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分你我

　　九月的风卷着夏末的余温，吹进A大的校门。香樟树的叶子绿得发亮，阳光透过叶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新生报到的喧嚣。

　　江野拖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肩上还挎着沈漠川的双肩包，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沈漠川跟在他身后，手里只拎着一个装着证件的文件袋，金丝框眼镜后的眼睛扫视着周围，时不时低声提醒：“慢点，别撞到人。”

　　“知道了，小乖。”江野头也不回，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两人按导航找到宿舍楼，刚走到楼下就被一个抱着篮球的男生撞了下。沈漠川踉跄着后退半步，江野眼疾手快地扶住他，转头瞪向那个男生：“走路不长眼？”

　　男生愣了下，随即露出痞气的笑：“抱歉啊，没看到。”他的目光在沈漠川脸上转了圈，带着点不怀好意的探究，“这位同学长得挺好看啊，新生？哪个系的？”

　　沈漠川皱起眉，刚要开口，江野已经往前一步挡在他身前，语气冷了下来：“跟你有关系？”

　　男生挑眉，似乎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怎么，护食啊？”

　　“滚。”江野的声音里带了点戾气，手悄悄握紧了沈漠川的手腕。

　　沈漠川轻轻挣了挣，从江野身后探出头，脸上挂着标准的、略带疏离的微笑：“同学，篮球场在那边，宿舍楼这边人多，打球不太合适吧？”他语气温和，却字字带刺，“而且，撞到人至少该说句真诚的道歉，不是吗？”

　　男生被他噎了下，看着沈漠川那双清澈却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莫名有点心虚，嘟囔了句“知道了”，抱着球灰溜溜地走了。

　　江野低头看向沈漠川，眼底的戾气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奈：“跟这种人废话什么。”

　　“总比你动手强。”沈漠川抽出被他攥着的手，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弹了下，“这里是大学，不是你以前混的街头。”

　　“我那不是怕你受委屈嘛。”江野凑过去，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老公护着你还不对了？”

　　沈漠川的耳朵瞬间红了，抬手在他腰上拧了把：“别叫。”

　　“哦。”江野委屈巴巴地应着，嘴角却咧得更大了。

　　他们的宿舍在三楼，两人间，朝南，采光极好，是江野特意求来的，他可不想每天见不到沈漠川。江野放下行李就开始收拾，沈漠川则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忙前忙后。江野把沈漠川的书按类别摆到书架上，又拿出带来的小台灯放在他书桌一角，连充电器都细心地插好。

　　“你那堆零食放哪儿？”江野指着自己那个塞得满满当当的行李箱问。

　　“随便。”沈漠川漫不经心地翻着手机，“别放我桌子上就行。”

　　“知道了，小洁癖。”江野笑着把零食都塞进衣柜最下层，又从包里掏出个小小的药盒，放在沈漠川的床头柜上，“胃药放这儿了，记得按时吃。”

　　沈漠川抬眼看了他一下，没说话，手指却在手机屏幕上顿了顿。

　　收拾完宿舍，柘言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说他到了，让他们下去汇合。两人下楼，就看到柘言靠在一棵香樟树下，身边站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生，笑靥如花。

　　“哟，野哥，沈大学霸。”柘言冲他们挥手，“介绍下，莫非声，学音乐系的。”又对女生说，“江野，沈漠川。”

　　莫非声笑着跟他们打招呼：“你们好，经常听柘言说你们。”

　　“别听他瞎掰。”江野笑着捶了柘言一下，“他嘴里没几句实话。”

　　沈漠川也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柘言夸张地叫起来：“嘿，我怎么就瞎掰了？我可是把你们俩的光荣事迹都传遍了。”

　　“闭嘴。”江野和沈漠川异口同声地说。

　　莫非声被他们逗笑了：“看来你们关系真的很好。”

　　“那是，”柘言得意地说，“我们可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当然，现在江野这条裤子被沈漠川霸占了。”

　　江野抬脚就踹过去，柘言灵活地躲开，拉着莫非声跑了几步：“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晚上一起吃饭啊，我请客！”

　　“知道了。”江野挥挥手，看着他们跑远，转头对沈漠川说，“这小子，真是走到哪儿都不缺女朋友。”

　　“你羡慕？”沈漠川挑眉。

　　“羡慕什么，”江野伸手搂住他的腰，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我有你就够了。”

　　沈漠川的脸有点红，推开他：“人多。”

　　“怕什么，”江野笑得痞气，“谁不知道我们俩在一起了。”他故意提高了点声音，引得旁边几个路过的学生看过来，“对吧，老公？”

　　沈漠川的耳朵红得快要滴血，瞪了他一眼，转身就往宿舍楼走：“神经病。”

　　江野低笑着追上去，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哎，小乖，别走那么快啊。”

　　晚上的聚餐定在学校附近的一家烧烤店。柘言果然又带了莫非声，还叫上了几个刚认识的同学。几杯啤酒下肚，气氛渐渐热络起来。有人好奇地问江野和沈漠川怎么认识的，江野刚要开口，沈漠川就抢先说：“高中同学，他总抄我作业。”

　　江野不满地瞪他：“我什么时候总抄了？就偶尔几次好吧。”

　　“哦？是吗？”沈漠川挑眉，“那请问江野同学，高二下学期的物理周测，是谁偷偷换了我们的答题卡？”

　　江野的脸瞬间红了，挠了挠头：“那不是……那不是怕你考太好，我妈又说我嘛。”

　　众人都笑了起来，柘言更是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哈，野哥，你还有这操作？”

　　江野瞪了他一眼，又看向沈漠川，眼神里带着点委屈：“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沈漠川抿了口果汁，慢悠悠地说：“实话实说而已。”

　　烧烤端上来，江野把烤得焦香的鸡翅拿过来，细心地剔掉骨头，放进沈漠川碗里：“吃吧，没放辣。”

　　沈漠川低头吃着，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旁边的同学看得啧啧称奇：“江野，你对沈漠川也太好了吧，简直是二十四孝好男友。”

　　江野得意地笑：“那是，我家小乖我不疼谁疼。”他凑近沈漠川，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对吧，老公？”

　　沈漠川的脸颊发烫，没理他，只是往他碗里夹了块烤茄子。

　　回去的路上，晚风带着点凉意。江野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沈漠川肩上：“晚上冷，披上。”

　　“你不冷？”沈漠川问。

　　“我火力旺。”江野握住他的手，塞进自己口袋里，“走快点，回去给你煮点粥，晚上吃烧烤，你的胃该不舒服了。”

　　沈漠川没说话，任由他牵着。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

　　大学生活比高中要自由得多，却也忙碌。沈漠川依旧是那个学霸，每天泡在图书馆和实验室，很快就成了系里老师的重点培养对象。江野虽然成绩不如沈漠川，但也没落下，加上他体育好，性格又开朗，很快就和班里的同学打成一片，还加入了校篮球队。

　　两人虽然专业不同，但每天晚上都会一起回宿舍。江野总是会先去沈漠川的实验室等他，有时会带点小零食，有时就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看他写报告。沈漠川偶尔会抬头看他一眼，发现他正盯着自己傻笑，就会无奈地摇摇头，心里却甜丝丝的。

　　周末的时候，江野总会拉着沈漠川出去转悠。有时去逛书店，沈漠川看书，江野就在旁边看他；有时去看电影，江野会提前买好沈漠川喜欢的奶茶和爆米花；有时就只是在校园里散步，手牵着手，说着些无关紧要的废话。

　　这天晚上，沈漠川在实验室忙到很晚，出来时发现外面下起了小雨。他皱了皱眉，刚想拿出手机给江野打电话，就看到不远处的路灯下，江野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手里还拿着一把折叠伞，正踮着脚往这边看。

　　沈漠川心里一暖，快步走过去：“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没多久。”江野把手里的折叠伞递给他，“怕你没带伞，特意给你拿了一把。”

　　“谢谢。”沈漠川接过伞，却没打开，而是走到江野的伞下，和他并肩站着。

　　江野愣了下，随即笑了，往他身边靠了靠，把伞往他那边倾斜了更多：“走吧，回去了。”

　　雨不大，淅淅沥沥的，打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两人慢慢走着，谁都没说话，却觉得格外安心。走到宿舍楼下，江野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沈漠川。

　　“怎么了？”沈漠川问。

　　江野没说话，只是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又轻轻啄了啄他的嘴唇。雨丝落在两人的脸上，带着点凉意，却丝毫没有影响这温柔的吻。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

　　这天下午，沈漠川在图书馆看书，突然收到江野的消息：【小乖，下来一下，给你个惊喜。】

　　沈漠川有点疑惑，收拾好东西下了楼，就看到江野站在图书馆门口，手里捧着一束向日葵，金黄色的花瓣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给你的。”江野把花递过来，笑得像个孩子，“看到它就像看到你，阳光明媚的。”

　　沈漠川愣住了，看着那束向日葵，又看看江野，眼眶有点发热。

　　“你……”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喜欢吗？”江野紧张地看着他，“我问柘言，他说女生都喜欢花，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喜欢。”沈漠川接过花，声音有点沙哑，“谢谢你，江野。”

　　“谢什么。”江野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只要你喜欢就好。”

　　两人手牵着手走在校园里，沈漠川抱着那束向日葵，引得不少人侧目。他的脸有点红，却没有松开江野的手。

　　“其实，”江野突然开口，“今天是我们在一起二周年的纪念日。”

　　沈漠川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日子。

　　“对不起，我……”

　　“没关系。”江野打断他，“我记得就好。”他凑近沈漠川，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晚上我订了酒店，老公带你去庆祝。”

　　沈漠川的脸瞬间红了，瞪了他一眼：“正经点。”

　　“我很正经啊。”江野笑得痞气，“就我们俩，庆祝一下。”

　　晚上，江野果然带沈漠川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酒店。房间布置得很温馨，桌上还放着一个小小的蛋糕，上面写着“两周年快乐”。

　　“喜欢吗？”江野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上。

　　“嗯。”沈漠川点点头，心里暖暖的。

　　两人吹了蜡烛，切了蛋糕。江野把一块蛋糕递到沈漠川嘴边，沈漠川张嘴咬住，嘴角沾了点奶油。江野低头，用指腹轻轻擦掉，然后吻了吻他的嘴角。

　　夜深了，两人躺在床上，紧紧相拥。江野的手轻轻抚摸着沈漠川的头发，声音低沉而温柔：“小乖，我们会有很多很多个纪念日，对吗？”

　　“嗯。”沈漠川靠在他怀里，声音带着点困意，“很多很多个。”

　　日子就像指缝里的沙，悄悄溜走。江野的篮球打得越来越好，成了校篮球队的主力。沈漠川依旧是那个学霸，拿了奖学金，还参加了全国大学生物理竞赛，拿了一等奖。

　　暑假的时候，两人一起回了家。江晚晴和沈清舟看到他们，笑得合不拢嘴。江晚晴拉着沈漠川问东问西，关心他在学校的生活，沈清舟则和江野聊起了篮球，气氛温馨而融洽。

　　开学的时候，柘言突然宣布自己要谈恋爱了，对象是莫非声。江野和沈漠川都很惊讶，毕竟柘言以前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勤。

　　“这次是认真的。”柘言一脸严肃地说，“我打算跟莫非声好好走下去。”

　　江野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啊，兄弟，终于收心了。”

　　沈漠川也点了点头：“祝你们幸福。”

　　柘言笑了：“借你们吉言。不过说真的，看到你们俩这么好，我也想试试认真谈恋爱的感觉。”

　　江野得意地笑：“那是，我和我家小乖可是模范情侣。”

　　沈漠川瞪了他一眼，没说话，心里却有点小得意。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大四。江野和沈漠川都开始忙着找工作，或者准备考研。江野的家里希望他毕业后回家接手公司，但江野却想自己闯一闯。沈漠川则打算考研，继续深造。

　　两人偶尔会因为未来的规划产生分歧，但每次都会好好沟通，找到一个双方都满意的解决方案。他们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难免会有摩擦，但只要彼此信任，彼此包容，就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

　　毕业典礼那天，阳光明媚。江野穿着学士服，在人群中找到了沈漠川，跑过去一把抱住他：“小乖，我们毕业啦！”

　　沈漠川笑着回抱住他：“嗯，毕业啦。”

　　两人一起拍了毕业照，照片里，江野笑得痞气，沈漠川则带着点羞涩，却紧紧牵着对方的手。

　　毕业后，江野果然没回家，而是和几个朋友一起创业，开了一家科技公司。沈漠川则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继续他的物理研究。

　　虽然忙碌，但两人每天都会抽出时间联系。江野会在加班到深夜的时候，给沈漠川打个电话，听听他的声音；沈漠川会在实验结束后，给江野发个消息，问问他今天过得怎么样。

　　周末的时候，两人会一起回那个他们在学校附近租的小公寓。江野会下厨做一大桌子菜，沈漠川则会在旁边帮忙，或者就坐在沙发上看书，偶尔抬头看看忙碌的江野，心里就觉得格外踏实。

　　一年后，江野的公司渐渐步入正轨，有了不错的收益。沈漠川也顺利通过了研究生中期考核，开始准备毕业论文。

　　这天，江野突然神秘兮兮地对沈漠川说：“小乖，明天有空吗？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沈漠川好奇地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江野笑得神秘。

　　第二天，江野开车带沈漠川去了海边。还是他们以前来过的那个海边，夕阳正慢慢往海平面沉，把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

　　“带我来这里干什么？”沈漠川问。

　　江野没说话，拉着他走到海边，突然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设计简约的戒指。

　　“沈漠川，”江野的声音有点紧张，却异常坚定，“从高中到现在，我们在一起快六年了。这六年里，有过开心，有过争吵，但更多的是幸福。我知道我有时候很幼稚，很霸道，还有点小脾气，但我对你的心是真的。我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想每天早上醒来都能看到你，想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真诚地看着沈漠川：“沈漠川，你愿意嫁给我吗？”

　　沈漠川愣住了，看着单膝跪地的江野，看着他手里的戒指，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他等这句话，等了太久太久。

　　“你……”他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不愿意吗？”江野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愿意。”沈漠川用力点头，眼泪掉得更凶了，“我愿意，江野，我愿意。”

　　江野激动地站起来，把戒指戴在沈漠川的手指上，然后紧紧抱住他：“太好了，小乖，太好了。”

　　沈漠川靠在他怀里，哭了很久，才慢慢平静下来。他抬起头，看着江野，眼里带着泪光，却笑得格外灿烂：“江野，我爱你。”

　　“我也爱你，小乖。”江野低头吻住他，这个吻带着海风的咸湿，带着夕阳的温暖，带着彼此浓浓的爱意。

　　夕阳完全落下，天边只剩下最后一抹余晖。江野牵着沈漠川的手，沿着海岸线慢慢走着。沈漠川的手指上，那枚戒指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沈漠川捡起一根树枝，在沙滩上写下“江野”两个字。

　　海浪慢慢涌上来，却没有立刻冲掉那两个字。

　　“你看，”沈漠川得意地说，“这次冲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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