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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敌就是宿敌啊147
深夜,黑甲军军营,谢奕结束对诸将的论功行赏,以及对战死将领的抚恤,这次他们可说是惨胜,楚涟的情况究竟如何他们不知道,能不能退兵回洛阳也不知道.
总之赢的十分憋屈,谢奕心中说不在意是假的,可偏偏不能露出一点,否则黑甲军军心不稳,陈霖也会乘虚而入。
说起陈霖,谢奕更气,他受伤退回南阳城不知是演的还是真的,总之他没拖住李成源让黑甲军很被动。
可他后续又没别的动作表明他有意添乱,谢奕想借口处罚他也不能罚的太狠,何况他的官职是皇帝封的,处罚也要皇帝点头,他对皇帝的姿态一贯是敬重的,极少让人拿到错处。
行至谢旻营帐前,外面只有两名亲卫守护,里面人影幢幢,十分忙碌,谢奕向身后的人交代了几句别让人进来后掀帘进去,守在谢旻床前的军医纷纷向他行礼。
谢奕摆摆手,问道:“如何?”
为首的军医道:“禀太傅,将军虽然伤势严重,但好在没有危及性命,也未伤到筋骨,将养一阵便能恢复如初。”
谢奕颔首,又道:“弄好了吗?”
军医看看他看看床上虽然面色青白但还算清醒的谢旻,颔首道:“可以了,药煎好了我等再送来。”
谢奕颔首,挥退了他们。
谢旻挣扎着爬起来,轻声道:“哥……”
谢奕按住他,坐到床边,说道:“躺下。”
谢旻这才躺下,谢奕揭掉他的面具,问道:“还好吗?”
谢旻点点头,问道:“哥,你怎么样,我看你……你上场了。”
谢奕道:“无妨。”
谢旻松了口气,面上显出些委屈歉疚的神色,说道:“哥,对不起,我又搞砸了……”
谢奕摇头道:“不怪你。”
谢旻有些意外的看着他,谢奕道:“天时地利人和,我们只占了天时和地利,有皇帝掣肘,想歼灭叛军本就艰难,如今这样的局面也能接受。”
谢旻听他这样讲心中安定不少,说道:“那……那我们之后怎么办?”
谢奕道:“回洛阳,问问皇帝想怎么样。”
谢旻道:“这……”
谢奕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此事你不必担心,李成源已经认出你,虽然他没有证据,但未免生事,你既不能留在这儿,也不能回洛阳,待你伤好些去凉州一趟,匈奴近日不断骚扰边境,不叫他们长点记性他们会影响北地的民生,这里我会让屈平接手。”
谢旻听到他还要用自己,欣然道:“好,定不叫哥哥失望,只是,哥哥,你一个人回洛阳,我……我不放心。”
谢奕笑了笑,说道:“我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你专心养伤吧。”
谢旻道:“是。”
说罢谢奕又将面具覆到他脸上,起身欲走,谢旻见状又道:“哥。”
谢奕回首。
谢旻怔了怔,想了片刻后道:“你一定要保重。”
谢奕颔首,回身离去。
次日,谢奕清晨起身换药时问及盟军的情况,吕宁道:“楚涟伤势不明,不过昨晚楚云阳和郭守澄在他帐外守了一夜,想来伤的不轻。”
谢奕端着药碗,思虑片刻后道:“若是盟军退兵也就罢了,若是不退……让陈霖回洛阳复命,我们再留一阵。”
吕宁道:“是。”
谢奕喝完药,放下碗,一阵咳嗽,吐出口血沫子,吕宁见状上前急切道:“大人,你……”
谢奕摆摆手,又咳了一阵,吕宁伺候他喝了些温水,方才压下去。
他为谢奕披上衣服道:“大人,您不可再强撑,若是落下病根,我等该当如何?高祖皇帝正是因为受伤后强撑巡营才致使早逝。”
谢奕摇头道:“高祖发迹时都已年近五旬,我正值壮年,无需担心。”
吕宁道:“那大人也要注意身体。”
谢奕颔首,嘱咐了他几句今日的事宜便歇下了。
下午,探子来报,盟军已有撤退的迹象,谢奕一颗心终于定了,他猜测楚涟应该是伤得很重,急着回扬州安排家里,否则照现在他们的势头,退兵是不可能的。
李成源应该很不甘心,但与黑甲军正面对抗他还没有这个实力。
不过若是楚涟伤重,扬州会交给谁谢奕不确定,李成源这时若乘虚而入说不定能顺势拿下扬州。
又或者他想往西走,趁谢氏还没把益州捂热攻下几座城池也有可能。
谢奕分别派人去楚李二人的军营里卧底,随后着手安排他们撤退的事宜,这次他要和陈霖一起回洛阳,南阳的军报他暂时压着没发,就是想引出黑甲军和中央军里给皇帝通风报信的人,待他回洛阳后同宫里的一并处置了。
又五日,谢奕带兵启程,一路上都与陈霖一道,陈霖想提前回去也没有机会,甚至给皇帝写封密信的机会也没有。
他前天晚上写了,第二日便会被退回,谢奕这次对皇帝的不满已经溢于言表,陈霖心中惴惴,只希望回到洛阳后他别乱来。
七日后,大军行至洛阳郊外。
这晚陈霖想见谢奕一面,探探他的口风,可求见时却被告知谢奕因为伤势反复已经歇下。
陈霖有些狐疑的看着已经熄灯的营帐,以他对谢奕的了解,今晚的谢奕绝不可能休息,他理应同他的下属们商量明日面圣的事才对。
陈霖不好硬闯,只有先回自己的营帐,不过他睡不着,一直再留意谢奕那边的动静。
谢奕今晚不在军营,晚膳前他便离开此地前往李徽婉所在的别院,他要看看这丫头到底真疯假疯。
因为要试探,谢奕并未提前告知锦娘他要过来,夜里他的队伍突然出现在门口时假扮成杂役的士卒还以为是屈平来了,待得谢奕下马他们才纷纷聚到门口行跪拜大礼。
谢奕抬手示意他们都起来,随行的亲卫唤来锦娘与王大夫,二人见到谢奕具是一怔,然后慌忙行礼,谢奕又叫他们不必拘礼,先将李徽婉的情况交代清楚。
锦娘与王大夫对视一眼,示意王大夫先说。
老头叹了一声,说道:“姑娘越发不好了,先前同十娘还能说几句明白话,现下连十娘说的话她都听不懂了,依小人愚见,照这样下去,也就是这几个月的事了。”
谢奕蹙眉,顿感意外,问道:“这几个月的事?怎会如此,她身上的伤不是都养好了吗?”
王大夫摇头道:“身心一体,原本姑娘年轻,身体照顾好心情自然也会好,可她心病太重,影响身体恢复,现在已经行动不便,行走坐卧皆需人服侍,外伤虽愈,内里却病的更重。”
谢奕看向锦娘。
锦娘一脸落寞的点点头,说道:“禀太傅,姑娘如今已不能下地,平时里都是坐轮椅出来,三餐药石虽也照常吃着,可灌了多少药也不见好。”
谢奕心下一惊,想道难不成她是真疯,不是演的?
这个念头一起来,谢奕心中生出一些惋惜,李徽婉算是他看着长大的,抛开别的事,他挺喜欢这个丫头,聪明漂亮,总能给他些意想不到的惊喜。
谢奕没想过要致她于死地,突然得知她命不久矣竟然还有些难以接受。
他想了想,问王大夫道:“她什么想不开?”
王大夫摇摇头,说道:“听十娘说是因为她姐姐去了,家里又没别的亲人,大约是无依无靠吧。”
谢奕听罢摇摇头,王大夫与锦娘皆是不明所以,他思忖片刻后道:“带我见她。”
锦娘行了一礼,说道:“大人请随我来。”
说着推开小楼的门,引谢奕上二楼,王大夫跟着上来,两位男子候在一旁,锦娘敲门道:“十娘,你方便出来吗?”
十娘正在哄李徽婉喝药,现在的李徽婉瘦的几乎没有人形,仿佛一株枯草,她原本晶亮的眸子变得空洞无神,伶俐的口齿也再说不出完整的话。
十娘有时甚至不能确定她还听不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李徽婉对他们说的话没有反应,药端到她嘴边她才知道喝一口。
十娘偷偷哭了好几次,李徽婉现在这模样她实在是不忍心。
此刻听闻锦娘叫她,只回了声稍等便继续喂李徽婉喝药。
外头锦娘尴尬一笑,同谢奕道:“大人莫怪,十娘是最紧张姑娘的,这时候应该是在伺候姑娘喝药。”
谢奕随口嗯了一声。
三人候了约莫一刻,十娘才出来开门,她初见谢奕,一阵愣神,见此人三十左右的年纪,衣着华贵,气度非凡,便知定是个人物,行了一礼后道:“您是?”
锦娘道:“这位是太傅大人,来探望姑娘。”
十娘闻言,面色一变,心道原来是你这畜生,真是衣冠禽兽。
她冷漠的看了谢奕一眼,说道:“小婉已经睡了,这时候吵她,今夜又不得安生,大人若想探望,请明日再来吧。”
她语气强硬,听的外面的锦娘和王大夫冷汗直流,谢奕倒没什么,只是多看了她两眼,说道:“我明日面圣,没有空闲。”。
锦娘连忙上前拉开十娘,十娘又气又急,想拦住谢奕又挣不开锦娘,恨恨的瞪着他。
锦娘有苦难言,小声安慰道:“大人也是关心姑娘,你若想姑娘好就别拦着。”
十娘恨不得往谢奕身上啐一口,她不善言辞,此刻只是急道:“放开。”
二人拉扯间谢奕已经步入室内,朝里间行去。
十娘见状哪还顾得上同锦娘争执,抬脚先一步跑进里间,锦娘跟着跑进去。
谢奕在珠帘外看了片刻,见李徽婉只是躺在床上便掀帘而入。
十娘坐在李徽婉床旁,小声唤道:“小婉,小婉。”
李徽婉眼神涣散的看着床顶,十娘叫了她好一会儿她才慢慢聚焦,看向面前的人。
谢奕停在几步之外,他在刚刚看清李徽婉的模样时便再难走近一步,他怎么也想不到,区区一月,她就从一个秀气的小姑娘变成了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谢奕差一点就没认出来。
李徽婉看了他许久,忽地瞪大了眼睛,仿佛认出了眼前的人,随后她惊叫一声,抓紧被子手脚并用的爬到最里面,缩在角落里不停的颤抖。
十娘见状惊道:“小婉?小婉你怎么了?”
李徽婉不会说话,只短促的叫了几声,声音凄惨。
十娘顾不得许多了,上床搂住李徽婉轻声道:“小婉不怕,小碗不怕。”
李徽婉在她怀里不断挣动,随即抽搐几下,忽然哇的一声将晚上喝的药全吐了出来。
十娘惊叫一声,求助的看向王大夫。
王大夫急急赶来,说道:“快把她拉过来。”
十娘赶忙抱住还在抽搐的李徽婉,将她抱到床边。
王老头抽出随身的针包,取了几针扎在李徽婉身上,可一点用也没有,李徽婉捂着肚子仍在抽搐,不消片刻她又开始吐。
她晚上没吃几口饭,光喝药了,刚才吐完了,这会儿吐得都是黄水酸水。
王老头一面向锦娘道:“快去把参汤端来!”一面按住李徽婉的身子又扎了几针。
李徽婉好容易不吐了,躺在十娘怀里不断地咳嗽,她咳的并不激烈,气息已经很微弱。
王大夫急得团团转,从床头的瓶瓶罐罐里抓出粒药丸塞进她嘴里,看着她吞下。
然而不消片刻李徽婉小腹抽动几下又吐了出来。
十娘满脸是泪,扶着她的身子只会叫她的名字,李徽婉一点反应没有,吐完就倒在她的怀里,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
十娘抚着她凹陷的面颊,哭着喊小婉。
李徽婉的眼睛已经合上,手臂无力的垂落,胸口的起伏几乎没有。
王老头重重的哎了声,从怀里掏出个药丸塞进她嘴里,说道:“老朽尽力了,能不能活的,看天意吧。”
十娘倒吸了一口凉气,泪眼婆娑的看着他。
王大夫摇摇头,原本很精神的小老头此刻也驼起背有些颓丧的摆摆手,坐到一边。
十娘呜咽一声,紧紧抱住李徽婉,贴着她的额头失声痛哭。
谢奕全程立在一边,惊讶的看着这一切,面上有一丝茫然无措。
作为始作俑者,他好像一个局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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