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分你我

作者:夏棠漱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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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落


      草原的风是带着草香的,卷着远处羊群的咩咩声,把天空衬得格外蓝。那蓝不是城市里被高楼切割的零碎色块,而是铺天盖地、纯粹到晃眼的绸缎,大朵大朵的白云像棉花糖似的悬在上面,仿佛伸手就能扯下一块。

      出发那天,江晚晴开着她那辆银灰色的越野车,轮胎碾过清晨带着露水的柏油路,发出轻快的声响。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除了几个大号行李箱,更多的是沈清舟准备的零食——薯片、巧克力、真空包装的卤味堆成小山,还有江野特意给沈漠川备着的胃药,用小袋子分门别类装好,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坐稳了!”江晚晴系好安全带,冲后视镜里的人扬了扬下巴,一脚油门踩下去,车窗外的树影瞬间被拉成模糊的绿线。沈漠川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惯性带得往旁边倒,江野眼疾手快地捞住他的肩膀,指尖故意在他颈后细腻的皮肤上蹭了蹭,温热的触感让沈漠川微微一颤,少年压低了声音笑:“老公护着你。”

      沈漠川的耳朵腾地泛起红意,抬手在他胳膊上不轻不重地拧了一把:“开车呢,正经点。”

      旁边的柘言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幅度大得差点闪到脖子,他对着身边新认识的、扎着高马尾的女生吐槽:“看见没,这就是爱情的酸臭味,早知道我就不来当这个一千瓦的电灯泡了。”女生被他逗得咯咯直笑,悄悄往他身边凑了凑,肩膀不经意地碰到了一起。

      沈清舟坐在副驾,回头看了眼后座闹哄哄的景象——江野正低头给沈漠川剥橘子,橘瓣上的白丝都细心摘干净了,沈漠川张嘴接着,嘴角沾了点橘汁,江野伸手就用指腹擦掉了。他无奈地摇摇头,嘴角却忍不住弯了弯。江晚晴从后视镜里瞥到他的笑,故意踩了脚刹车,看着沈清舟往前倾的动作,挑眉:“沈老师,注意形象。”

      沈清舟扶了扶眼镜,一本正经地说:“安全驾驶,江总。”

      到草原时正是傍晚,夕阳把草地染成金红色。江晚晴早就订好了牧民的蒙古包,远远望去像散落在绿毯上的白蘑菇。刚下车,就有穿着蒙古袍的阿姨端来马奶酒,江野接过两碗,递了一碗给沈漠川:“尝尝?”

      沈漠川闻了闻,皱起眉:“一股腥味。”

      “怂包。”江野低笑,仰头喝了一大口,“其实还行,有点像酸奶。”他把自己的碗递过去,“就一口。”

      沈漠川犹豫了一下,还是凑过去抿了一小口,舌尖立刻被那股奇异的酸甜味包裹,带着点酒的辛辣。他皱着眉咽下去,刚想说难喝,就被江野捏住下巴,一个带着马奶酒气息的吻落了下来。

      “唔……”沈漠川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推了他一下,却被搂得更紧。

      “啧啧啧,”柘言在旁边起哄,“野哥,差不多得了,这儿还有老年人和未成年人呢。”

      江晚晴笑着拍了他一下:“别管他们,年轻人的事。”

      沈清舟轻咳一声,拉着江晚晴去看蒙古包:“我们去看看晚上住的地方。”

      江野这才松开沈漠川,看着他红透的脸颊和微微发颤的睫毛,笑得得意:“老公喂你喝酒,不好吗?”

      沈漠川别过脸,声音闷闷的:“不要脸。”可嘴角却忍不住上扬,伸手悄悄勾住了江野的手指。

      晚饭是烤全羊,外皮焦脆,撒着孜然和辣椒面,香气能飘出半里地。江野抢了个羊腿,用小刀割下最嫩的一块,递到沈漠川嘴边:“尝尝,刚烤好的。”

      沈漠川张嘴咬住,肉汁在舌尖爆开,烫得他缩了缩脖子。江野连忙给他递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谁抢了。”沈漠川瞪他,却还是乖乖地等着他投喂。他胃不好,不能多吃辣,江野就把靠近骨头的、没那么辣的肉都剔下来给他,自己啃着带劲的部分。

      柘言看得直乐:“野哥,你这伺候人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沈大学霸是你祖宗呢。”

      江野头也不抬:“我乐意,你管得着?”他夹了块羊腰子塞到柘言碗里,“吃你的吧,当心噎着。”

      沈漠川推了推眼镜,慢悠悠地说:“柘言同学,嫉妒是原罪。”

      柘言被噎得说不出话,旁边的女生笑着给他递水,算是解了围。

      夜里的草原格外安静,只有风吹过草叶的沙沙声。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更显得天地辽阔。江野拉着沈漠川溜出蒙古包,往不远处的山坡上跑。沈漠川穿着江野的黑色外套,宽大的衣摆扫过草地,还是觉得冷,忍不住往他身边靠了靠,肩膀抵着肩膀,汲取着对方身上的温度。

      “哇……”沈漠川仰着头,眼睛里映着漫天星光,语气里满是惊叹。

      “好看吗?”江野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发顶。

      “嗯。”沈漠川点点头,“比照片上好看多了。”

      “那你说,”江野的声音带着一丝狡黠,“是星星好看,还是我好看?”

      沈漠川转过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笑着说:“星星好看。”

      江野假装生气地捏了捏他的脸:“沈漠川,你是不是欠收拾了?”

      “是又怎么样?”沈漠川挑眉,故意往他怀里蹭了蹭,声音软下来,“老公,我冷。”

      这声“老公”喊得江野瞬间就没了脾气,连忙把人搂在怀里:“还冷吗?”

      “不冷了。”沈漠川靠在他胸口,“江野,你说天上的星星,会不会也像我们一样,成对成对的?”

      “不知道。”江野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但我知道,我和你会一直成对。”

      沈漠川的脸又红了,伸手掐了他一把:“就知道贫嘴。”

      江野笑着:“小乖,你说我们老了之后,要不要来这种地方定居?”

      “老了再说。现在想这些太早了。”

      “不早了。”江野收紧手臂,声音很轻,“我想和你过一辈子,得从现在就开始计划。”

      沈漠川转过身,忍不住笑了:“知道了,江野同学。那我们现在的计划是什么?”

      “现在?”江野愣了一下,随即坏笑起来,“现在的计划是,晚上把你扒光了扔到草地上——”

      话没说完就被沈漠川捂住了嘴,少年气鼓鼓地瞪他:“江野!你能不能正经点!”

      “我很正经啊。”江野拉开他的手,在他手心亲了一下,湿漉漉的触感让沈漠川缩了缩手,“我说的是看星星,你想什么呢?小色鬼。”

      沈漠川的脸更红了,转身就往蒙古包的方向走,步子迈得飞快。江野快步追上,拦腰把他抱了起来,大步往回跑:“跑什么,我还没说完呢。”

      “放开我!”沈漠川在他怀里挣扎,手脚并用地踢腾,却被抱得更紧,只能气呼呼地用拳头捶他的肩膀,“江野你个混蛋!放我下来!”

      江野低笑着跑起来,草原上回荡着两人的笑声,惊起了几只栖息在草丛里的飞鸟。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江野就拉着沈漠川去骑马。马厩里的马打着响鼻,被牧民牵出来时还甩了甩尾巴。沈漠川看着高大的马,有点发怵,手抓住缰绳,指节都泛白了,身体僵硬得像块木板。江野骑在另一匹棕色的马上,在他旁边慢慢走着,耐心地教他:“放松点,跟着马的节奏动,别跟它较劲。”

      他示范了几次,见沈漠川还是紧张,干脆翻身下马,走到他身边,伸手托住他的腰:“下来,我带你。”

      沈漠川愣了一下:“两个人一匹马?”

      “怕什么,这马温顺得很。”江野不由分说把他抱下来,自己先上马,再把他拉到身前,让他坐在自己怀里,“抓好缰绳,我带你跑一圈。”

      马慢慢跑起来,沈漠川一开始还紧张,后来被江野圈在怀里,听着他在耳边的呼吸声,渐渐放松下来。风从耳边吹过,带着草香,远处的羊群像散落的珍珠,江野的下巴搁在他肩上,偶尔在他耳边说句什么,热气吹得他耳朵发痒。

      “怎么样,刺激吧?”江野的声音带着笑意。

      “还行。”沈漠川嘴硬,却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正好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睛里。

      江野低头,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老公带你飞。”

      沈漠川的脸又红了,别过头去,嘴角却弯得更厉害了。

      中午大家一起去草原深处的湖泊划船,说是湖,其实更像条小河,水清澈见底,能看到水底的鹅卵石。江野和沈漠川一条船,柘言和那个女生一条船,江晚晴和沈清舟则在岸边散步。

      江野划着桨,故意往柘言他们那边撞,吓得女生尖叫。柘言骂骂咧咧地反击,两条船在水里你来我往,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沈漠川的裤脚。

      “别闹了。”沈漠川笑着推他,“小心翻船。”

      “翻了正好,我给你做人工呼吸。”江野笑得痞气,手上却放慢了动作,把船划到一片安静的水域,“你看那水里,有鱼。”

      沈漠川凑过去看,果然有几条小鱼在船边游来游去。他伸出手想碰,鱼却“嗖”地一下游走了。

      “笨蛋。”江野低笑,握住他的手,往水里放了放,“轻点。”

      小鱼又游了回来,轻轻啄了啄沈漠川的指尖,痒痒的。他忍不住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

      下午他们还去了牧民家挤牛奶,沈漠川笨手笨脚的,被牛尾巴扫了一脸,逗得大家直笑。江野一边替他擦脸,一边笑得直不起腰,被沈漠川狠狠瞪了一眼。

      傍晚的时候,大家围在篝火旁唱歌,江晚晴唱了首老歌,嗓音带着岁月的沉淀,格外动人。沈清舟坐在她旁边,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柘言和那个女生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笑得一脸暧昧。

      江野拉着沈漠川的手,在火光的映照下,他的眼睛格外亮。“小乖,”他低声说,“我好像有点醉了。”

      “你没喝酒。”沈漠川挑眉。

      “被你迷醉的。”江野低笑,把他往怀里带了带,“老公给你唱首歌吧。”

      他五音不全,唱得跑调跑到天边,却异常认真。沈漠川没笑他,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跟着哼两句。火光在他们脸上跳跃,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把草原玩了个遍。去看了牧民套马,看那些穿着蒙古袍的汉子骑着快马,像一阵风似的追上奔跑的马群,动作干脆利落;去采了草原上的野花,沈漠川摘了朵黄色的小野花别在江野耳边,被江野反将一军,插了满头的花,像个小傻子;还去看了日出,比海边的日出更壮阔,金色的阳光洒满草原,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发光。江野趁机用手机拍了好多照片,有沈漠川被花插满头的傻样,有他骑马时紧张的侧脸,有他看星星时发亮的眼睛,都存在加密相册里,取名叫“我的小笨蛋”。

      离开草原那天,沈漠川有点舍不得。江野揉了揉他的头发:“想再来,以后每年都来。”

      “好。”沈漠川点头,靠在他肩上,看着车窗外渐渐远去的草原,心里充满了期待。

      回到家后,日子便像被调慢了速度的钟摆,不疾不徐地晃悠着。江野偶尔会被江晚晴抓去公司处理些杂事,穿着熨帖的衬衫回来时,领口总带着淡淡的香水味,惹得沈漠川皱眉瞪他,却又会在他凑过来撒娇时,别扭地帮他把领带系好。

      柘言仍是三天两头来报到,有时拎着最新款的游戏机,按键声噼里啪啦响到扰民;有时扛着半米长的活鱼,在厨房水池里溅得满地水花。他总爱瘫在沙发上嗑瓜子,看着沈漠川给江野削苹果,嘴里嚷嚷着“虐狗啊”,却赖到深夜才被江野踹出门,临走前还不忘把没吃完的薯片揣进兜里。

      更多时候,屋里是静的。午后阳光斜斜地淌过客厅地板,沈漠川坐在地毯上整理大学要用的东西,膝盖上摊着一本摊开的物理竞赛题集。高中的课本被码成整齐的一摞,封面上有江野恶作剧般画的小乌龟,被他用修正液仔细涂掉,却还是留下淡淡的印痕。江野就趴在旁边的沙发上,单手支着下巴看他,手指无意识地卷着沈漠川垂下来的一缕头发,卷了又松开,松了又卷紧。

      “哎,”江野突然开口,“下周六我妈让我去趟邻市,拿个合同,可能要住一晚。”

      “嗯。”沈漠川头也不抬,“早点回来。”

      “想我了怎么办?”江野凑过去,在他耳边吹气。

      “不想。”沈漠川面无表情地推开他,“正好清静。”

      江野低笑,从背后抱住他:“口是心非的小家伙。等我回来给你带那家老字号的梅花糕,你上次说好吃的那家。”

      沈漠川没说话,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江野走的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风也很温柔。沈漠川送他到楼下,看着他坐进车里,忍不住叮嘱:“路上小心,到了给我发消息。”

      “知道了,老公。”江野探出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沈漠川的脸“腾”地红了,抬手胡乱挥了挥让他快走。出租车尾灯在街角拐了个弯,彻底消失不见,他还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碰了碰被亲吻的地方。上楼时脚步有些慢,钥匙插进锁孔转了半圈才反应过来,推开门,屋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心里空落落的,像被剜掉了一小块。

      他在家待了一上午,把整理好的书又重新翻了一遍,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桌上的玻璃杯里,温水凉透了,他倒了又续,续了又倒,直到中午,才对着空荡荡的厨房叹了口气,泡了碗最简单的阳春面。面条软塌塌地趴在碗里,他挑了几根放进嘴里,寡淡的味道让他皱起眉——以前江野在时,总会往他碗里卧个溏心蛋,撒上一把葱花,连汤都变得鲜起来。

      吃过午饭,他忽然想去海边。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海边的藤蔓般疯长,缠得他心头发痒。他翻箱倒柜找出一件蓝白条纹的衬衫,是江野送他的,说是“我们家小乖穿白衬衫最好看”。衬衫的料子是细腻的棉,领口处还留着淡淡的柑橘香,是他惯用的洗衣液味道,凑近闻时,像被江野轻轻抱了下。

      他站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司机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操着一口带着口音的普通话,从上车起就没停过嘴,说今天的天气适合赶海,说东边的礁石滩能捡到海螺,说他女儿小时候总爱缠着他来海边放风筝。沈漠川靠着车窗,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目光却落在窗外飞逝的街景上,心里反复描摹着海边的样子——该是蓝得发脆的天,卷着白边的浪,还有被阳光晒得发烫的沙滩。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来海边,只是早上看着江野离开的背影,心里就冒出了这个念头。或许是草原的星空太美好,让他想再来看看海的辽阔;或许是潜意识里,想做一件只有自己知道的、关于他和江野的事。

      到海边时,正是下午,阳光有点烈,把沙滩晒得滚烫。沈漠川脱了鞋,赤脚踩在沙子上,有点烫脚,却很舒服。海风吹拂着他的头发,带着咸湿的气息,和草原的风完全不同,却同样让人觉得安心。

      他沿着海岸线慢慢走着,想起上次和江野一起来的情景。那时候江野在沙滩上写他们的名字,被海浪冲掉还一脸可惜。

      沈漠川笑了笑,弯腰捡起一根树枝,在沙滩上写下“江野”两个字。字迹清秀,和江野张扬的字体完全不同。海浪慢慢涌上来,没过他的脚踝,也把那两个字冲得模糊了。

      他没像江野那样可惜,只是继续往前走,又写下一个“江野”。

      这次他写得用力了些,刻得深了点,可海浪再来时,还是被冲掉了。

      沈漠川像是着了魔,沿着海边,一遍又一遍地写着“江野”。

      他不知道自己写了多久,也不知道写了多少遍。手指被树枝硌得生疼,留下几道红痕,他却像是感觉不到似的,依旧专注地写着。一个,两个,三个……沙滩上的字迹新旧交叠,被海浪冲得若隐若现,又被新的字迹覆盖。直到夕阳开始往海平面沉,把天空染成温柔的橘色,他才停下来,喘着气数了数沙滩上还没被完全冲掉的字迹,不多不少,正好是364个。

      为什么是364个?他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应该是这个数字。

      至于还差的那一个。

      沈漠川笑了,他想,最后一个,要留到明年今天,和江野一起来写。那时或许还是这样的好天气,江野会抢过他手里的树枝,非要由他来写,然后得意洋洋地说“你看我写得多好看”。

      他在沙滩上坐下,从口袋里拿出那个蓝色的笔记本。封面已经有些磨损,是他用了三年的物理笔记本,里面除了公式和习题,大部分都是和江野有关的东西。

      他慢慢翻开笔记本,在最后一页,夹着一条细细的银链。链子断了一节,吊坠是个小小的月亮,边缘被磨得光滑——这是江野的项链。沈漠川一直把它夹在笔记本里,像是藏着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项链,吊坠是个小小的星星,和江野的月亮正好成对。他轻轻解开搭扣,把星星项链摘下来,和那条断了的月亮项链放在一起。

      两条项链静静地躺在笔记本上,星星和月亮挨在一起,像是在说着悄悄话。

      沈漠川忽然想起上次在海边,江野把他们的头发放进玻璃瓶,说“这样就算分开了,也能找到彼此”。当时他还笑江野迷信,此刻却慢慢从包里拿出一个玻璃瓶——是他特意买的,和上次那个一模一样,透明的玻璃,瓶身上系着根红色的绳子。他小心翼翼地把两条项链放进去,盖紧盖子,又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纸,上面有他演算物理题的草稿,他在空白处写下“沈漠川和江野”,字迹温柔,然后把纸叠成小小的方块,也放进了瓶子里。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走到海边,像上次江野那样,把玻璃瓶放进水里。

      “再见啦。”他轻声说,像是在跟一个老朋友告别,“替我们好好看看这个海。”

      玻璃瓶随着海浪轻轻起伏,慢慢飘向远方,阳光照在上面,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像一颗流动的星星。

      沈漠川站在海边,看着玻璃瓶渐渐消失在视线里,心里突然变得很平静。他坐下来,看着太阳慢慢西沉,把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和草原的日落很像,却又带着海的辽阔。

      海浪一次次涌上沙滩,把他写的那些“江野”冲刷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存在过。可沈漠川知道,它们都在,在他心里,在这片海里,在每一个和江野有关的瞬间里。

      太阳完全落下去的时候,天边只剩下最后一抹余晖。沈漠川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沙子,他对着身边的空气,像是在对某个看不见的人说话,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温柔:“江野,日落了。”

      似乎是在回应他的话,远处传来几声海鸥的叫声,带着点空灵的意味。

      沈漠川转身,慢慢往回走。赤脚踩在微凉的沙滩上,身后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很快就被海浪抚平。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蓝白条纹衬衫被海风吹得轻轻扬起。

      他知道,江野在等他回家。

      回去的路上,出租车师傅问他:“小伙子,一个人看海啊?”

      “嗯。”沈漠川点头,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等个人。”

      “等女朋友啊?”师傅笑。

      沈漠川笑了笑,没说话。

      他在等江野。等他回来,等他把最后那个“江野”写在沙滩上,等他一起把往后的日子,一笔一划,认真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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