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晴雪

　　黑亮的眼瞳很静，话音很轻，淡淡地宣告了他的失败。秀窄的肩上，一把匕首直直穿透，血，从中缓缓滴落，晕透白衣。
　　“杀人，有时也不一定要靠兵器。”她扯扯唇角，淡漠的提醒。“有时，我也用手。”
　　“你真狠。”他狠狠地盯着面前的人，咬着牙只说得出这三个字。这个女人以半边肩臂为代价，换得了贴近身侧的机会。
　　“不狠一点，怎么赢你。”她温和的笑笑，仿佛那匕首是刺在别人身上。“我已是强弩之末。”
　　“值得么？”他实在无法理解。“像你这样的人，何必替不相干的人卖命！”
　　“这个问题，我也想问你。”血液的流失，让她的额上冒出冷汗，但神色仍然平静。
　　“什么？”
　　“因为自己的野心搭上性命，值得么？”
　　他低头着看苍白微颤的人，虚弱而坚定，素净的脸上毫无血色，白如冰雪，按在颈上的手也越来越冷，让他一时失了神。
　　“请赵少主交出解药，并以白虎帮帮主的名义起誓，五年内不对林季两家动手，可好”
　　“不然，就杀了我？”再笑不出来，因为从面前人的眼神中他知道，她没有开玩笑“你可知杀我的后果”
　　“我确实不大清楚，也许可以试试？”黑眸杀意流传，危险而诡魅，散发着夺人神魄的煞气。“但不管结局如何，你是看不到了。”
　　一片寂静的僵持。
　　蓝翼见此情景，清了清嗓子，“赵少主，我劝您不要冒险，我们主上……不知杀过多少比您地位更高的人。”
　　颈间带着杀意的手不容忽视，他只得苦笑着开口。
　　“我以白虎帮的名义起誓，五年内不对林季两家动手。如背此言，天人共弃。”男子的声音传遍了林府。
　　“行了么？”
　　“今日退出，不管是商场还是私下，决不妄动心思，如违此誓，列祖列宗永世不得安宁，家族门宗一夜之间化为灰烬。”初雪浅笑着补充。
　　“既然少主要彰显诚意，这誓再毒一点也是无妨。”
　　赵非凡从未被人如此要挟，眼中的怒火正盛，直盯着面前的人，初雪指下稍一用力，他瞬时喘不过气，脸越来越青即将泛白，终于勉强点了点头，照着念了一遍。
　　伴随着赵非凡仿若吃人的语气，急促的脚步声传入耳中，不多时几道人影突然闯入。看见这里的情景，全都愣住了。
　　季梵晞正要开口，声音都有些沙哑。慢慢走近，看着被血染红的肩头和地上的血泊，红的令人心惊。
　　“来得真慢。”初雪低声抱怨，抑住不自觉颤抖的手，一点点松开。
　　“松手”季梵晞红着眼，狠戾得盯着面前的男人。直到她提醒，赵非凡才发现自己还握着剑柄，半条臂膀都被她的冷汗浸透了。
　　急急赶来的人小心翼翼地把她接过去，避免触及到伤口。
　　“拔出来吧，我避过了要害。” 小小的身子依在怀里，她在耳畔轻语，忍不住发颤。
　　“忍着点，痛的话咬住我。”盯着那个血红的伤口，她哑着声音提醒，清俊的脸比受伤的人还要白上几分。
　　右手缓缓握上剑柄，伴随着金属从血肉中出来的声音，季梵晞的指缘被利刃划破，流出了一缕鲜血，她却浑然不觉。
　　动作已经极近轻柔，但就是这样的震动也让怀中的人痛得险些晕了过去，肩头被怀中的人狠狠咬住，季梵晞干脆利落的抽掉匕首，血液霎时涌出，她赶紧扯过脖子上的围巾紧紧压住伤口，勉强控制住了伤情。
　　周围的众人静静的看着这一幕，没有人出声。赵非凡首先回过了神。
　　“薛小姐确实智勇双全，但可惜功亏一篑”
　　林家众人都满脸愤怒地瞪着他。他轻笑一声，无视众人愤恨的目光。
　　“我会依约退出林家，但芬太尼若无解药……”
　　“赵家小子，你还想要怎样？”林老太爷的痛斥前面的人，恨不得将其一棍打死“带上你的人，滚”
　　“若没有解药，即使送医救治也会对肌肉产生伤害，且终身不可恢复”手中有威胁的赵非凡恢复了镇定，淡定的回问“全家都似废人，林老爷子就不担心这林家基业毁于一旦？”
　　季云岚示意身后的人上前，赵非凡的随从也随之变换队形将其保护在中间，两两对峙，气氛再度紧张起来，陷入僵局。
　　“林家众人的解药换薛小姐一人，季少东看这笔买卖成与不成？”白虎帮少帮主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这是相当诱人的条件。几人急匆匆的赶来，随行护卫没有多少，即使CT小队的三人现在属于己方，双方的实力仍旧悬殊，加上林家众人目前都是中毒状态，从他手中硬抢解药仍旧是困难重重，这一次发难白虎帮精英基本都来了，绝不是三两句就能轻易打发的。
　　空气凝滞僵硬如斯。
　　季云岚眼中略有迟疑，缓缓回头看向自己的侄女。
　　季梵晞没有抬头，手臂微动更好地护着怀中的人，左手已按住腰间的枪。蓝翼、橙衣和紫衣站在身后，只待一个命令。
　　怀中的初雪突然笑起来，牵扯到伤口，痛的脸色发白。
　　季梵晞轻柔的揽紧，尽量减少怀中人的震动。
　　“薛小姐不用担心”赵非凡看她的眼光极为复杂“我一定善待于你，绝不让你有半分委屈”
　　她继续笑着，以致于许久都没说话“你以为，自己还有什么资格谈条件”初雪语气嘲谑讥讽，伤口的痛处让她丝丝吸着冷气，未受伤的手艰难伸出，手里拿着一个盒子，看起来十分熟悉。
　　赵非凡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口袋，空空如也。
　　“你，什么时候.....”
　　瞬间明白，随即他又换了问题“你怎么确认解药就在我身上”
　　初雪轻笑，抬手一抛，盒子划过一道弧线，稳稳地落入蓝翼的手中，蓝翼顺势接过，立刻给到林老太爷，很快便解了毒。人群见此情景瞬间便骚动起来，盒子迅速在一双双手中来回传递。
　　“主上让我站开的时候就问了，那时已经告知她解药就在你身上”蓝翼解释道，站在一边防止赵非凡手下的抢夺。
　　“我们跟随主上数年，通过手势就能交流”紫衣补充，转而走到季梵晞身后。
　　“好啊，很好”他死死盯住面前苍白如雪的容颜，脆弱的仿佛一碰就会消失“我，输了，心服口服”
　　一环接一环，转瞬之间竟然丝毫没有踪迹可查，只让人不知不觉的进入圈套。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软软的依偎在身边人怀中，笑容戏谑。付出这样的代价，怎么可能只是为了一个毫无作用的誓言。季梵晞十分温柔的抱着她，小心的避开伤口。
　　待转眼看着赵非凡时，眼中已然冷冽成冰。
　　“赵少主最好是回林城看看，或许会有意外收获”
　　赵非凡顷刻间变了脸。
　　林城是他大本营所在。此次为了一举打垮林家，精英齐出，林城虚弱，被季梵晞这儿一说不由得心里一惊。
　　“季少东去了林城？”情报说她们一行人离开了江城，但没能查出去了哪里。
　　“恰好，路过”清隽的脸冷冷一笑，眼中却如刀锋掠过“听说那里的黑白两道不满赵少主前些日子的蛮横做法，正好开了个联盟会，好好商量下，怎么.....”
　　短短一句话并没说完，季梵晞小心翼翼地抱着怀中的人转身离开。
　　明白其中关节的林老太爷与儿子对视一眼，又看了看季云岚和宫羽，脸上露出了笑意。
　　“赵非凡，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咬牙切齿的语句，老人爆发出爽朗的大小，一扫之前的屈辱与憋气。
　　赵非凡紧紧咬牙，没有说话。在这初春的夜晚，深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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