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三生缘定(23)
那几个小弟子大喝一声,从不同角度冲向花惜缘,花惜缘轻轻一跃,火红的衣裳随之风动,众人只来得及看到红影一闪,接下来就是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拍打声,花惜缘握着树枝,麻溜敲倒一片,最后才缓缓落地,蹲在呜呼哀嚎的弟子们面前,“就这点水平,还想参加昭和演武?你们是想去送死吧?给我乖乖在族里练剑,谁再敢偷懒,看我下次打断谁的腿!”
小弟子们在地上抱着头痛得翻滚,其中一人道,“师兄,小师叔不是没有修为的吗?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
花惜缘摸着下颌,好笑道,“谁都说我没修为了?”
小弟子开始控诉,“师兄们说的啊,说小师叔在族里最弱,连个新入门的弟子都打不过!”
花惜缘从怀里掏出一把相思花,一人一支给他们插头发上,“那是以前,不知道有句话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
小弟子们摸着头上的相思花,简直欲哭无泪,墨汁听他们看轻小师叔,当即就不高兴了,气势汹汹地走上前道,“现在小师叔可厉害了,你们没听说,长孙清流带兵攻上山那日,小师叔都快把那群宴氏弟子打哭了!而且如今小师叔还认了单族长作师傅,单族长你们知道吧,当年昭和演武的第一啊!”
那几名弟子一听,立马没骨气地哭着哀嚎,“小师叔饶命,我们再也不敢偷懒了,小师叔,饶了我们吧!”
花惜缘得意地哼哧一声,“行,这次就饶了你们…”
“你饶了他们,那谁饶了你?”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来人将他双手单手一押,另一只手箍紧他的腰,“这么大的人了,还玩逃跑?”
墨汁他们看到来人,立马都乖乖站好,恭敬喊了声,“族长。”
阿澜身后还跟着四个小弟子,此时喘的上气不接下气,满脸委屈,花惜缘一时不敢看他们,嘿嘿笑了声,“你来啦?”
阿澜当即用力一举,将他整个人扛了起来,花惜缘在他身上拳打脚踢,破口大骂,“喂,我说你这人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啊!你这破性子怎么又回来了!”
阿澜不理他,更不理身后目瞪口呆的几人,将人打包扛回屋子,墨汁看着两人的背影,为花惜缘默哀了会,心道,“小师叔,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天大地大,族长最大。”
花惜缘趴在他身上,一路仍在骂骂咧咧,阿澜面不改色地照单全收,扶山境内像是见惯了这种场景,小弟子们纷纷绕道避走假装没看到。花惜缘最后止了骂,开始讨好,“好师兄…”
不听,不理。
花惜缘开始在他身上不停扭动,被阿澜在腰上捏了把他就不动了,过了会,闷声道,“喂,你捏疼我了!”
“你伤口在胸上,不在腰上。”阿澜轻飘飘一句将他顶了回去。
花惜缘道,“好师兄,好师兄好师兄好师兄,我真的都好了,伤口一点也不疼了!再继续呆屋里就要馊了!”
阿澜叹了口气,“是司植想见你。”
花惜缘从他肩膀上一跃而下,连个招呼不打,转身就往自己屋子跑,推开门,果然见司植站在屋子里,他见到花惜缘,也没多废话,直接汇报了情况,“少主,我们暂时还没发现长孙清莲的下落。但是云庭皇族大部分地方已经被我们查探过了,除非长孙清莲不在云庭皇族,否则,我们一定能查到。”
花惜缘道,“没受伤吧?没被发现吧?”
司植道,“少主放心,我的原身是一只小小雀妖,又被单族长掩去了妖气,在别人眼里就是只再普通不过的雀儿,不会有人发现的。”
花惜缘道,“那你继续打探,还是记得万事小心,发现苗头不对就跑。”
司植汗颜,道,“我知道的,少主,只要找到长孙清莲,就可以证明长孙清流蓄意挑起仙门世家之间争端的事,揭露他的真面目,这样,也可以证明婚宴的事与单家无关。还有,我发现长孙清流的左边手掌有厚茧。”
花惜缘“恩”了声,道,“常年练剑形成茧也与其他的茧不同,当时引六大世家进入拾荒原的黑衣人使用的就是左手剑,我想若是昭和演武时能够近距离看一下他的左手,证实他常年使用左手练剑,就会是证明长孙清流就是黑衣人的一大证据。”
司植笑着道,“那我继续去云庭皇族了,这会儿玄武大君和猴子姑娘替我盯着呢。”
花惜缘稍感意外,“那老鳖怪竟然肯帮忙?”
司植笑着道,“玄武大君说,比起你们几个,他更讨厌那群道貌岸然的仙人,况且莫家村一事,少主和族长既然没杀他,那他就欠你们一条命。玄武大君把自己缩小成了普通龟大小,就藏在云庭皇族的池塘里,里面有很多成精的小鱼小虾,稍微一吓就什么都说了。”
花惜缘手轻轻拍在司植肩膀上,“阿植,辛苦你了。”
司植微微一笑,“少主,那我走了。”
阿澜与花惜缘送司植出了门,见他变成一只雀儿扑腾着翅膀离去后,双双又返回了屋里,花惜缘看了他一眼,忽然想到一件事,“这段时间怎么没看到臭老头?”
阿澜垂眸道,“师傅跟单家的人一起。我去看过一次,霜姨眼睛瞎了,师傅差点就拿着九灵剑杀去长孙家,最后被霜姨拦下了。”
花惜缘听得恨得牙痒痒,“长孙清流真不是东西!”
阿澜不说话,将他揽入怀,像是安抚般轻轻拍打着他的背,花惜缘从他怀里挣出,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见他这段时间瘦了不少,下巴处还有了一圈淡青色的胡渣,不免有些心疼,“你都不吃饭是吧?这半个月我胖了一圈,你瘦了一圈,怎么,你身上的肉都长我这来了?”
阿澜任由他捧着脸,笑着道,“一日不见,思之如狂,寤寐思服,食难下咽。”
花惜缘咧开一口大白牙,一巴掌就朝着阿澜拍去,阿澜反应迅速地躲开,花惜缘趁机勾过他脖子,一跃跳到他背上,双脚勾住他的腰,“我信你个鬼!”
阿澜赶紧扶住他,免得他一个不慎摔下来,花惜缘趴在他肩膀处,手环着他的脖子,头依偎着他的脖子,难得温声道,“好师兄,我饿了。”
阿澜看了看天色,“日头还没落呢。”
花惜缘不依不挠,“可我饿了,我得吃饭,就在房里吃,你陪我吃。”
阿澜拗不过他,只能传了小弟子准备了饭菜送入房中,花惜缘翘着二郎腿,大咧咧地坐着,一副懒得动弹的样子,阿澜只得亲自将菜布置好,将他推到桌前,“好师弟,吃饭否?”
扶山望氏的厨子被花惜缘特殊关照过,菜做得色香味俱全不说,葱姜蒜样样不落,阿澜看着铺满菜面的葱蒜,眉心不由自主掀起一道褶子,花惜缘却是先一步夹了一筷子,手伸到阿澜嘴前,眯着眼睛笑的像条狐狸,“好师兄,你吃呀。”
阿澜坐得一丝不苟,却面露难色。
花惜缘眼睛一眯,凶巴巴道,“你吃不吃?”
阿澜视死如归地张开嘴,如今在这扶山望氏境内,虽然他不需要,可谁不是争相巴结他,只有眼前一人,敢打敢骂,毫不温柔!
花惜缘将吃食塞入他嘴,见他难得愁眉苦脸地吃下,方有了笑颜,“早跟你说过,不能挑食,来,你多吃点。”
阿澜疑惑的看向他,“不是你饿吗?”
花惜缘道,“你这段时间瘦了这么多,我得看着你当着我的面把饭菜都吃了。”
阿澜第一次产生一种想要立即遁地逃跑的冲动,耐着性子道,“可我并不饿。”
花惜缘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你吃不吃?”
阿澜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无奈地张开嘴,任由他一筷子接一筷子地在他嘴里塞满食物,嚼了嚼,当作若无其事地吃了下去,搭在膝盖上的手却憋屈地揪紧了衣料,捏得手指都发青了。眼见花惜缘没有任何停止的趋势,阿澜执起他面前的筷子,快速夹了把菜递过,好声好气地劝诱,“你也吃。”
花惜缘张口吞下,心满意足。
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一顿饭从太阳未落山一直吃到了外头全黑,最后花惜缘见他果真乖乖陪自己将一桌饭菜都吃光了,嘴上不说,心里很是愉悦,快手快脚开始收拾碗碟,阿澜便在他屋子里随处走着。
隔了会,他听到淅沥的雨声从窗外传来,而后花惜缘说,“下雨了。”
那红衣的人站在窗前,身形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飘忽不定,仿佛无拘无束的仙灵,周游在尘世之外,阿澜心头一跳,突然上前从身后紧紧抱住他。
花惜缘安静地趴在他怀里,眼睛还看着窗外,“天界,也会下雨吗?”
阿澜的声音越过他的头顶,在这不大的空间里徐徐荡开,“不仅会下雨,还会打雷呢。”
他刚说完,像是要验证他的话似的,随后轰隆一声,一道白光骤降,劈开了如墨的黑夜,阿澜能感觉到怀里那身子细微地抖了抖,阿澜本想笑话他一句,这么大的人了,还怕打雷。又突然想到一件事。
花惜缘曾在黄金台上遭受九九八十一道雷刑,差点神魂俱灭。
随着记忆的恢复,那些如同附骨之疽般痛苦的回忆,也会一直伴随着他了吧。
瞬间就没了说笑的心情,阿澜伸出双手替他捂着耳朵,正对上那带点惊讶,此时又显得有些无措的小眼神,花惜缘没了平日张牙舞爪欺负人的张狂,变成了被拔了牙齿的老虎,他委屈地嘟囔了声,而后化成原形,变成一只桌子大小的白色大狗。
不,是狐狸。
阿澜费力地抱着突飞猛涨变成巨型狐狸的花惜缘,将他抱到了床上,还没喘上口气,那大白狐狸自顾自爬到他大腿上,巨大的身体缩成一团,盘踞在他怀里,窗外又是一道雷声落下,大白狐狸身体抖了抖,委屈的小眼神瞬间飘来。
阿澜替他将耳朵捂住,任由大白狐狸缩在他怀里,用温热的身体拱着他,阿澜安抚着躁动的花惜缘,一遍遍唤着他的名字,直到不知过去多久,外面的雷声渐渐变小,直到消失,可密集的雨又纷纷落下,阿澜慢慢收回手,示意不打雷了。
花惜缘依旧趴在他身上,大约是觉得自己丢人,难得没立刻化成人形。大白狐狸耷拉着脑袋,闷声道,“不许笑话我。”
阿澜安静地替他疏理着毛发,大白狐狸半阖着眼分外享受,两只后蹄有节律地踢着枕头被褥,也不知被他无意踢到了什么,从枕头里掉下一样东西落到地上。
阿澜好奇地将目光投向地面,一看之下瞳孔一缩,本来正疏理着花惜缘毛发的手也不动了。
掉在地上的是本书,封面上赫然写着——“宠夫十八式”。
花惜缘见阿澜没动作,视线顺着他往地上一看,随后大白狐狸“嗖”地跳下床,对着那本书用力一踢,将之踢进了床底深处,然后仗着自己此时是原形,脸不红心不跳地“哼哧”一声又跳上床。
阿澜眼看着这床承受不起他狐狸身的重量,默默往下陷了几寸。他还处于怔愣的状态,下意识问了句,“那是什么?”
花惜缘头也不抬,“练功的啊,师傅传给我的问天十八式!”
阿澜,“……”你当我不识字是不是?
况且问天只有十式,多出来的八式是哪里冒出来的?
花惜缘什么话也不说,头朝着被子铺盖里钻,在他那条毛绒绒的尾巴也要钻进被子时,被阿澜一把抓住,使劲往外揪,“才吃饱你就睡?”
花惜缘躲在被子里,闷闷哼了声,爪子抓着被子死活不肯出来,阿澜只得跟着他钻入被子里,起手一捞将整只大白狐狸抱在怀里,大白狐狸爪子搭在胸口,顺从地任由他抱着。
被厚实的被子隔绝了空气,阿澜只觉呼吸有些不畅,便将被子往下扯了些,将两人的脑袋露了出来,盯着怀里那一大团白毛道,“阿花,你怎么越长越像狗了?”
大白狐狸的爪子从阿澜的胸口移到他脑门上,对着他脑门就是一爪子,“你敢拿我跟狗相提并论!”
阿澜抱着他,注视着他清亮的眼神,“我还是喜欢你人形的样子。”
花惜缘对着他踢了脚,“爱看不看,吃饱了就走,我又没留你。”
阿澜没松手,将头埋入他毛绒绒的胸口,“这么多年了,我总是让着你,你也偶尔让我一次好不好?”
花惜缘没说话,没过多久就化成了人形,默默偎着他。
两人抱了许久,便觉对方身上这温度都升了上来,花惜缘抬起头,就对上阿澜沉澈的目光,两点瞳仁幽幽如烛火,飘摇不定。花惜缘用手描摹着他的眉眼,唇形,声音有些哑,“相思是毒,入骨不化,我也同样中毒已深,冥顽不灵。”说完,便是有些不受控制地,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
阿澜起先不明白,待反应过来微愕,“你…”
火热的情感浇熄了他余下的话…
烛火摇曳,窗外刮过一阵风,便将屋内唯一照明的烛火吹熄了。
澜尘居外,皎洁月光在地面铺了一层薄薄银霜,本轻柔的风此刻变得狂烈而汹涌,如沾了水的手拂过,将成片的相思花压弯了枝,又狠狠攥于手中。花茎承受着这股力量,一颤,一落,上下起伏,又微微晃动着,如同呢喃回应,待阵风过境,花枝挺直,便是一股舍我其谁,势均力敌的气势。
偶有花瓣自枝头旋转着脱落,在银白的地面上留下一点惹眼的血色。
这股突如其来的风依依不舍又万分凶恶地缠着花茎,或轻或重地游曳而过,留恋着相思花上每一处细节角落,花瓣上还有残留的雨珠子,顺着花茎缓缓地划落,一滴滴,落在地面上,与地上的水渍融为一体。
水面上反映着月光,花叶,还有顺应天时地利人和的,生命律动…
三生缘定篇 完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