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第一女译令

　　李良宏对着面前有如避开木柴块一般的室利佛逝国的人参看了片刻，实难想象这手掌长短两指宽窄的木块就是人参。
　　他摇着头：“这与我们大周的人参，差异极大。”
　　阿卜杜微笑：“我初次见到时，也只认为是木柴。但这果真是室利佛逝才有的药材。据说药效与人参相似，才有了个室利佛逝人参的美名……”

　　霍啸雨压低了话声对李灵钥：“你随我来。”
　　他起身出去，李灵钥看了看父亲身边的唐明安，也起身出来。
　　李掌柜正分派店内伙计：“请这几位都来，错过了机会，只有在市舶司才能见到几位大人了。”
　　看到霍啸雨与李灵钥出来，他笑着过来：“二位有何吩咐？”
　　霍啸雨没言语，李灵钥：“掌柜不必理会我们，我们四处看一看。”

　　掌柜笑着离去，霍啸雨小声问李灵钥：“咱们得在此间用晚饭？”
　　李灵钥看了他片刻：“署提举另有打算？要去往他处？”
　　霍啸雨自袖袋中取出一封请柬递给李灵钥：“你看一看。”
　　李灵钥打开来，这请柬是田言恩邀请她与霍啸雨今日晚饭时分相见

　　霍啸雨：“昨日晚间我自兰湖边回到驿馆，这请柬已送到了驿馆，随信而来的还有节礼。我将节礼分给了驿馆的差役，本想着今日晚饭时分去与他相见。但咱们在此间用晚饭，田言恩这边便去不到了。”
　　他看着李灵钥：“你昨日还与我说过要去见他，他的贴子便已来到，不可谓不巧。但现下两边都有事，咱们如何是好？”

　　李灵钥小声说道：“掌柜已分派伙计去请人，晚饭时必定有大食客商来相见。我爹爹要面对这许多客商，虽有明安哥哥通译，但我也不能离开。我知晓署提举想应田言恩的邀约，但我今日果真不能去。不如，署提举带着靳哥哥他们去吧，我改日再去。”
　　霍啸雨摇头：“你不去我也不去了。他这是请我们去他家的野店喝汤，想必还有话要说，但应当也不急在这一两日间。我找人送信给他，明日我们一同去。”
　　没等李灵钥出言，他已道：“我就是喜欢带着你同去，一路听你胡说八道。他也请了你，你不去，我跟他们没甚可说的。”
　　李灵钥忍不住道：“我才没有胡说八道。”
　　霍啸雨挑了挑眉：“我从前没听过的，都可算为胡说八道！但你的胡说八道极有趣，我喜欢听。”

　　他向李掌柜要了纸笔，写了封信，交给在一角饮茶的靳松云：“这封信送到城外田家的店铺去，我今日有事去不了，明日再去拜访。”
　　靳松云即刻离去。

　　这晚的晚餐很是丰盛，不仅有大食国客商喜爱的羊肉焖饭，还有酒楼送来的酒菜。
　　阿卜杜微笑：“我不知晓李大人可能食我们的抓饭，因此让人备了广府的饭食，且这几样菜我与我的朋友们也能品尝，李大人请尝一尝。下回再宴请，我便知晓几位的喜好了。”
　　来到此间的几位大食客商都甚是开朗，有的还会说些大周北方官话，与李良宏等人相谈甚欢。

　　散了席回到家中李良宏将李青祥唤来，将今日阿卜杜说的客馆吞没异国客商货品说了一回。
　　李青祥想了想：“父亲是让孩儿去查这事？”
　　李良宏：“这事乃是异国客商对市舶司不信任的起源，亦是异国客商不住广府客栈的缘故。须得查个水落石出。”
　　他缓缓踱步：“京城的异国客商都住客馆，此间的异国客商却不住城中客馆，而是住到了那谢赫开设的驿馆去。我起先认为是与他们的习俗相关，却也觉得应当还有隐情。今日才知晓还有这一桩过往。这事我不理会，大食国客商也不敢说三道四，但他们必定会腹诽。因此还是查上一查，至少能给他们个交代。”
　　李青祥：“孩儿有空闲会去细查。”
　　李良宏点了点头，看向李灵钥：“曜儿，你认为这位阿卜杜可能担当大食国客商的首领？”

　　李灵钥想了想：“孩儿认为若他能来担当大食国客商首领，远好过谢赫。”
　　“阿卜杜已在此间安家，他的家财都在此间。有恒产者有恒心，无恒产者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已。谢赫的客馆虽热闹，但那不算恒产。地盘是借来的，经营所得的银钱要分与谢姓宗族。因此谢赫才，”
　　她忽然打住，李良宏等了片刻，不听她说下去，转头看她：“谢赫如何？”
　　李灵钥思忖了片刻后才道：“爹爹，孩儿觉得这事有古怪。”
　　李良宏收住脚步：“古怪？哪里古怪？”
　　李灵钥又想了片刻：“孩儿还不是很明白，待想明白了再说与爹爹。”

　　回到后院，西塔与阿利亚又在灯下习字。
　　西塔先前用芦苇笔写大周文字，今日却让西塔磨了墨，拿着毛笔小心写来。
　　她眉头皱出了细纹，额间冒着汗，毛笔在她手中成了千钧重担，写得满手墨，连脸上都有墨迹，但落在纸上的毛笔还是很是不听话地扭向另一边。
　　看到李灵钥回来，阿利亚对着她招手。
　　西塔搬了椅子来请李灵钥坐下，李灵钥先将手中的小布囊交给阿利亚。
　　阿利亚放下毛笔接在手中，打开来看了看，又送到了鼻端轻嗅，片刻后问：“柯互哇？”
　　榜葛剌并没有柯互哇，阿利亚能识得，应当是异国客商路过榜葛剌时送给榜葛剌王室，她因而识得。
　　放下柯互哇，阿利亚又拿起了毛笔。
　　李灵钥将她手中的毛笔拿过来，“你拿笔没拿对。不能用拿芦苇笔的方法拿我们的笔。”
　　她仔细教阿利亚执笔，而后握着她的手教她写了两个简单的字。

　　因再过一日，市舶司便要给异国客商办公文，从前在衙门的主文相公们也都来到。
　　李良宏备办了桌椅，当下便给主文相公们分派了各自办公文的所在。
　　李灵钥与俞之远仔细查看将要张贴的公文时，靳松云来到，立在一角向这边张望。
　　俞之远见了，对李灵钥道：“那是署提举的侍卫，是来寻你的？”
　　李灵钥想起今日要往田言恩处去，便去到靳松云面前：“靳哥哥，现下就要去么？可早了些？”
　　靳松云微笑：“公子爷让我来等着看曜哥儿可有事吩咐。曜哥儿不必管我，我就在营门等候，有事让你家小厮来唤我。”

　　靳松云向市舶司营门而去，李灵钥回来，俞之远笑道：“曜哥儿与署提举有事？有事只管去办，此间交与我。我虽看不懂大食国文字，但这告示上的波斯国文字由我书写，我会小心查看。”
　　李灵钥想了想，问道：“先生三年前便已来到广府，可听过一个传言？”

　　她将阿卜杜说的波斯客商财货被扣押，货主溺海一事说与俞之远。
　　俞之远叹了口气：“曜哥儿，这事海道上下都听过。”
　　见李灵钥看着他，俞之远认真说道：“这事广府百姓口耳相传，据说闹得不小，那家客馆也关张了。这事本是在我与任大人来到的前两年发生，但我们来到后，还能听到传言，可见事情不小。守卫使因此对兵士们管束极严，便是不许兵士闹出事来。”

　　用过午饭，李灵钥便对父亲说了下午要跟随霍啸雨出城。
　　李良宏听了女儿要去往田言恩处，眉头都纠出了个结。
　　待李灵钥说完，李良宏才道：“市舶司忙碌，你得相助帮手。要不为父向署提举说明，请他带着别人前去？”
　　李良宏叹了口气：“见别人倒也罢了，见这田岩恩，”
　　他摇了摇头：“这人若真是海贼，你不见才好。”

　　田言恩殷勤有礼，田溪岩却是个混球！
　　冲着田溪岩，李灵钥也不想去见田言恩。但她心中有个盘算，非得去见田言恩不可。
　　因此她微笑着：“爹爹放心，这位田言恩是否海贼，舟师海道也无定论。且他对我们暂无歹意，孩儿暂且不当他是坏人。孩儿正好有个打算，他或许能帮得上。今日去相见，孩儿要探一探他的口风，看他可能帮得上。”
　　李良宏看着她：“你有何事要请他帮手？”
　　李灵钥小声对父亲说了句话。
　　李良宏一怔，看了女儿片刻：“你想好了？”
　　李灵钥点头，李良宏想了想：“那，你带着清泉去吧。”

　　午时，霍啸雨来到市舶司，与李良宏相见，而后带着李灵钥去赴与田言恩的约定。
　　霍啸雨今日穿了凉布长衣，端坐在马背上，长衣带风，潇洒出尘。
　　清泉不会骑马，看着马匹都有些惊怕。
　　但李灵钥已踏着上马石上了马，对她招手：“来，你与我同乘一匹马。”
　　靳松云微笑：“曜哥儿，你家的小厮不会骑马也不打紧，可以跟我们同乘一匹马。”
　　清泉吓了一跳，看向李灵钥。
　　李灵钥没出声，清泉咬着牙关看了看左右，小心地回答：“我还是跟着我家公子吧。”
　　她学着李灵钥踏着上马石跨上马背。
　　清泉比李灵钥高大，有上马石可踏，她轻松就上了马背，坐在了李灵钥身后。
　　她坐在马背上甚是拘谨，双手不知该扶在何处。
　　李灵钥低声提醒：“你扶着我的腰，马背宽，你坐稳了不会摔下去的。”
　　清泉立时伸手扶着她的腰。
　　靳松云等人也各自上马。
　　马行迅速，不多时已穿过广府城，自城东门出城，向着田言恩那野店而去。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