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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7 章
餐厅包房里，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正在互相打量。
沈珺竹看着面前的男人，觉得有一些陌生。这段时间，因为向恒母亲的事情，她都没有打扰他。上回查到犯罪现场有他的DNA，她不由得怀疑他这个人确实有点问题。
但不管是双重人格还是精神分裂，对沈珺竹来说，问题不大。反正她喜欢的是这张脸，至少目前为止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沈珺竹笑笑：“打扮起来很好看嘛，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穿？”
向晗正在盯着花瓶里的玫瑰花愣神，她喜欢花，但不喜欢没有生命力的花。她思维飘忽着转过头来，对上沈珺竹的视线。
沈珺竹的眼睛里闪烁着欣赏的光，她歪着头目光紧紧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等待他的回应。
“想换个风格。”向晗淡淡地说。
菜都上齐了。
沈珺竹把向晗的汤碗拿过来，给她盛了一碗汤，放回她面前。
沈珺竹觉得向恒哪里变了，但又说不出说哪里，不仅仅是换了一个风格怎么简单，连气质到眼神，从温和内敛变得神秘张扬。
是因为家里的事情而转了性子吗？
“前几天太忙了，现在空了过来看看你。”沈珺竹说。
向晗低着头喝汤，她不喜欢和别人一起夹菜，于是只喝汤不动筷。
沈珺竹一边吃东西一边抬眼。
“没胃口吗？”
向晗神情恍惚抬起头来敷衍地笑笑，她脑子里还在整理着关于沈珺竹的记忆。沈松文涉猎的产业很广，电子，能源，金融，娱乐……，而向家这些年势头并不强，汽车行业研发投入大，竞争大，市场需求紧缩，利润逐年降低。
这样看来，向沈两家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而沈珺竹，不论从相貌上还是能力上，都无可挑剔。面对这种级别的女人，向恒竟然选江柠？
向晗极其困惑。
从她参与了这个游戏开始，为的就是要往上爬，如果说爬到哪里算数，答案是没有上限。
在底层待久了，她可太明白弱者会面临什么境遇。
在这场灵魂的博弈中，她抓住了向恒的弱点，一击致命。所以她不允许自己放松警惕，一刻也不行。
如果当下要选一个人作为跳板，那沈珺竹无疑是一颗最好用的棋子……
她正在思考的时候，突然面前伸过来一双筷子。
“张嘴。”沈珺竹夹着一块肉递了过来，趁人不注意直接塞进她嘴里。
向晗愣了一下。
她不能接受和别人夹同一个盘子里的菜，可上一秒她直接吃掉了别人筷子送过来的肉。
她诧异地看着沈珺竹。
“哈哈，干嘛这么看着我？”沈珺竹突然俏皮地笑起来，得逞似的放下筷子。
“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吃饭还愣神？”沈珺竹笑着，温柔地抬眸瞥了她一眼。
向晗无奈地嚼了起来。
-
地下室里。
保镖送进来的食物没怎么动过，向恒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当他醒过来，觉得浑身难受，头脑昏昏沉沉，浑身的关节隐隐作痛。
他来到卫生间里，用清水洗了脸让自己清醒一点。
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阴郁又苍白。额头前的湿发滴着水，这画面和记忆里的一个场景重叠了。
伯克利市，凌晨五点。
十五岁的向晗站在洗手池前，冰冷的水刺激着面部神经，让大脑强行激活。她洗完脸，抬起头来，睁大眼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辛苦的一天又开始了。
她把头发扎成马尾，换上一件烟灰色的T恤，背着书包轻轻关上门。如果动作太粗鲁，会被房东抱怨。
她嘴上叼着一块面包，一路小跑来到大街上，快步朝超市走去。
早班兼职，她需要在清晨开始理货。
她六点就到达了仓库，靠在成堆的货物中间，一边吃面包一边看书，时间差不多了就开始工作。
下午，向晗背着书包从学校里出来。
因为课余的时间都在做兼职，所以她没有社交，一直都是独来独往。
她在路边买了一个三明治，一边吃一边往餐厅走。
兼职的餐厅里，餐前面包刚刚出炉，向晗看看手里的三明治瞬间失去了食欲。她跟领班打了个招呼，快速把剩下的三明治塞进嘴里，到休息室里放下书包，换上工作服立刻开始工作。
员工餐在下午四点，向晗每天都赶不上，只能自行解决。
她拿着菜单，开始接待顾客。
八岁来到美国，她的语言没有任何问题。不管有多累，她的脸上总是透着清澈单纯的笑。
有的顾客看她年纪小，还会多给一点小费。
就在她给别的顾客上菜的时候，外面进来了两个高个子男生。他们俩谈笑风生，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向晗歪头看着其中一个人，有些愣神。
她离开家的那年，他十三岁。现在他二十岁，五官褪去了少年的稚气，多了一丝青年的锐气。
向晗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她多年未见的“哥哥”。
他到美国来了？
向晗在给他们上菜的时候，顺耳听了几句，他们在用英文聊着大学里的事情。
原来是来读书的。
真好啊，作为向家最小的儿子，他们一定会给他最好的教育资源，把他培养成家族的接班人。
向晗一边干活，一边用眼睛瞟着向恒。她不禁在想，他们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过着怎样的生活？
一双凄清哀怨的眼里浮现着一丝希望。
两个男生吃完饭，叫服务员买单。
向晗主动争取，拿着账单跑了过去。她就这样站在他面前，眼神渴望地看着他，还特意用了中文服务。
但是向恒没有看她。
他们买完单起身就走。
向晗眼底的火熄灭了一半，眼看他们就要走到门口，她犹豫了几秒还是冲了过去，一把抓住向恒的衣服。
向恒看看她，有些惊讶。
他的眼里充满陌生感，可能正在疑惑为什么这个人会拉住自己。在这里的华人学生不少，在餐厅兼职是很常见的事情。
他没认出她来。
另一个男生指了指桌面说：“小费已经留在那里了。”
向晗突然胆怯了，连忙缩回手来，想要开口解释说自己认错人了。但是她还没说话，向恒又掏出一张100面额的美元，递到她手里。
向晗愣在原地，手里拿着钱，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他以为她是个需要帮助的穷学生。
是的，她是。
可这100美元，却让她心里的希望彻底凉透。
回忆结束。
向恒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水，从卫生间里出来，颓然地走到沙发前。
在他的意识里，这女孩只不过有点眼熟罢了。
而那个妹妹，妈妈说她在寄养家庭里，大哥一直负责给她打生活费，她应该像个小公主一样活着。
怎么和向晗的记忆完全不一样？
向恒感觉很无力，他拿起桌上的水拧开盖子喝了几口。
“咳，咳咳……”
他被呛到了，因为太用力地咳嗽，牵引着肚子上的肌肉都在疼。
他突然觉得不太对劲，起身冲回卫生间里，脱下裤子坐在马桶上。
几滴血滴在马桶里，在清水中散开，像红色的水母。
他愣了一阵，低头看着，神情恍惚不知所措。
他盯着那血看得久了，脑子里再次冒出母亲遇害的场面，鲜血从床上蔓延到地下……
脑子里闪烁残忍的场景，不断敲击着脆弱的神经。
他眼睛通红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伸手抓到旁边的纸巾，一整卷纸巾从纸筒里掉了出来，拉扯得很长。
他颤抖着把纸撕下来，一团一团的握在手里清理自己的身体。
别墅里，一个穿着风衣的男人手里拎着一个手提包，他正顺着昏暗的楼梯下去，来到地下室的门口。
咔嚓一声，门锁弹开。
向晗走进屋，发现没有人。她看到卫生间里的人影，于是把手提包放在茶几上，走了过去。
卫生间里的女孩看到有人过来，连忙扔掉手里的纸巾慌忙提上裤子站起来。
男人的身形高大，几乎挡住了整道门。
向晗看了看卫生间里的场面，面色淡然慢悠悠地走进来，薄底皮鞋与瓷砖地面接触发出清脆的声音。
当一个男人撞见一个女孩的隐私，他没有退出她的空间，反而步步逼近，这本身就是一种侵犯。
而她却在这种“侵犯”中享受着上位者的快感。
她带着压倒性的气场来到向恒面前，看着他慌乱的眼神，又扫了一眼马桶里的一片鲜红，最后垂眸视线落在地上。
向晗蹲下来，从地上捡起向恒刚刚扔下的那段纸巾。
他把它折成一个长方形。
向晗就这样高低势蹲着，长长的风衣拖在地上。她把那张纸打开，又对折，研究了一阵突然垂眸笑了一下，然后抬眼把这东西递给向恒。
就像当初在餐厅里，他朝她递来100美金一样。
向恒没有接这个东西，他只是默默地看着，眼里惊慌又无助。此刻作为“女生”，莫名产生了一种羞耻感。
向晗看着向恒的眼睛，突然鼻间哼了一声笑出来。
她好像忍不住似的，突然起身，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手里还拿着那片纸巾，拿到眼前再次看看，然后闭着眼睛，笑得苦涩又疯狂。
她再次睁开眼时，笑容戛然而止。
那眼神充满恨意，她垂眼看着向恒，声音冰冷。
“感觉怎么样？我的哥哥。……”
这表情阴森得让人不寒而栗。
一个女孩独自在异国他乡这么多年，在面对人生中每一件事情时，从没有人告诉她应该怎么做，包括如何活下来。
“我第一次也是这样的……”向晗扔下这句话，转身走了出去。
向恒像被点了穴一样僵在原地。他眼眶泛红，心率不齐，能听到自己艰难的呼吸。
这一刻，好像全世界只剩下喘气的声音。
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被向晗杀了，现在被困在这里的只是一个灵魂。
过了一会儿，一包卫生巾从外面扔进来。
向恒呆呆地看着，走过去弯腰捡起来。
他出来的时候，向晗坐在沙发上，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向晗起身，一把将他拉过来按着肩膀坐下，把电脑放在他腿上。
“把权限给我恢复，你要是敢做什么手脚，我就杀了江柠。”
向恒眉心一皱，公司系统权限被关了？他打开电脑，登陆页面，显示系统所有功能已经被锁住。
他想了想，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做。而这个人这么做的理由也只有一个，发现向恒不是自己。
“这台电脑不行。”向恒说。
向晗来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突然一巴掌落在脸上，向恒头一偏，白皙的脸蛋顿时红了起来，头发凌乱地贴在唇边。
“别给我耍心眼！”
向恒抬眼看着向晗，眼神清冷倔强。
向晗指着他的鼻子大声喊：“打开！”
向恒说：“要用公司的总机。”
向晗眼底生出一丝怒意，现在她要接手公司，如果连系统都用不了，这公司就是废的。
“敢耍我，我会杀了你身边所有人！”向晗威胁道。
向恒干脆赌一把，抬起眼睛说：“不信你去问管理员。”
向晗无奈地看着他，没想到竟然这么麻烦。她从他手里把电脑抢过来，装进手提包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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