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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浮浮沉沉,沉沉又浮浮
那拉氏抱着三宝,叹了一口气:“因是在先帝的大丧,这时举哀磕头行礼之事,数不胜数,以年妹妹怀孕之身,不免动了胎气,清心,你在此好好陪伴她,宽慰她。”
“不是这般的。”尹清心眸子落下泪水,摇晃着头,怎能让真凶依然逍遥法外?
那拉氏敛眉地看了一眼床榻上死气沉沉的女子,再不复往日的生机,心里也是怜悯:“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尹清心痛苦地跌坐在地:“他好狠的心啊!怎么能这般对待年姐姐和小皇子?”眸光瞥到门外款款入屋的女子,还是一身淡淡的茉莉白衣。尹清心如临大敌:“你来做什么?滚。”茉莉给那拉氏行了个大礼,窈窕的身段越发地妩媚,笑容中有说不尽的清雅。那拉氏正想唤她离开,绘雪走前说:“茉莉姑娘请,小姐要见你。”
浓心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至床侧,伤心落泪:“姐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昔月勉强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去替我好好照顾三宝吧!”
浓心守在她身侧,如同护着自己小鸡般的母鸡。绘雪跪地劝道:“小姐如今身子是一落千丈了,再也受不得刺激,求求您就顺了她的意吧!”
尹清心无法,只好狠狠地瞪着茉莉:“我会在门外盯着你,我警告你千万不要乱来。”
茉莉充耳不闻,待屋子的人都离开后,自个儿搬了个椅子坐在昔月床前。
昔月不看她,闭上了眸子,如同死了,躺在床榻一动不动。
茉莉脸上无悲无喜:“我知道你听着,我也知道你想知道什么。我自幼与皇上相识,那时他还是个无权无势的四皇子,偶然间游玩于江南,便把我从荷花池救起。我那时便说,若是能再见到就让他娶我,他……”脸上泛起了红晕:“他见我年幼可爱,便欣然允了。五年后,我随父亲入京,马受了惊吓,他又救了我。我对他年幼的倾心,长大的相随,我只爱他这一人,他也只爱我这一个。”
昔月蓦然睁开眸子,寂静的眸子如同恢复了一丝生机:“他可是在文德小镇的落月莲池把你救起,你可是送了半块玉佩给他?”
茉莉惊讶道:“四爷竟然告诉你了?”
昔月大笑,眼角流下了串串泪珠,滴落到枕头。尹清心在门外静候,听到屋子的动静,见昔月半是癫狂,又哭又笑,气恼地把茉莉推到地上:“滚。”又冲到床上,守着昔月:“姐姐不怕,姐姐不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茉莉起身,理理裙上的褶皱,该说的都说了,也就不久留了。昔月握住尹清心的手,冰冷的手才有了丝丝温暖,空气中淡淡的茉莉香消散了,她空洞的目光却再也泛不起一丝波澜,原来命运竟然给她开了这么大的一个玩笑。
浓郁的药香飘满了整个屋子,昔月昨夜又没有睡好,几次噩梦惊醒,辗转反侧,清晨她睁开憔悴朦胧的眸子,听到绘雪哭着跪在床沿,想使出了力气起身,却没有半点力气可使,气若游丝:“你这是在做什么?”
绘雪抬头,泪水沿着脸颊又滴落在地上,满地的泪干了又湿了:“小姐,您交代奴婢查的事情,奴婢查清楚了,那天夜里是画柳唤走了值守的宫女和太监,也是她给李氏送信的。是奴婢的错,若是奴婢早一点儿发现,就不会害了小姐。”
她没有动怒,只是吩咐她:“把柜子底下的蓝色香囊和剪刀拿来。”
绘雪起身,双腿麻木了,险些栽倒。昔月没有催促,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睁着空洞的眸子,还表示她是个活人。绘雪吃力地把她扶起,再把手里的香囊和剪刀放到她的瘦弱小手上,花了许多时间,放好后,已是泣不成音。
昔月慢慢地拿起剪刀,刺向香囊,就连拿起的剪刀也用得分外吃力。绘雪不忍:“小姐,让奴婢来吧!”她抓起剪刀,三两下就把香囊分成了两半,一条玲珑的半块小鱼掉了出来,□□枯的梅花花瓣掩埋在一层层的梅花中。
昔月把小鱼握住,泪水干枯了,心里却不再疼痛了。她扭头淡淡地看着绘雪:“你可会怪我?”
绘雪抱住昔月,潸然泪下:“奴婢永远不会怪小姐。”
“我还有你,真好。”
风从窗户吹来,把干枯的梅花吹满了整个房间,明明是夏季,又添了许多秋季落叶的哀伤。
“画柳,你年纪也不小了,服侍主子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主子恩准你出宫嫁人,不再踏入紫禁城一步,早些收拾东西走吧!”
画柳脚步踉跄,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亲姐姐:“绘雪,我可是你的亲妹妹。你怎么能如此待我?”
“从你出卖主子那一刻起,你便不再是我妹妹,你走吧!”
画柳杏眸圆睁:“绘雪,你可是对得住我娘?”
“我只问这么多年来待你如亲妹,问心无愧。”
“好,好一个亲妹,从今往后你我姐妹恩断义绝。”画柳转身就跑,冲出翊坤宫时,泪水浸透了双眼,倒地跪在地上,仰头望向蓝天:“昔月,绘雪,你们对得住我?我尚且还念着我们多年的情谊,给你们一条活路,如今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们,得了富贵,住在这金碧辉煌的紫禁城居然要一脚踢开我,我就应该听十四阿哥的话。”眸子闪过决裂,闪过疯狂,直奔往养心殿。
金碧辉煌的殿宇,画柳擦干泪水,手里捧着锦盒,脑子此刻只有十四阿哥对她的承诺,日后她就可以成为主子,再也不用看这些人的脸色了。她要告诉绘雪,她画柳不是她的跟班,她不比需昔月差,她缺乏的就是运气,如今这个天大的机会就在眼前。
三狗子见绘雪疾步而来,被侍卫挡在门外,把她带了进来:“你,你怎么来了?”
画柳眸子的泪干了,心里的笑直奔到嘴角:“三狗子,这是小姐让我交给皇上的,你快给皇上送去。”
“真的?”三狗子接过锦盒,笑道:“皇上定是高兴极了。”
小洪子眸光一亮,趁三狗子抢过锦盒,瞪着两人,:“你们在此等候,咱家去给皇上送去。”
两人又是大喜。
小洪子恭维地奉上锦盒,嘴角的笑都能咧到嘴后根了,他甚至想象得出来,皇上见到娘娘的礼物,脸上的寒雪冰潭瞬间变成百花齐放的模样。
皇上犹豫地半刻才缓缓打开锦盒,见一张张纸被揉成了纸团,小洪子悄悄抬头,心里不禁佩服昔月还玩小把戏,皇上肯定是高兴极了,天知道皇上不去看娘娘的这些日子,他们这些奴才每日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真是太不好过了。
皇上把手放在一个纸团上,冷着脸一点一点打开,动作轻柔,仿佛怕弄花了皱得不能再皱的纸团。目光从平淡,到冰冷,再阴沉,如同狂风骤雨来临前的压抑,又如同寒霜冰雹打在身上的严寒,一点点将人吞噬。小洪子吓得跪伏在地,大气不敢喘,仿佛动一下,面前的猛兽就会把他狠狠地撕裂成碎片。
皇上把刚打开的纸团撕成一片片雪花,飘散下了龙靴上,又被风吹走,鹰眸盯着锦盒里剩下的几个纸团,一个个地摊开看,一个个地握紧,阴沉的俊脸,冷冰的鹰眸,狠狠地凝视着眼前的信,只觉得心如刀割。
半响,小洪子见龙椅的人没有动静,偷偷地抬头瞄了几眼,他自幼跟随皇上,从未见他如今这般冰冷的身躯满是寂寥,大约哀莫大于心死就是这般。见皇上鹰眸瞥向他,又匆匆底下头颅,浑身颤栗。
“小洪子。”
小洪子浑身一颤:“奴才在。”
“谁送来的?”
“是娘娘的贴身宫女,画柳。”
皇上慢慢瞌上眸子,封闭了死寂的心:“斩了。”
小洪子哆嗦道:“喳。”
翊坤宫,浓郁的药味熏满了整个屋子。昔月目光死寂地盯着门外,那明黄色的龙袍正一步步朝她迈来,苍白憔悴的脸无悲无喜:“参见……”话还未说完,一张张皱褶的纸从他手上的锦盒飘出,飘上的她的床榻。绘雪踉跄一步,扶住几案,才堪堪稳住身体,愣愣地盯着一封褶皱地几乎看不出写什么字的信。
昔月淡淡地看了一眼。他面无表情,冷冷地凝视着她:“你还有何话要说?”她脸上仍是平静,丝毫不起波澜:“臣妾无话可说。”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无话可说。”皇上阴沉的眸子闪过哀痛、难受、忧愁、耻辱,转瞬即逝,转身把眼里的万千情绪通通压在心底,拂袖离去。
转瞬间,已是深秋,院子里几片金黄的落叶落到了十三身上,被他轻轻弹开。
绘雪在昔月身旁笑道:“小姐,十三爷来了。”
她刚闭起的眼,慢慢睁开,几分清明,几分迷茫。绘雪只是心疼,又重复了一般刚刚的话。昔月挤出一个苍白虚弱的笑:“让他进来吧!”“是,小姐。”绘雪慢慢地扶她起来,又拿软垫子放在她后背。
十三进了屋子,微不可见地皱了几下眉头,见到昔月连坐都不太稳,几步迈进,不知所措:“皇上说你素体羸弱,不曾想竟然病重至此,怎会如此?”
绘雪心里本就难受,听到十三提起皇上,泪如泉涌:“皇上再也不管我们小姐了,他还害死了……”
“绘雪,去给十三爷泡杯茶吧!”昔月淡淡地打断她,绘雪福身退下。
十三坐到床沿,大手抚上她苍白的脸,即使没听完绘雪的话,心里也知晓几分,往日那个英姿勃勃的美丽女子,再也不复存在了。他胡乱掏袖子里的东西,护身符、银子、铜板、银票、锦囊、玉佩不胜数,甚至还有女人的胭脂水粉数,半响找不到自己要找的东西,苦巴巴地脸:“都怪阿欣,给我弄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去哪里找东西都让人笑话。”
昔月挤出一抹笑:“还是阿欣周到,能降服得住你,不然以你的风流劲儿,还不知道要招惹多少美丽的花魁。”
十三只是笑,继续翻找,过了一会儿总算是找出来了,一张十万两的银票和一张三万两的银票:“皇上传旨按康熙年间分封皇子为亲王之例,赐给钱粮23万两。我百般谦退,只收下13万两,被他夸赞了一番,心情特别好,就想着拿这钱要跟你一起买世间最好喝的酒,日日喝,夜夜喝,把之前几年没喝的补上。”
昔月愣愣地看着他手中的银票,身子一歪,倒在他怀里大哭了起来。
往事浮浮沉沉,沉沉又浮浮,无论春暖花开,还是寒冬酷雪,此生一有知己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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