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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相思一寸灰
“我在这里,一定要记得出来呀。”
温润如玉的面孔浮现在眼前,照亮了无边的黑暗。
至此,长夜已尽。
时间在刹那间迅速的流逝,日月更替,长河奔流,拂晓睁开双目,只听见耳边传来巨大的爆炸声,雪豹发出一声痛苦的长啸,在满目的花瓣中弹飞出去,重重砸在院墙上,坚固的墙体轰然倒地。
她全都记起来了。
她记得那人在她眉心落下一吻,她记得那人抚摸她时手掌的温暖,她记得那人轻轻地拥住她,叫她不要忘记他。
那不是普通的吻,他在自己离开之前,把神迹给了她。
“拂晓姐姐,你没事吧!”
薄暮脸上的阴鸷一闪而过,换上一副忧心忡忡的神态,见拂晓撤了结界,连忙跑过去抓住她的袖子。
拂晓眼尾浮出一抹红痕,却在薄暮来时被她硬生生逼退了。
“我没事,我们回去吧。”拂晓瞄了他一眼,眸中冰冷。
一旁的王县令早已瘫坐在地上,□□流出一股不明液体,发出阵阵腥臊。
“王县令,您且用心照顾雪豹精吧,等它们痊愈后放归山林,”拂晓转了转眼睛,恶劣道:“如若不然,当心它们的报复哦。”
说罢,不等王县令站起来,她便带着薄暮,兀自离开了。
“拂晓姐姐,你为什么突然决定放了它们呀?”薄暮歪过脑袋,好奇地问道。
拂晓不动声色地躲开他想要牵住自己的手,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尖,“因为我是个善良的人呀。”
“我们小薄暮倒是狠心了不少,”拂晓勾起嘴角,“可我还不想当一个心狠手辣的巫婆。”
“巫婆?”薄暮摸摸下巴,“那是什么?”
见拂晓并没有解释的意思,他也不气馁,夸张地呼出一口气,拍了拍胸口:“刚刚它扑到姐姐身上可把我吓坏了,万一伤到你我怎么办啊,姐姐我保证下次不会了,以后我都听拂晓姐姐的。”
他像只小狗一样,活泼得要命,到了客栈也不闲着,匆匆忙忙洗了手,扔下一句话就走了:“我去找老板借下厨房,给你重新做一碟梅花糕。”
拂晓低下头,沉默地站了片刻,去了薄暮的房间。
床边的瓶子里斜斜地插了几支红梅,泡在清水里面。
拂晓用手指拂了拂花瓣,便沾上了几颗莹润的水珠。
怕不是大清早天刚蒙蒙亮,他就出去折梅了。
拂晓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枕头下面隐约露出一点红色,拂晓将枕头掀开,只见一根已经掉了色的红绳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尾端系了两颗金色铃铛。
“这是......”
拂晓心脏似乎重重的锤在了地上,她的手顿在半空中,良久,仿佛下定了决心一样,想要捡起那条红绳。
“拂晓姐姐,梅花糕好啦,快来尝尝!”
房门突然被打开,薄暮清脆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拂晓手一抖,红绳被她碰掉在地上。
铃铛叮叮响得好听。
“诶?这不是姐姐送我的第一样礼物吗!”薄暮把盘子放在小桌上,欣喜地望向拂晓,“难不成姐姐要再送我一条嘛。”
见拂晓静默着立在原地,薄暮才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上前一步,轻声询问道:“拂晓姐姐,你怎么了?”
拂晓却后退半步,低声道:“你什么时候动手?”
后背抵在窗棱上,硌的她整个心脏都在痛。
薄暮愣了一下,担忧道:“什么动手啊,你是不是有些发热,我就说冬天不可以穿那么少......”
“你究竟什么时候来杀我,相思冢!”
拂晓倏然抬起头,眼底通红一片,写满了愤怒和悲恸。
她明白了,她知道当年晚晚为什么走不出来了。
相思冢最会拿捏猎物的心理,它们会偷窥猎物的记忆,寻找最重要的一部分,来作为攻破猎物心理防御机制的武器。
是,与薄暮在一起的那段时光,是她自下凡以来最难以忘怀的日子。
在往后数不清的夜里,她曾无数次的梦见他,梦见他对她招手,笑盈盈地唤她姐姐。
尽管她再仓惶,再不舍,可梦总有醒的一天。
现在她好不容易和晚晚在一起了,填补了当年的遗憾,她不会让任何人,来玷污他们之间的回忆。
剑气翁鸣一声,拂晓紧紧握住三尺水,咬牙哭道:“我全都想起来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变成他的样子来骗我!”
“薄暮”用受伤的眼神看着她,眼眶瞬间红了半边,却依然是笑着的,再次走了一步:“拂晓姐姐是不是不想要薄暮了,让薄暮再照顾你一天,好吗,姐姐你一定是生病了,等你病好了我就走。”
“别过来!”
拂晓大声哭了起来,毫无章法地执起剑挡在身前,哭喊道:“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
是说给相思冢的,也是说给自己的。
“好,我不过去,”“薄暮”眉头拧起,痛心地看着她,“姐姐你不要哭,我心里好疼。”
拂晓胡乱抹了把眼泪,摇摇头,“相思冢,你以为我会像晚晚一样明知火坑还往里跳么?”
“我不知道晚晚是谁,”“薄暮”望向拂晓高高执起的剑,苦笑一声,“姐姐,你要杀了我么?”
他步步缓缓上前,将拂晓逼到角落,一把抓住剑身,任凭掌心被割破,却一声不吭,平静道:“只要你能高兴,薄暮做什么都可以,姐姐,薄暮可以为了你去死。”
刺目的血红顺着莹白的剑身如瀑般滴落在地上,拂晓下意识地手一松,反被“薄暮”捉住,紧紧握着剑柄,不让它摔落。
即使明知道是幻象,可对着那张脸,拂晓如论如何都下不去手。
“你是故意的......”
拂晓颤着声音,却抽不出手,只能死死盯着他,恨不能用目光将他灼烧。
“薄暮”拿着她的手,慢慢抬起三尺水,一寸一寸朝自己逼近,直至距离脖颈已不足毫厘。
“姐姐,薄暮不愿你为难,”他看着她笑,脸上几乎看不出血色,“薄暮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我知道,只要我死了,姐姐就会高兴是不是?”
三尺水划开最细嫩的皮肉,却依然不曾沾染分毫。
拂晓就这么顺着他,不再言语,只凭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
她听得到面前传来痛苦却隐忍的喘息声,听得到血溅在地上的嘀嗒声,甚至能听到铃铛摔碎的声音。
叮铃叮铃。周遭四处传来镜子爆裂的巨响,拂晓猛然睁开双眼,只见四周一切开始化为齑粉,消散在黑暗里。
床榻,木桌,门窗......通通不见了。
只有幻影还停在原地。
自始至终,他都是笑着的,这一刻也不例外,在即将灰飞烟灭之际,他忽然伸出手,拢了拢拂晓的衣领,轻声道:“冬日风凉,小心些莫要染上风......”
来不及了。
他最后一句话尚未说完,便有一阵风吹来,将他带走了。
拂晓知道,自己要离开了。
—
再次睁开眼睛,拂晓发现自己正躺在铺满脏雪的洞窟里,刺骨的寒意仿佛侵蚀至灵魂深处,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若是再醒不过来,眼泪都要结成冰霜了。
身体并不像晚晚说的那样被毒素侵扰,想来应该是她成功破境的缘故。
身旁一丈的地方,向晚安静地睡在那里,拂晓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掉。
“晚晚,我好害怕,”她跪坐在他身边,双手捧住他的脸,用自己的额头抵上去,“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永远都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
她缓缓下移,俯下身趴在他胸膛,侧过头,静静地听着身下人沉稳缓慢的心跳声。
晚晚早就没有心脏了,这一切不过是他怕被别人发现而施的一个小障眼法。
尽管是虚拟的心跳,在这一刻,也令拂晓无比安心。
“你怎么还没醒过来呀,晚晚,”拂晓吸吸鼻子,小心翼翼地将他额前的碎发拨开,哽咽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洞窟里是相思冢的地盘,所以才把神迹赐予我的。”
“晚晚你知道的呀,那些都是幻象,”拂晓伏在他身上哭,“你快醒来吧,我很怕失去你你知道吗......”
余光里似乎有什么鬼鬼祟祟地在动,拂晓敏锐地抬起头,手在空中虚虚一抓,下一秒便多了一株灵草攥在掌心里,吱吱乱叫。
“吱!”
那灵草细长,不过一个巴掌大小,根茎呈紫红色,顶端托着几片狭长叶片,中央竟有一颗状似红豆的果实隐藏在其中,却比红豆要大得多,也更圆润。
用头发丝也能想到,这一定就是相思冢了。
拂晓立刻怒从心起,恨不能将它大卸八块!
“吱吱!不要杀我吱!”
相思冢叶片蜷缩起来,左右摇摆,似乎想逃离拂晓的手中。
这鬼东西竟然能言人语?
“我去你大爷的!”拂晓拎着相思冢的叶子破口大骂,“不是想弄死我吗,现在落我手里了吧,你以为装可爱就有用吗!”
“那你不是没死嘛吱吱吱吱!”
相思冢声音也高起来,吱哇乱叫:“吱在幻境里也没对你下杀手嘛吱!”
拂晓冷笑一声,“你少放屁,你真当我没鼻子闻不出你在那点心里下了毒啊,合着你姑奶奶我这几千年是白活的?”
她正是因为这一点而愤怒,若是幻境中的薄暮后来对她撕破脸露出阴毒的一面她该没那么难受了,可他越是表现的和记忆中的薄暮一样,拂晓就越下不了手。
听见拂晓这么说,相思冢吱吱的声音都因为心虚小了很多。
它的确在第一份梅花糕里下了剧毒,目的就是趁拂晓还没反应过来时能够浑浑噩噩地吃下去,它便不用再另费心思了。
妖物总是贪婪的,拂晓体内蕴含的法力磅礴浑厚,若是能吃了她,它便能一跃成为相思冢中最为强大的一个,抱着这样的心思,它愿意铤而走险。
只是没想到,它足足布了三局,一次都没成功。
眼看拂晓动了杀心,它眼珠一转,大声嚎道:“不要杀我吱!”
“不如吱,咱们做个交易吧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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