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文慧太后传

作者:泗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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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二章萧墙惊变生肘腋,帝血未干染宫阿(下)


      桃林环绕,猫儿的果下马尚可腾挪得开,加上他是初试鞍马,无论是司马无射还是拓跋昊都不敢松开缰绳,放任他纵马,所以他欢声不断,似是玩得心满意足。琎儿、琮儿已经学了鞍马功夫,就不大能施展得开。饶是如此,他们两个孩童心性,这些时日难得舒展开来,也陪着猫儿玩到了日暮时分,方才尽兴而归。
      “父皇,我想叫它白驹。”
      西厢之中,灯火初上,宫人摆上了素膳。猫儿随着琎儿、琮儿换了衣衫,仍是欢欣不已,吵着要给那匹果下马起名。
      “猫儿,食不言,寝不语,母妃没教过你吗?”我皱眉望着猫儿训斥道。
      猫儿嘟起了嘴,看着我不敢再做声,埋头用银箸戳了戳尉迟青萍为他布下的瓜片。
      “哦?玙儿为何要叫它白驹?”拓跋昊却是颇为有兴致地追问猫儿道。
      猫儿抬起小脑袋,小心瞥我一眼,颇有些可怜兮兮。
      我轻叹一口气,对他微微点了点头。这孩子天性活泼,我因他出生时的那番磨难,也总是不在玩闹上拘束于他,但从不敢在礼节上对他失了管教,说起来他惧怕我远胜于惧怕他的皇帝阿父。
      “母妃前日教给孩儿的《诗经?白驹》,孩儿觉得很像父皇送儿臣的小马。”
      猫儿得了我的默许,白皙的小脸儿扬起,冲着拓跋昊欢喜答道。
      “皎皎白驹,倒是合适。”拓跋昊唇角微扬嘉许猫儿道,继续问他道,“你可知道这诗中的意味?”
      “母妃说,这诗是讲贤者隐退,君王不可留,孩儿要是做了君王,绝不做这样的君王……”
      “猫儿!”我皱眉扬声喝止住正说的欢喜的猫儿,这样的话,经年幼的他说出,倒像是我教导的结果。野心,是任何一个帝王都不愿从其他人身上看到的,特别是他身边的女人。
      猫儿瞥了瞥嘴,似是被我吓到,“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尉迟青萍慌忙围着他呵哄了起来,琎儿、琮儿相继放下银箸,望着我亦是噤声。
      晚膳不欢而散,猫儿到最后被尉迟青萍抱走时仍在啜泣,我从未对他如此喝责过,他虽年幼,心里也是委屈的吧?
      “爱妃火气太大了些吧?朕匆匆赶来,你何苦连顿团圆膳都不让朕食得?”拓跋昊哄了一会儿猫儿,看着三个孩子随着各自仆从离去的背影,转身对我皱眉叹道,“玙儿的话不过是孩童戏语,难得他如此年幼便能品得《诗》中三味,‘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爱妃在此长居,可是在以白驹自比,索性永远避开朕,带着朕的孩儿隐居在这桃庵之中?”
      我静静摇头,帝王多疑,拓跋昊心思敏捷,更是如此。这首诗本是我随意教授猫儿字句时所用,他却想到了如此之多。
      “燕辛夷,你可是真的不想再随朕回宫了?”拓跋昊见我不语,皱眉上前,扳过我的肩膀,沉声问我道。
      “臣妾一直在想,至尊当年将琎儿送到夏蓂宫中的用意,却是思绪纷纷,不得其解。直到前几日臣妾看着琎儿领着琮儿、猫儿玩在一处时的欢乐模样,方才明了至尊只不过是求一个兄弟和睦,不想再让手足相残的一幕再延续下去罢了。有些事原本简单,只是思虑多了,反倒变得复杂难定。臣妾留在庵堂之中,理由也很简单,一则是不想扰了至尊迎纳新人,二则是为了猫儿,猫儿的相貌是异数,偏他又是如此心性,庵堂静居,臣妾希望他能定下心性。”我定定望着他,低声答道。猫儿的长相据传是比他那个同样蓝眼卷发的异母阿妹还要像宇文妙音。宇文妙音早就成了深宫中的一段禁忌,猫儿养在我宫中之时自是无人敢发闲言碎语,但是日久,他这幅面孔终究会为他带来诋毁嘲笑之言,届时,我不知该如何护卫于他,只盼佛门净地能给他活泼的性情带来些禅定。
      拓跋昊凝视着我,目光却是放缓,抬手将我慢慢收拢在他怀中。
      “玙儿是朕的儿子,谁敢轻视于他?你多虑了。朕还要谢你,将他养育得如此聪敏康健。”
      良久,他的话闷闷从我头上传来。“猫儿这个名字,还是不要再唤了。朕已经择了叔安、长恭为琎儿、琮儿的经纶师傅,也可为玚儿、玙儿开蒙,守律可先教他们些弓马功夫。你随着朕回宫之后,便叫玙儿去兰台进学吧。”
      我在他怀里点了点头,玚儿、玙儿的启蒙之师,宋慕枫、贺兰骏皆是上选,且一夏一荻,不偏不倚,朝中也不会有过多非议。择师之事,拓跋昊是费了苦心的,裴缵父子忠心侍君,自不必说,高圭虽是拓跋昱的舅父,但秉性耿直,并未参与拓跋昱的谋逆,反倒因为在丙子年的那场动乱时规劝拓跋昱而险些被他的好甥儿处死,所以动乱平息后,拓跋昊不但未处罚于他,反而破格提拔他为御史大夫,选他为师,恐怕更多的是思虑他身为拓跋琮的舅公,更易对他施教为臣之道吧;宋慕枫、贺兰骏、司马无射无分夏荻,都是支持他行变革的股肱之臣,任用他们做皇子宗室的文武师傅,倒是免了这些小儿郎受人唆使的顾虑。
      “这是你书的字?”拓跋昊似是瞥到书案上我今早临的《叙古帖》,松开我,踱步到书案前,看了片刻,方对我笑道,“你的字一贯是以钟夫人的字为骨架,多带了些锋利,怎么突然转了性?”
      “无他,臣妾听了宋相几句肺腑之言,像从这帖上学些端谨之道罢了。”我淡淡答他道,这可是如了他的意?钟夫人,名道韵,是陇川钟氏之女,闺阁才情不若男子,其字骨骼奇丽,我自幼甚喜,一直习之。体锋利之处却是源自那个教我画竹的人,至今我仍不明,他的皇后姐姐既然害死了我母妃,恨我入骨,他却缘何要在龙首宫中对我加以照拂?一切答案似乎都随着拓跋昱锋利的刀剑而烟消云散,再思已是无益。
      拓跋昊放下临帖,侧首深望着我,两眉蹙起之间竖纹横生。
      “至尊不喜臣妾习贺兰夫子的字?那臣妾就再多临些钟夫人的帖好了。听闻至尊新纳的右夫人王繇便是出自肆州王氏,钟夫人最终是嫁作王氏妇,想必王氏一族中多有其墨宝,右夫人待字闺中之时人就称她字胜钟夫人,此番回宫臣妾怕是要向她多多讨教了。”
      “朕真的很心奇,你何时会为朕心妒一回?”
      我微微笑道,话音刚落,却被拓跋昊一把拉进了他怀中。
      他笑了笑,唇重重地落在了我的眼睑之上。我猛地闭上眼睛,黑暗中只听到他平静无波的声音:“宽衣吧,朕想歇息了。”
      我愣了愣,睁开眼却看见他冷然无波的眼,叹息一声,反身勾住他的脖颈,挑眉问他道:“佛门净地,至尊要临幸臣妾就不怕惹怒了神佛吗?”
      “释门之祖悟得人生百味,方在菩提之下修身成佛,若不是渡过男女欢爱之境,又怎能修成正果?”拓跋昊双眉挑动,修长的手指点上了我的唇角,眼中的神色却是变得将笑未笑。
      “如是,臣妾就是为至尊渡劫之人?”我仰头对着他嫣然一笑。
      他眸色暗了暗,不再言语,只俯首噙住了我的唇……
      佛陀眼中,世间男女的欢爱是否就如孽海幻境?我敛住心神,缓缓回应着他的吻,这个男人是我的夫君,他索取,我便必须给予,这,是我的本份。
      “至尊!南蜀急报!”
      轻纱帐底,耳鬓厮磨间,华源儿的声音突兀地从屏风后响起。伏在我身上的人顿了顿,急急起身披上衣袍。我亦随后起身扯过中衣笼在身上,暗忖,华源儿素来最懂察言观色,能在夜深此时经他手交送来的南蜀急报必是耽误不得片刻的奏报。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屏风后面响起,夜风敲打窗棂,我什么也听不分明。
      片刻过后,却是华源儿绕过屏风碎步走了进来,垂眉细声道:“慧妃娘娘,国事有变,至尊要先行率护卫回宫议奏,慧妃娘娘明日打点好行装也请速速回宫吧。”
      “等等,”我唤住抬脚欲走的华源儿,沉声问他道,“究竟出了何事?”
      华源儿顿住,四顾了一下左右。
      我扬了扬眉,招手示意守夜的宫人退下。
      “南蜀宫变,蜀帝崩了。”
      华源儿压低声音回我道。

      成帝讳谡,字幼宰,先主子也。永嘉五十一年,先主为帝,立为皇太子。十九年夏四月,先主驾崩于钟粹宫长安殿,五月,成帝袭位于郢,时年二十有一。尊皇后曰皇太后,太子妃项氏为皇后,项氏子为太子。大赦,改元成阔。……败于巽,遂降为臣国,岁纳贡赋,唯帝号不降。……巽帝既崩,使国相项熊髭与巽和亲使聘,是岁通好。……项氏跋扈,储君不慧,而李昭仪蒙宠,昼夜涕泣,请立其子(后主),成帝遂有废立意。项氏畏惧,置毒饵于汤饼中,鸩杀成帝于长安殿。是岁也,成阔三十二年四月。
      ——《蜀书?列传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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