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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牵穿来接郎
月照空庭,花影斜斜。
香醪的气息充盈满院,萦绕两人身前,拂晓不知何时夺过了向晚的杯子,一品美酒的芬芳,此刻面色桃红,眼神也迷离了起来。
“我......我不想你受到伤害,你懂吗?”她趴在向晚怀里,吐气如兰,小声地说。
“自从我知道,你给我吃了双生换魂丹之后,我就变得小心翼翼的,我不敢让自己受伤,我受伤了,你怎么办,”拂晓呜呜道:“我要好好照顾你,我的小薄暮......”
向晚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扫过,他揽过拂晓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有我照顾你就够啦。”
掌心下的身子单薄的要命,哪怕是裹了那么厚一层冬衣,向晚也感受得到她的瘦削。
是了,自从卓怜尔车祸之后,她就没睡过一天安稳觉,没吃过一顿饱饭,不瘦才怪了。
向晚不免心疼,他轻吻着拂晓的耳畔,渐渐将她搂紧。
外面遥遥的传来几声爆竹的脆响,拂晓忽然兴奋起来,跳出他的怀里,眼睛里冒着星星:“咱们去放鞭炮吧!”
少女脸颊红红的,提起大大的裙摆,一蹦一跳地向门口奔去。
像个年画娃娃一样。
向晚怕她喝多了脚下踉跄摔倒,连忙在她后面跟了出去。
“向大哥,向夫人,你们也来玩啊。”
向晚微微颔首,他并不意外会在巷口里碰上何夜尽,只是此刻他看起来颇有些强颜欢笑的意味,向晚不动声色地望了望他身后,何父何母都在,面上皆是不虞,瞧了一圈也没看见何昼无的踪影,向晚心中稍微有点数了。
巷子外的广场上有人在放烟火,拂晓一溜烟就窜到最前面,跳起来笑着拍手。
“晚晚!晚晚!你看啊!”
向晚刚刚挤在人堆里找到她便被她抓住袖子,连带着往头顶望去。
彩色焰火在夜幕里炸开,金色的星星落下来,砸在青石黛瓦上发出叮叮的脆响。
“拂晓,你的眼睛里也染上了焰火的璀璨。”向晚轻轻说了一句,淹没在人们的笑闹声里。
她没有听到,没关系。
拂晓专注地凝视夜空,向晚静静地看着她。
冷风一吹,酒气也散了不少,拂晓裹紧了临出门时向晚为她披上的斗篷,焰火逐渐稀疏,拂晓打了个喷嚏,转身准备叫向晚回去了。
猝不及防的,她对上了一双清瞳。
那是一双饱含爱意的清瞳,拂晓可以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倒影。
爱意浓郁的几乎要化作眼泪流出来,拂晓心中蓦地涌上一股没来由的悲伤。
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呢......
“回去吧,我热了热芋泥牛乳粥,这会儿正好能喝。”向晚笑了笑,上前一步将拂晓耳边的碎发撩过去。
“......好。”
拂晓有一瞬间的恍惚,竟忘了自己刚刚想要说些什么。
风忽然大了,向晚便把自己身上的斗篷解下来,披在拂晓身上。
“你不冷么?”
沾染上淡杏花香的斗篷将拂晓整个人裹挟,她似乎又被酒气侵袭,晕乎乎地问出傻傻的问题。
晚晚是大魔呀,他怎么会冷呢?向晚笑了笑,牵起她的手,带她回家。
浅浅余寒春半,雪销蕙草初长。
拂晓忽而停了下来,搂住向晚的脖子,小声道:“晚晚,我走累了,你背我回去吧。”
哪里是什么走累了,其实就是想要撒娇而已。
向晚低低笑一声,半蹲下身子,“上来吧。”
他常常在拂晓面前做些带有臣服意味的动作,他伏过,拜过,跪过,高大的魔首低下他傲慢的头颅,只为她一人虔诚低语。
拂晓便高高兴兴地爬上他的背,晃了晃腿,咯咯笑着。
“月光光,照地堂,骑竹马,过横塘。”
拂晓含混不清地哼着小调,身下温热紧实的触感令她安心。
有晚晚在身边,她总是安心的。
跑调的歌声渐渐轻了,耳畔传来浅浅的呼吸声,向晚勾了勾唇角,动作放轻了些,在心里默默地将她没唱完的曲调补充完整。
横塘水深不得过,娘子牵穿来接郎,问郎长,问郎短,问郎此去何时返。
究竟何时返呢,向晚也说不上来。
窗上贴了精致的红剪纸福字,桌上还摆着一副尚未完成的荷鯉图,向晚将拂晓放在榻上,帮她拆下发钗,又解了小辫儿,除去外衫,盖好被子。
动作轻巧的就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拂晓睡得很沉,向晚便坐在榻边,出神地盯着她看。
手指轻点在眉骨,缓缓向下滑,触过眼尾,鼻尖,最后落到唇上。
向晚跪在地上,趴在拂晓榻边,几次三番鼓起勇气,最后却只是轻叹一声,收回手指。
他怎么敢染指她呢?
可心底的悸动喷薄而出,他像失了魂一样,逐渐迷了心智,贴近拂晓的面庞,贴了贴她的额头。
额角刺目的刺字灼痛了他的心,他真是心疼极了。
我的早早,你要相信我,很快你就能摆脱这份耻辱了。
—
拂晓一直睡到翌日寅时,周围人家放的炮仗声实在太密集了,她想不醒都难。
“为什么古代人都起那么早啊,”拂晓顶着一头鸡窝,困顿地连打了几个哈欠,“我在家都睡到好晚才起来。”
向晚适时走进她的卧房,见她满面哀怨,不由得笑了:“起来吧,我刚刚煮了饺子,等你洗漱完正好能吃了。”
拂晓只好散着一头长发不情不愿地下了床,自从向晚帮她梳头发之后她便懒得自己去打理了,此刻怕洗脸的时候头发沾掉水里,她便抓了几把,松松地扎起来。
向晚叹了口气,忍住笑意,帮她打好水,“我还做了金丝蜜枣糕,吃完饺子改改口味。”
“好耶!”
拂晓刷完牙顺势在向晚脸颊上亲了一口,笑得眉眼弯弯,“晚晚,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拂晓。”向晚勾勾唇角。
这是他们在一起过的第三......第四个年了,向晚蓦地沉默了,一些痛苦的回忆忽而涌上心头,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将那些不好的回忆赶出去。
趁着拂晓吃早餐,向晚帮她梳头发,他将编好的几根小辫儿挽起,插了朵珠花,道:“等你吃完饭,咱们去旁边的地仙山去逛逛如何?”
“听你的好啦,我都可以。”拂晓拿起一个金丝蜜枣糕,咬了一口。
向晚钗好最后一朵珠花,坐到拂晓身旁,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红包,笑着说:“这是你的压岁钱。”
红包很薄,拂晓拿过来捏了捏,转了转眼珠,“是银票吗?”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向晚托着腮,凝视着她。
手感是硬的,是卡片吗?
拂晓拆开红包,了然,笑了。
“去年不是送过卡了嘛,怎么今年还是卡呀。”拂晓鼓鼓腮帮子。
那红包里装着的,俨然是张银行卡。
现世的银行卡出现在这里,倒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你说黑卡啊,”向晚趴在桌子上,漫不经心道:“那个再怎么说也是副卡。”
“这一张可是完完整整的属于你哦。”
拂晓捡起银行卡瞅了半晌,终于收起来,拍拍手:“好吧,那我就不客气啦。”
她也不问问密码是什么,向晚笑着摇摇头,那张卡里面有十位数的存款,足够她拿去玩了。
他......除了一颗真心和钱,也没有什么能给她的了。
“小向啊,你们有没有看到我家那个逆子啊!”
门外传来一道苍老急切的声音,向晚眉心一蹙,连忙起身去迎何父。
昨夜就见何家上下面色不善,又没瞧见何昼无,这会儿不用想都知道是何昼无出事了。
“怎么了?何伯父您喝口水慢慢说。”
拂晓扶着何父坐下,倒了杯茶水,不解地与向晚对视一眼。
向晚不动声色地摇摇头,叹了口气,拂晓立刻就知道是何昼无那个熊孩子肯定又惹麻烦了。
这大过年的。
“小向啊,”何父声音颤颤巍巍的,混浊的眸中闪烁着泪花,“我们家那个逆子,他已经整整一夜没回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拂晓拧着眉扬声问道。
何昼无失踪了?
“他昨天晌午听到了我要给他大哥娶亲的消息,在院子里大闹了一通就跑了出去,当时我们都在忙着筹备除夕的事情,就都没管他,想着他可能晚上饿了就回来了......”
何父说着,用布满皱纹的手背抹了抹眼角,“没成想一直等到晚上他也没回来,我当时只想着他是任性,可这过了一夜了,我真怕他出了什么意外。”
“他哥今儿清早起来就去漫山遍野找他了,乔丫头听说之后也带了员外府里的不少人手去寻他,只是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小向,晓丫头,你们平日和他们交集也不少,你们说,这孩子会跑到哪里去啊......”
一向身体硬朗凶巴巴的老头此刻老泪纵横,背也佝偻了起来,仿佛一夜间老了十岁,拂晓咬住下唇,替何父难受。
尽管何昼无作恶无数,生性顽劣,何父教训起他来也毫不手软,但到底为人父母,孩子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何父也必会大病一场,怕不是会就此去了。
“伯父,您回去歇着吧,外面太冷了,”拂晓扶着何父起来,深吸一口气,坚定道:“我们会帮您一起去找他,一定将他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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