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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心终一处
“甄远道毕竟是你的生身父亲。”玄清耐心道,“这层血缘的关系,你否认不得。”
“那又怎么样?我经历这么多年的生生死死,他没有管过我!”我冷然。
“可你总要有个身份啊。难不成来日做了清河王妃,名字还叫做浣碧么?”玄清耐心道。我愣了愣,是啊,就算再怎么不介意身世,那来日的清河王妃也不能只是个有名无姓的奴才。
“可是,我认祖归宗,我娘岂不是也要进甄家宗祠?难道要她委屈做妾么,她生前受的欺负还少么?”我愤懑不已。
“碧儿,我想你娘在天之灵早已不在意自己的身份,她只在意你,此生此世,能有个正常人的身份,再有个好归宿。”
我无语凝望着玄清——也许他是对的,不管是出于传统的思维模式,还是出于身份地位的考虑。
“碧儿,清哥真的是为了你好!”玄清温和道。
“我知道!”我蹙眉,冷笑道,“清哥,怪不得你为我起个带玉字的名字,原来考虑良多。只是,我从未想过要和甄家的子女称兄道妹,同排玉字辈。我也半点不稀罕。”
“同玉不同女——你和她,她们,终究还是有区别的。”玄清和软道。
“有区别又如何?”我真有些苦笑,“他一家人高高在上,心安理得的使我为婢,何尝有视我为亲人的念头?——嫌还嫌不过来呢,我却要上赶着倒贴去。岂非可笑?”
“可笑什么?我可以去请皇上的旨意。”玄清轻松道,“碧儿,你知道么——你这个时候认祖归宗,最合适不过!”
“最合适不过?”我纳闷不已。
“甄氏一族现在正是落难戴罪之时,你认祖归宗,一来,有了自己的身份;二来,世人不会说你趋炎附势;三么,甄家人不想认你,也不敢对此有异议。”
我实在禁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难为玄清这样用心良苦——甄府如日中天,烈火烹油之际,我只是他家的奴才;现在甄家落难了,我倒上赶着认亲戚去了。说到甄府落难,我忽然想起玄凌为何家平反昭雪之事来。“清哥,是你让皇上剐了杜良才,再诛灭他家九族的么?”
“对。”玄清定定的点头。
“清哥,你不觉得这样做太狠了么?杜良才有罪,是杀是剐,都罪有应得。可为何还要诛灭他九族?那会有多少无辜牵累其中啊!”我不解的看着玄清,本以为玄清会有所负疚,谁知他摇了摇头:“治理国家岂能妇人之仁?投鼠又岂能忌器?似杜良才这等贪官墨吏,陷害忠良的小人,竟有那么多人上赶着巴结,趋炎附势!我没有劝皇上诛他十族,便已经算是仁慈了!”玄清说着,眼中蓦地闪过了一抹桀骜凌厉的光彩。我被那抹凌厉乍现的光芒吓深深吸了口冷气——我深爱的清哥,我真的了解他么?而玄清,他自己了解自己么?他知道他方才的眼神有多么寒冷么?
“怎么了,碧儿?”玄清向我伸出了手,他的脸上复又呈现了我往日熟悉的温和笑容。我挪了过去,轻轻投靠在他的怀里。无论如何,我还是相信玄清的,我深爱他,此生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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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玄清带我上了凌云峰清凉台。出府前,阿晋捧来两套干净洁白的衣装。我展开了自己这一套,是一件素色的衣裙和一件白纻的披风。那衣裙乍一看觉得无奇,但细看又觉得那裙衫裁做的别样素雅美丽。我触摸着布料柔软的质地,细密的针脚,心想清河王府还有这样好的裁缝。那裁缝一定是个美丽的女子吧,所以才能做出这样风格别致的衣衫。若真是如此,那个美丽的姑娘,只在王府做裁缝,实在有些可惜。我竟想起唐人秦韬玉的一首名为《贫女》的诗来——敢将十指夸针巧,不把双眉斗画长。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做嫁衣裳。……
正在出神游思,玄清催促我道:“快点穿啊,别磨蹭了。”他已经穿戴整齐,就等我了。我不敢怠慢,也连忙穿好了衣衫。与玄清彼此对视,发现衣装风格款式很是相近,所不同的是,我的衣裙上领口袖边,裙带绣满了粉瓣吐蕊的梅花,而玄清的则是绣满了青青的竹叶。不仔细看,还以为那梅花竹叶不是绣的,而是清风吹来,催落几许梅花竹叶,落上人衣。是玄清特地吩咐下人做的么?我悄然红了面庞。
因我身体虚弱,而路途遥远,玄清让阿晋出动了清河王的官轿。我第一次坐轿,依偎在玄清的怀里,幸福而甜蜜。
清凉台前,驻了轿子。玄清用一块手帕遮住了我的眼睛。我不知道他为何这样搞怪,只是顺从。黑暗中,感知玄清一双大手抱起了我,将我托在双肘内。我连忙勾住了他的脖颈,紧紧依偎在他怀里。虽然无视,但能感觉到,春天已经姗姗来到了。阳光明媚,风儿柔软。一路曲折蜿蜒,周围静谧温馨。空气中渐有清馨的花香不绝如缕。近了,近了。我感到一簇簇热闹的花枝勾挂了衣衫,鞋袜,但玄清都小心的‘礼’让而过。花下徜徉了许久,玄清终于坐了下来,轻轻撤去了为我障目的手帕。
我缓缓睁开了眼睛,和想象的一样,此刻,置身于一片碧色的花海中。春光已至,绿梅已开到最盛,也正是将落去的时候,周围落英如雨。我依旧勾着玄清的脖颈,向他落泪了:“清哥,你为何要喜欢这样的花儿?只为这一季花开,却要经历那么长的寂寞炎凉,风霜酷寒。”
玄清只是欣慰的含笑,轻轻拭去了我眼角的泪:“世间易得之物,也容易失去。要爱,便爱这世间最难得的花。只为这一季花开,经历多久的寂寞炎凉,风霜酷寒,都值得。”
是啊,人活一生之久,不就是为这真爱的一刻么?我终于等到了,从前所历种种艰难坎坷,此刻,都云淡风轻了。我偎在玄清的怀里,全身心的放松了。
玄清探手伸向怀内,掏出一物,是一枚青色的襟缨,上绣粉色花瓣朵朵。我取过来,打开襟缨,取出了一枚玉质同心结外,竟然还带出了一枚红色的剪纸小像。我呆住了——“清哥,这小像你从何处得来?”
“皇宫里的倚梅园。”玄清笑答。
“是,是我刚进宫那年的除夕夜么?”我吃惊道。
“对。”玄清供认不讳。
“你,你为何要它?”我心中好不是滋味,黯然转头。
“这小像是有人挂在梅枝上的,我只是信手捡来。本不想要它,可是越看越像你。几次想丢,都没有丢开。索性就放在襟缨中收藏了。”玄清解释道,“莫不是你不喜欢它?那我丢了它便是!”玄清说着,从我手中取过襟缨,要丢出去。我连忙伸手制止了——“不要!”
“奇怪,你明明不喜欢,为何不要我扔?”玄清纳闷道。
“其实,这个小像是我。”我一下子含羞带愧了,方才一刹,竟然怀疑玄清喜欢那个女人。又忆起当初甄嬛拿着自己的小像在梅园祈福,寄望‘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只是,她拿着别人的小像祈福,愿望又怎么可能实现呢?如今看来,倒像是为自己祈祷的。向玄清解释了小像的来龙去脉,玄清亦释然而笑了。“这小像宜喜宜嗔,巧笑嫣然,她是万万没有这般可爱神情的。”
我含羞不胜,伸手掩住了玄清的口——“清哥休提他人,这里只有我们。”……
梅园深处,不知是谁,抒指弹奏《凤凰于飞》的琴曲。我无暇过问是谁,只觉的琴声那样的美,美的让人陶醉其中,浑然忘我。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便是说的这般光景?
许久,琴声才消。又坐了片刻,玄清问道:“饿了么?”
我点头——“好饿。”
玄清抬头,看看头顶温暖的日光。“走,一起吃饭去。”
我这才恋恋不舍的从玄清的膝上下来,站在地上,只觉轻飘飘的。“清哥,这里有人为我们做饭么?”我好奇道。
“当然了,这里若没有人,那方才抚琴的是谁呢?”玄清含笑说着,向我眨了眨眼。
我无暇好奇玄清眨眼的深意,只点头道:“是啊。清哥,这园子里静悄悄的,我还以为没有人呢。”
“走吧!”玄清依旧含笑,拉着我沿着□□向梅园外面走去。我一面随他向外走,一面想——玄清的笑容怎么怪怪的?
出了梅园,穿过一段竹林曲径,眼前闪现一座萧闲馆的院子。我随玄清进了院子,只见院中随意种了些花草,台阶下,院墙边,丛兰青青。已有饭香味飘来,我挣脱了玄清的手,快步跑向馆中,不顾玄清捉急的喊——碧儿,急什么。
才跑到门口,忽然门里走出个姑娘来,差点与我撞了个满怀。我一下子愣住了,只见那少女眉目生的十分清雅秀丽,头梳低调的双平髻,身上外罩青衫,内衬白裙。看她年纪,与我相当。可是这般脱俗气质,分明不似普通人家的女孩儿。我一下子看呆了,那少女看着我,一时也呆住了。但她须臾便醒悟了过来,望了一眼我身后的玄清,面上亲和一笑:“这位想来就是王爷的红颜知己了。奴婢采蘋,见过玉隐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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