在嘴边,喝了一口摇头道:“也不过如此吗。”
杜涵悦横了谢灵运一眼,嘟着嘴:“又不是给你喝的。”
“昨日我接到长瑜的飞鸿,他三日后从东海启程,在庐山与咱们会合。”还没等谢灵运张口,杜涵悦却抢先出声。
“客哥哥,也带悦儿一起去好不好,好不好嘛?”杜涵悦听谢瞻说要去庐山,定是要去游玩一番。于是便用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望着谢灵运,希望能够征得他的同意。
“你也在我这里待了有些时日了,正好趁此机会家去询问杜叔叔一声,要是他老人家同意了,我没意见。”杜涵悦听了这话鼓了鼓腮帮,沮丧的低下头,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谢灵运谢瞻二人在临行之前去乌衣巷向叔父谢混辞行。谢混亲自到他们二人在宅院内赏玩。三人走至一假山处,见山间有水倾泻而下,在池塘中汩汩流动着,谢混一时心血来潮指着假山流水问道:“我这乌衣巷的风景与会稽比如何?”
谢瞻不做声。
谢灵运却想也不想答道:“独论台阁华美会稽自是比不上此处,不过山水之色却是另当别论了。”
谢混听到如此回答来了兴致,他眉毛一挑问道:“哦?客儿,你倒是说说看,这会稽的山水怎么个好法?”
谢灵运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便道:“叔父您没听过画家顾恺之的名谈吗。他在荆州做参军时,有人问他会稽山水之状,他不仅为此作了幅画,还在画上题诗一首,其诗云:千岩竞秀,万壑争流,草木蒙笼其上,若云兴霞蔚。敢问叔父这般可是将您这乌衣巷比下去了。”
谢混听了连连拍手称妙:“比下去了,比下去了。哈哈哈哈,这个老头有些意思。如今他已故去,实为可惜。”二人言语间提到顾恺之,谢混想到他刚刚故去,从此人间便少了个难得的好画家,心中不免感伤一番,不禁叹了口气。
“算了,不提也罢。客儿,阿远,你们来得正好,我今日正要去你们谢裕叔父家坐坐,不如一同去好了。”谢灵运谢瞻二人不好推辞,便随了谢混一同前往谢裕府上。
谢灵运谢瞻兄弟二人是第一次来叔父谢裕府上做客。
进得门来,谢灵运就发现谢裕这处虽说没有谢混的乌衣巷的奢侈华美,却也是静雅别致,窗明几净的,只是桌几之上却没有设置唾壶。谢灵运心中好生奇怪,这是每家必备之物品,为何谢裕叔父家中却不备呢?自己又与叔父谢裕不如叔父谢混相熟,若贸然问出口来,不免显得失礼,遂不敢轻易开口。
这时有下人来报,王弘来了。这王弘便是江南士族四大家谢、王、元、萧之中的王氏子弟。而四家中又属谢王两家最为交好,常有往来不说,更有姻亲关系。谢灵运的姑母谢道韫嫁得正是王羲之之子王凝之。
大家本是熟人,于是便一同坐下清谈不提。
谢混惯会在别人面前推举自家子弟,见王弘来了,哪里肯轻易放过这次绝佳机会,便道:“客儿新作了一篇《相逢行》,待客儿将其誊写出来,让我们大家欣赏欣赏吧。”
这王弘本出自书法世家,今见谢家子弟敢在他面前班门弄斧,可见这谢客亦非等闲之辈。
待谢灵运一指书毕,呈与谢混来看。谢混也不客气拿过来朗声吟诵。满座之人无不称赞叫好。又将纸张依次传阅,传到王弘这处,赞叹道:“诗美、字美、吟诵亦美,堪称三绝啊!”
你道这谢灵运为何又会如此美字。原来谢灵运之母刘氏竟是王献之的外甥女。谢灵运从小聪颖异常,三岁时母亲便亲自教他习字,虽说两年后被送与钱塘杜家寄养,常年临摹,不曾荒废。所以他现下这一手的行楷大颇有献之之风。
谢裕正欲插言,咳咳两声,忽地咳出一口痰来。几个仆人闻声争抢着跑到前来,把后背展在主人面前。只见谢裕“噗”得一声,竟把那口痰吐其中一人背上,那人谢过主人欢欢喜喜地退了出去。
谢灵运那见过这般情景,大为惊奇:谢裕叔父家中不备唾壶,原来是这样吐痰的。
谢裕见众人讶异便解释道:“我家中不备唾壶,原图个眼目清爽。想吐痰之时,自然会有人来接。我定下了个规矩,我把痰吐到谁身上,就放那人假一天,让他自去洗涤。仆人们为了得到这一天假期,都争着来承痰。”
谢混他们又大谈诗书不提,见无外人他便又赠几个子侄几首诗作告知他们各自的短处来,以此来让
告诫他们改正他们自身的缺点。
正当谢家子弟沉溺于玩乐之时,殊不知此时又一股军阀势力日渐壮大了起来,朝中时局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般的变化,此时朝廷已完全掌控在刘裕的手中,他竟架空了皇帝的权利,他不过是刘裕的傀儡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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