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纸伞

　　夜晚
　　梁如因躺在万象神殿的靠床上打盹，胡生结束了手头上的事情便开始研究牵探网。
　　忽然，梁如因一抖，手上的话本“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胡生快步走了过去，将话本捡起来放在一旁，然后坐在床沿低头看她。
　　女孩闭着双眼，眉头紧蹙，慌乱地抓住了她的衣袖，抓得很紧。
　　胡生看她应该是做了噩梦，便低头，轻拍她的背，柔声哄道：“阿因不怕，我在呢。”
　　梁如因又一抖，泛白的唇间隐隐露出几句梦中呓语，这下直接惊醒了。
　　“阿因做噩梦了？”
　　梁如因定了定神，胡生扶着她坐起来，给她掖了掖毯子，安抚道：“阿因不怕，我一直在呢。”
　　可梁如因楞楞地看着他，却愈发委屈，瞧她这个样子，反倒是吓着胡生了，捧着她的脸凑近，“阿因吓坏了是吗？来，抱一抱，嗯？”
　　胡生轻轻地抱了上去，抚着她的背，不断地哄着她。
　　“阿生。”
　　“嗯？”
　　胡生等了会儿，见她没开口，便松开了一些，垂眸看她，“阿因怎么了？”
　　想了想，问道：“噩梦跟我有关吗？”
　　梁如因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是我吓到阿因了，我的错，阿因不要难过。”
　　梁如因摇了摇头，抬头看他，“阿生，我好自私。”
　　“为什么这么说？”胡生皱了皱眉，意识到这个梦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我明知自己寿命所剩无几，还要赖着阿生，拖累阿生。”梁如因又把头低了下去。
　　胡生松了口气，还以为自己在梦里怎么她了。
　　“阿因，看着我。”
　　梁如因乖乖抬起头，眼睛水汪汪的，叫人怜爱极了。
　　胡生的心瞬间软的一塌糊涂。
　　柔声道：“是我要赖着阿因，从始至终都是我粘着阿因，阿因没有拖累我，没有阿因，就没有今日的胡生。”
　　“可我梦到，我走了，你很难过，我不想你那么难过。”梁如因撅了噘嘴，手上别扭地揉着他的衣袖。
　　“阿因是看话本看到了什么吗？”
　　她的情绪不会来的如此突然。
　　“是，也不是。话本里他们得了不治之症，都狠心离开了他们心爱的人，因为不想拖累爱人，更不想他们的爱人因为他们的离世而难过。”
　　梁如因吸了吸鼻子，继续道：“可我好自私，让阿生明知道相守之日，日日渐短，还要阿生一边照顾我，数着日子与我相处，我是不是也应该离开，让阿生不再这样惦念我，这样阿生听到我离开的消息，是不是就不会像梦里那样伤心了。”
　　“梁如因。”
　　胡生罕见地喊了她全名，梁如因咬了咬唇，她是不是说错话了……
　　她好像确实有些犯情绪病了。
　　她闷闷的“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见对方不说话，梁如因松了松他的袖口，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他，面露胆怯。
　　“阿因也知道害怕啊？”胡生冷着脸，抽出了袖子，“是不是我平日里太宠惯着阿因了，没让阿因见识见识我生气的样子。”
　　“阿生……”梁如因握了握空了的手心，眼里浸了泪。
　　见她眼里有泪，胡生叹了口气，败下阵来，却又想狠着心，让她看看他生气的样子。
　　“还是我对阿因不够好，让阿因动了离开我的心思？”
　　梁如因急忙反驳，“没有，阿生对我很好，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最好的人。”
　　说着，她抽泣道：“可是就是阿生对我太好了，我才舍不得阿生难过，我是不是该当断则断，而不是这样……”
　　“梁如因。”胡生打断了她的话，“你以为你现在离开，我就不会难过吗？我胡生这辈子认准了你这个人，便就是你了，就算是你寿命到达了终点，你应该是在我怀里，而不是一个人孤零零的缩在某一个角落。”
　　梁如因泪汪汪地看着他，胡生只能揉了揉她的头，道：“你再休息会儿，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处理完带你回家。”
　　胡生站起身，拿了个软枕让她靠着，“别多想了。”
　　他的话还是那么温柔，那么细心体贴，但他转过身的时候，梁如因还是能感觉到他生气了。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
　　原先说的半年，后来有了灵力有了千岁花，说至少还有一两年没问题。
　　但现在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的身体状况真的越来越差了。
　　也许连半年都陪不了他了。
　　她知道，胡生和梁如因还能重逢，但是季春辰和梁如因呢，他们相处的时间一日比一日少。
　　他们不会觉得不公平吗？
　　梁如因发了会儿呆，在自己情绪的织网中挣扎着。
　　是不是当人快死了的时候，就会莫名其妙想很多事情？
　　夜逐渐的深了起来，万象神殿静悄悄的，两个人各做各的事情，各想各的事情。
　　当胡生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还在发呆。
　　“走吧，回家了。”
　　梁如因回过神，掀开毯子，“都处理好了吗？”
　　胡生蹲下身，给她穿鞋，“嗯，处理好了。”
　　穿好鞋，又牵着她的手往回走。
　　一路上静悄悄的，只有鲜少人家还亮着烛火。
　　梁如因落在他身后一步，看着他的背影，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暖流。
　　他好像还在生气。
　　“阿生刚刚在研究什么？”她主动开口搭话。
　　“牵探网，想把它改良一下，还没什么头绪。”他的回复淡淡的。
　　“确实，牵探网涉及两族大事，要兼顾两族的情况需求等，要处理好是要伤些神。”
　　所以她好像，就该在这时候乖乖的，在他需要的时候给他提些思路，帮他一起研究。
　　可她还在因为自己莫须有的情绪惹他生气。
　　胡生“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梁如因靠近了他一些，可他也没什么动作。
　　回到长舒居，胡生把她送回了房间，给她卸了钗环，等她简单梳洗了一下，看着她躺下便打算离开。
　　屋子里的烛火之只留了床边一盏，有些昏暗。
　　梁如因拉住了他的袖子，眼睛亮晶晶的，“阿生陪陪我，好吗？”
　　“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梁如因着急地拉住了他，“不是说，都处理好了吗？阿生说过，不骗我的……”
　　她声音委屈细小，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谁要哄谁。
　　胡生沉着气，“马上要跟沧渊族协聊了，要好好准备，不能出错。”
　　“那……明日！明日我陪阿生一起，跟阿生一起准备！”
　　胡生看着她，可怜兮兮的，但拽着他的袖子力气却大的很，生怕他跑了。
　　他知道，她想哄他。
　　便顺着她，“嗯，我去洗漱。”轻轻地拍了拍拽着他袖子的手，“松手了。”
　　梁如因缩在软被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洗漱的屋子。
　　怎么哄呢？她好像没惹过他生气，怎么哄才能哄好啊？
　　过了会儿，胡生一身白色里衣走了出来，正巧撞上女孩缩在被子里眨巴着眼的样子。
　　见到他出来眼睛亮了亮。
　　他转身关门，偷偷弯了下唇角，又在转过身的时候压了下去。
　　见他走过来，梁如因往里面蹭了蹭，把外侧的位置让给他。
　　“快躺下，暖和的。”
　　胡生面无表情地躺下，挥手把烛火熄灭，“嗯，快睡吧。”
　　于是，转过身，背对着她合上了眼。
　　一副还在生气中，对她爱答不理的样子。
　　这姑娘居然想着离开他，真该长长教训！
　　而浑然不知情的梁如因，憋着嘴，委屈巴巴的。
　　胡生是最喜欢抱着她睡觉的，每次都紧紧把她圈在怀里，埋在她发间、脖颈、肩上睡觉。
　　起初她还不习惯，会因为动不了而醒过来，几次同睡下来也习惯了，反而觉得很安心。
　　可现在，他却背对着她。
　　心中不安感油然而生。
　　胡生自然也睡不着，怀里空荡荡的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这姑娘怎么也没个动静？
　　不会睡着了吧？
　　正想着呢，腰间就悄摸爬上来一只手。
　　胡生勾了勾唇，闭上了眼。
　　来了……
　　可这只手很是不乖，在他身上摸来摸去，不像是在哄他，更像是在调戏他，占他便宜。
　　胡生皱了皱眉，但还是沉着气没动，一副睡成死猪的样子。
　　这只手，从他胸膛向上摸到了他的脸上，又往回去，直到她的手忽然向下慢慢跑去，胡生眉心一跳，有个不好的预感。
　　预感自然成真了。
　　女孩似乎也懵了一下，觉得烫手，却不知是应该立刻缩回去，还是该继续往下。
　　心一横，继续往下，只觉得手上烫的很。
　　还是胡生忍不住了，一把抓住了她放肆的手，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将罪魁祸“手”扣在了她头顶。
　　梁如因眨巴着眼，一脸无辜又有些心虚。
　　“阿因到底想摸什么？”
　　话说着，便又抓着那只罪魁祸“手”贴在他身上，由上自下。
　　“嗯？”
　　“我……我只是想找你的手！”梁如因的羞得脸红。
　　胡生在到小腹那块儿时松了她的手，放过了她。
　　梁如因立刻收回了手，慌张地放在自己胸口，正不巧地挡在了他们两个之间。
　　反应过来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
　　有些多此一举……
　　“我只是想拉拉你的手，哄哄你。”梁如因垂下眼眸。
　　“拉拉手就打算哄好了？”胡生反问道。
　　“那……那阿生想怎么样都可以，只要阿生别生气了，别不理我。”
　　“怎么样都可以？”胡生压低了身体，嗓音低沉沙哑，无比勾人。
　　正当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胡生的手已经握住了她放在胸口的那只手，顺势往下。
　　梁如因一瞬间反应了过来。
　　便听他低头到她耳边，热气洒在她的耳上，落下了一句话。
　　“从前都是我伺候阿因。”
　　“这次……”
　　“阿因伺候伺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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