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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让素兰带着月儿珠儿下去学宫里的规矩礼仪，屋中只留了雅蓉一人，出了回神，从顺喜取回来的盒中拿出琴谱，歪在迎枕上研究，心中默唱着曲子，手在腿上随着节拍轻轻敲击，心境很快变得恬静平和。
义父这音律养生疗病之法中的一套曲子是不是真有他所说的作用我不知道，但每每哼唱或弹奏后总能心情舒畅，义父告诉我，早在《黄帝内经》中就提出了“五音疗疾”的观点，在我想来，就像人们说的，中国的古典音乐，曲调温柔，音色平和，旋律优美动听，听之忘俗，自能使人忘却烦恼，从而开阔胸襟，促进身心健康。
学得入神，过了许久，忽然听见外面开门关门，随后便是隐约说话声传来，音量不高听不真切，放下琴谱伸伸胳膊，才觉肩膀靠得酸痛，趁我起身活动，雅蓉端过碗参汤：“主子昨晚没有歇好，今儿就别看书了，当心伤了神。”
参汤略微有些烫，喝了两口便将碗递了回去：“不碍的，不过是琴谱而已，外面怎么了，叫他们安静些，等我把这段琢磨明白了，就好练这首曲子了。”说完拿起书又要接着看。
“看时间长了究竟耗神，还是歇歇吧，累着总是不好，刚才奴婢叫人送参汤来，正巧碰上梁谙达来取东西，听说皇上今天胃口还是不好，早膳只用了小半碗粥，点心菜品动都没动。”
“恩。”
“主子在听奴婢说话么？”
我盯着书本，眼皮都没抬：“让梁九功和魏珠他们多劝着些就是。”
雅蓉语气中满是无奈：“主子，您－－”
她刚说到这，屋门被人推开了，两人同时往外望去，见正是梁九功站在门口，他脸上略带着几分愕然和不知所措，但很快便消失不见，两步进来打千笑道：“扰了贵主儿了，皇上吩咐奴才回来拿东西。”
我探身瞧了瞧，只见外间宫女太监垂手侍立，并无异样，心中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便示意雅蓉出去看看，随手翻着书页，漫不经心道：“没什么扰不扰的，倒是谙达辛苦，我才听雅蓉说碰到回来取东西皇上要的东西，可巧你就又来了，什么重要的物件儿，随便叫谁不能拿，还非要你亲自来回跑。”
他陪笑：“瞧您说的，这不是奴才的本分么，皇上要的急，叫别人万一拿错了不好。”
我颔首，目光转回书上，他见我无话，自去书架上取了本书说声告退便退了出去，余光瞥见他拿的不过是本再普通不过的诗经不由失笑，这本书还是南巡前，我从书房拿来看时放到书架上一直未放回去的，谈论什么国家大事用得着叫人匆匆来拿本诗经，找借口也不找个好点的，瞧梁九功拿的时候看都没看，恐怕他连自己拿的是何书都不知道吧？
瞧了眼进来的雅蓉，从几上端起参汤抿了口：“刚才是谁在外面？”见她回身掩门，又道，“开着吧，怪闷的，这天暖和的很，敞着通通风。”
“没什么，恩，是，是－－对，是梁谙达进来时问主子是不是－－是不是歇息了，他，他，恩，他好像要进来取什么东西，怕扰了主子。”雅蓉吞吞吐吐的回话让我有些讶异，未及说什么，就又听雅蓉问道：“主子每次看这琴谱都入神的紧，不知是什么，能讲给奴婢听听么，正好歇会子。”
她面上表情虽尚算自然，话却问得突兀，心中一动，咦，梁九功出去怎么没听到外面殿门开合的声响？眼风扫向暖阁敞着的门边，难不成－－？
眼珠转了转，倚回迎枕上，手撑着头侧着身子笑回道：“行啊，你也对弹琴感兴趣了？”
“奴婢哪懂这些，”她看看我，又望望门外，身子微转背向门冲我使了个眼色，我神色丝毫未变，只略一眨眼，仍微笑着等她往下说，“奴婢瞧人练琴都是边看谱子边在琴上练，主子却常常只是拿着谱子看，每每看很久才开始练，有时倒跟看，恩，看诗词似的，所以不免好奇。”
“你说的不错，这虽说是琴谱，其实里面还有很多别的内容，说是门养生学问也不为过，琴谱只是其中一小部分罢了，”见她不解，又详细讲道，“此中内容乃根据古人‘五音疗疾’的观点而来，五音为宫、商、角、徵、羽，宫音浑厚较浊，长远以闻；商音嘹亮高畅，激越而和；角音和而不戾，润而不枯；徵音焦烈燥恕，如火烈声；羽音圆清急畅，条达畅意。”
见她瞪大眼睛听着，略一思索接着道：“这五音对应五行土、金、木、火、水，可与人的五脏和五种情志相配，脾应宫，其声漫而缓；肺应商，其声促以清；肝应角，其声呼以长；心应徵，其声雄以明；肾应羽，其声沉以细，此为五脏正音。”挥挥手中的书，“这里讲的便是如何根据每种调式的特性与五脏五行的关系来选择曲目，以调和情志，调理脏腑，平衡阴阳，达到助人调养身子的目的。”
用书中的内容结合在现代时学到的一些东西小小秀了把，看着雅蓉不甚明了却又佩服的眼神暗自得意，想想在现代时就因极喜爱看书涉猎尚算广，感慨果然还是多学些东西好啊。
“主子说的真好，这学问奴婢愚钝虽不太明白，但知道肯定是很好的东西。”
她茫然半晌来了这么句，我听得一笑：“这很正常，我也不过刚得了一点小小的皮毛而已，跟你说的这些不过是照本宣科罢了。”调整个更舒服的姿势，让她帮我把书放好，懒洋洋的道，“昨晚傻乎乎的善心大发没睡好，连带的你们也没歇，这会乏了，既不能出去，我小睡一会，你也去歇着吧，”瞧她应了是，偷偷抿嘴一乐，眼中闪过调皮的光芒，语音清晰地补充道，“对了，别忘了叫外头的人不要打扰我。”雅蓉愣了愣，随即强忍着笑出去了。
双手枕在脑后仰躺着，闭上眼睛数一、二、三……十，门口先清咳声响起，随之脚步声响起，然后是关门声，我只装作没听见，又是两声清咳，动也不动继续装睡，咳声变大了，干脆翻个身背向外面，再然后－－呃，没动静了？咦？按他早上的表现，现在难道不是该大吼声放肆才像么？
俗话说：敌不动，我不动。当然，他可不是敌人，但想跟人斗，先判断好情况再出手的理儿却是通用的，等啊等，差不多又一盏茶的功夫，身后仍是半点动静全无，好吧，我承认我的耐性实在比不过他，他应该是什么状态，生气？恼怒？还是面无表情？缓缓转回身子，恢复成一手撑头半躺的姿势，方才抬眼打量，皇上站在榻边双手背于身后，阳光斜斜从窗外照进来，此时正停留在他脚边，他凝注着我，眼神却已飘远，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像是根本没察觉我的动作。
他的心思历来难测，我懒怠去猜，也不打扰他，目光转动瞧着窗边几上的棋盘渐渐也开始出神，眼前刺绣精致繁复的衣衫、奢华而不失雅致的摆设，处处流溢着尊贵耀眼明黄的宫室，在洒落满室的光线中明明真实无比，却又恍然仿佛是个梦境，一个穿越了几百年光怪陆离的梦境……我清楚地知道它的真实，只是常常不明白我是怎么或者为什么会从处处高楼大厦，电视网络的现代落入了这样一个不是梦境的梦境？
下巴上的力道让我猛的从恍惚中回神，正对上皇上深邃的眸子，他一手托着我的下巴，一手仍背于身后，阳光已移了过来，使他全身都沐浴其中，我忍不住闭上眼睛，不料他手上一紧：“睁开。”
微微张开眼睛已觉阳光刺眼，立时又闭上，皇上动了动，还是简短的两个字：“睁开。”
我略略犹豫便依言睁开，他挡住了刺眼的光线，却让我觉得整个人都被他的身形笼罩，他目光炯炯，一眨不眨的逼视着我，似要将人看穿一般，有些受不住的稍垂了头，他只手上微抬又迫使我只能与他对视，察觉我睫毛抖动了一下，命令道：“不许闭上！”
既然躲不开，我调整心态，迎上他犀利的目光，不仅嘴角慢慢勾勒出笑容，连眼中都含着浅浅的笑意，他的眸中迅速滑过一丝玩味，又盯视我好一会才开口慢吞吞的道：“看来你心情好得很嘛，说起琴谱杂学来头头是道，还真是费了不少心思。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很认真的想想：“还不错。”
他从鼻子里哼了声：“朕瞧着也不错，都干什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我笑得更是开心，语气极为谦逊，“您说我能干什么啊，无非就是吃喝玩乐而已，见笑，呵呵，见笑。”
“看来你忙的很么？嗯？”满满的揶揄。
“过奖了，”比他的揶揄更添了三分嘲讽，两分不屑，“那里比得上皇上忙，”推开他的手坐直身子，“左拥右抱那才叫忙的不可开交，偏偏有人不识趣儿，所以一大早就摆脸色，挑刺，发脾气，”起身下榻，“臣妾又笨又冒失，这就回去，省得碍谁的事儿，又耍皇帝脾气横挑鼻子竖挑眼，责这个罚那个还是小事，万一气着金尊玉贵的身子可就是大事啦！”
深呼吸，深呼吸，几句话一说早上压下去的火气嗖的冒了上来，压都压不住，暗气自己，对着谁都可以淡然从容，怎么偏偏在最该掩饰情绪的人面前掩饰不住，三分钟就暴露。
他并无恼色，看着往门口走的我问：“你去哪儿？”
“回府！要不去宝儿那！”
说完继续往前走，皇上在身后不紧不慢的道：“你现在敢跨出这门一步，朕立刻就派人把宝儿接回来！”
愣了愣：“她还在调养呢。”
“哪儿不能调养，宫中难道不比那好得多，太医的医术未必就比你那义－－那帮子江湖朋友低！”
我冷笑：“是么？那当初为什么治不了宝儿？还要我义父出手？”
皇上噎了一下，仍自强硬：“那不过正好碰上罢了。”
我鄙夷的瞅瞅他，并不争辩，事实就是事实，是强词夺理就能改变的么，忽然笑道：“那好啊，她也是您女儿，你若是认为这样对她好，臣妾没有异议，您要是能接到尽管去接好了。”
皇上眸子微眯，闪动着清冽的寒光，一股强大的威压徐徐的从他身上弥漫而出，连半开窗户吹进的微风都是一滞，我不得不承认，他还是真是很少很少在我面前放出皇帝的气势的，平常只是见他对别人，那皇帝威势瞬间铺陈开来，铺天盖地，叫人无法生出反抗之心，不身在其境绝对无法感受，旁观时尚且有此感受，此刻直对自己而来，尽管恐怕连平日的十分之一都没有，我仍旧几乎抵挡不住，勉强站在那不动，听他慢悠悠道：“就算那儿再隐秘，你以为－－朕就没法子吗！”
不知怎的，他貌似平淡的语气中隐隐透出阴冷之气，几令人不寒而栗，更令我不解的是，我方才讥讽都不见他生气，又怎么会对这句话有如此强烈而突兀的反应？
我忽然甩手就走，跟这种不可理喻的人没什么好说的！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正巧门外传来梁九功的禀报：“皇上，太后让人给贵主儿送东西来了，说让贵主儿得空去一趟。”
这回没理由不让我出去了吧，回头可要好好谢谢太后，猛的拉开门：“快让人进来！”
太后身边伺候的碧露走进来请了安，将手中的食盒送上，雅蓉接过打开给我瞧瞧，都是些细巧宫点，碧露道：“太后说今儿御膳房新做的几样点心用了觉得很开胃爽口，早上听贵主儿说最近胃口也是不好，特意送来叫贵主儿也试试，贵主儿才回宫身子疲乏，这几日早上就不用去请安了。”这句好听，谢过太后恩典，她又接着道，“太后还吩咐说有些事要与贵主儿商量，贵主儿要今儿得空就去一趟，不得空明儿去也是一样。”
什么叫得空？太后叫当然是立刻就去啦，再说本来就挺闲的，刚要说这就去，皇上在旁沉声道：“你回去就说贵主儿谢过皇额娘恩典，今儿不得空，明儿朕与皇贵妃一同去给皇额娘请安。”碧露应了是，后退几步到门口方转身出去了。
伺候的人再次退了个干净，这个小插曲让屋中的气氛缓和了下来，我将窗户大敞站在窗边望着碧露的背影闷声不语，皇上占据了我方才躺着的地方，口气已然温和：“站那干嘛呢？”我立着不言不动，他等了一会又道，“最近尽是些烦心事儿，朕也是有些乏了，待会儿还要召人议事儿，既回来了，就别跟朕闹别扭了。”
听他语中透出淡淡的疲倦，我仍不啃声，心却还是软了，到里间取了被子，看也不看他皇上，板着脸将半倚着迎枕的他摁躺下，把被子盖到他身上，回身便要走，被皇上一把拉住：“陪我躺会。”
努力想从腕上拽开他的爪子，又来这套，刚还气势汹汹的威胁人，这就当没事了？还真以为我是小绵羊呢。不是不舒服么，怎么力气还这么大，倒把自己弄疼了，瞧着他似笑非笑看热闹的样儿更是恼怒，想想他早上到方才一直不冷不热的样儿一时委屈万分，抬起手腕用冲他胳膊就狠狠咬了下去，他不防我还有这招，疼得闷哼了声，往回抽时却被我用另一只手抓住，直到稍稍解气才松了口，看着他鼻子都快气歪了的表情，用手一抹嘴，痛快！
眼看某人就要怒气勃发，在他蹦起来抓我之前主动扑过去抱住他，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先指控道：“亏人家听说你身体不适就急急忙忙回来！谁知刚回宫你就欺负人！冷冰冰的，还凶我！哇－－”把眼泪直往他衣服上蹭，“不舒服还喝酒，喝醉还骂人，骂了人还想打人！哇－－你是坏蛋！”
皇上被我忽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发懵，暂时忘了我咬他的事，伸手搂住我，晕乎乎的问道：“冰儿不哭，朕，朕昨晚－－骂你了？”
“恩！”收了声，回答的那叫干脆。
他微皱眉头，一副仔细回想的神情：“还，还打人了？”
刚想强调我说的是想，没真动手，眼珠一转，立马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将头伏在他怀中，用鼻音“恩”了声，语调委屈中还带了几分娇憨，身子因为方才的大哭造成的抽噎不停的微微抖动，显得柔弱之极。
他一手紧紧搂住我，一手在我背上轻轻拍抚，很是心虚的又问，“真的？朕不记得有这回事儿啊？”我收回抱着他腰的胳膊，抬起头推开他，直起身子扭向一边不出声，只眼泪簌簌往下落，他愈发没了底气，手忙脚乱的用手帮我擦着眼泪，“好，好，是朕的错，是朕不好，冰儿乖，别哭了，”这才想起有帕子，慌忙取出来边替我擦边问，“朕昨晚是真喝醉了，一点也不记得，没伤着冰儿吧？”
我摇摇头，却用手扶住左胳膊，皇上目光一闪，将我揽回怀中，伸手便要撸我袖子，我紧抓着袖口不放，低低道：“真，真没有。”
他柔声哄道：“没有也让朕瞧瞧，乖，松手。”说着来掰我的手，我反而抓得更紧，他手忽然挪到我的领口，“那朕可就拽开来瞧了。”
这人，我红着脸嘟起嘴放开手，小臂中间确有一块青紫，是我昨晚怕他喝醉了不舒服起身去瞧他时，不小心撞在椅子上弄得，反正也是因为他，算在他头上也不为过。看着他满面心疼歉疚的小心给我揉着，这人还挺好蒙的，得意之余反过来大度地安慰他道：“没事儿，我方才不也咬了你一口么，扯平了！”
他才又想起，脸色一沉，似恼似不满，帮我揉胳膊的动作却是未停，想想自己用的力道着实不小，不免放心不下，撩了他袖子看时，果然已经微微渗出血迹，知道自己下口不轻，没想到这么狠，察觉他瞪我的眼神，顿时有些尴尬，跳起来跑到宝贝盒子旁砰砰乓乓一阵翻找，拿了个小瓷瓶坐回他身旁，也不敢看他，倒了点药液到伤口上均匀抹开了，他扯过我胳膊也帮我上了药。
瞅他还拉长着脸，撇撇嘴，忽然发现两个小伤口位置差不多，好笑道：“您瞧，”将胳膊往他胳膊旁一靠，“像不像一对儿？”皇上眼中闪过一道奇异的光芒，努力板了板脸，还是忍不住露出笑意，我趁机道，“好啦，好啦，不就一个小口子么，不至于这么小气吧，别生气了！”
“你这小狐狸，”皇上无奈，“朕也没怎么，你就那么大气性儿？”
“谁叫你摆出那副模样的！”边说边挪动身子跟他保持距离。
皇上笑着靠过来：“得，得，你气也出了，这会儿也该消气了吧，来，快三月没见了，让朕好好瞧瞧朕的小冰儿是不是更漂亮了！”
以为我是什么人，说两句好听就想哄我？我拍开他的龙爪，兀自撅着嘴：“我气还没消呢！”
“这倒奇了，朕都不计较了，你还气个什么劲儿？这么小心眼儿？”
“那不一样！”再次拍开龙爪，起身对着他义正辞严的道，“我就不乐意，就小心眼儿了，我是女孩子，你本就该让着我！凭什么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当着那么多人给我摆脸色！还有刚才，你，你，你简直一没风度，二没气度－－”跺了跺脚，“就会欺负人！”
“你！”皇上也站起身快速来回走了两圈，叹了口气，哭笑不得的看着我，“也就是你，敢跟朕大呼小叫的！”
“那是因为我占了理，理直所以气壮！”
“你占理？”他走到我对面，语调轻柔，“那么一会你就不满至此，你呢？在宫外几月不回，怎么没想想朕的感受，嗯？”
“我，我－－”我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他有那么在乎吗，气势已然弱了大半，兀自道，“那不是你同意的么？”皇上一个冷冷的眼风扫过来，我很没出息的缩了缩脖子，小声咕哝，“再说，你又没去接我，我还以为……”
他端了茶刚要喝，闻言将茶杯重重放下，吓得我忽的收了口：“没接？你倒说说，朕派没派人去！马车哪天不在！你又是怎么答复朕的！”
我眼睛转着四处瞧，就是不看他，嘴角露出狡黠的笑意：“你又没去，带话的人也没说，我怎么知道。”
皇上不可思议的盯着我，语气满是诧异：“你也太过骄纵了吧，竟想要朕亲自去接你？”
本是开玩笑逗他玩儿随便缓和气氛的，他这大惊小怪的反应倒让我不快起来，暂时又忘记了身在古代皇宫及对面人是身份是皇帝的现实，只想着这么正常的事儿怎么就成骄纵了？让你接是你的荣幸，搁别人我还懒得理他呢！走到书案前蹦坐上去，双手撑着桌案，腿还不停的晃啊晃，笑靥如花的问道：“怎么，不愿意？”
他目瞪口呆的瞧着我的动作，张了几次嘴又闭上了，似乎不知说什么才好，怔了半晌，忽然换了副戏谑的神情：“没有的事，只要朕的小冰儿高兴，朕又何乐不为？”
瞧他一脸欠揍的样儿，我磨牙霍霍，不知是不是表现的太过明显，皇上眯了眯眼睛，缩回就要碰到我的手，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几遍莫名其妙的我：“小冰儿，朕记得，你咬朕可不是第一次了，你不会是－－特别不高兴的时候有咬人的毛病吧？”
我脑中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不会吧？以前咬过他？我怎么不记得？这可不能乱承认，赶紧摇头：“没有！绝对没有！”
“是么？”他不置可否的哼了声，脸色没来由的瞬间阴沉下来，突然凑到离我面颊不及寸许的地方，我吃惊之下身子本能后仰，却忘了自己坐在书案上，急仰之下险些翻下书案，后弯支撑身体的胳膊将书案上的笔墨纸砚扫落在地，稀里哗啦一阵乱响，皇上一把托在我腰上稳住了我的身子，一手按在我胸前使我无法乱动，虽没有明显怒气，却徒带几分森冷，“冰儿，你在宫外数月不归已经是第二次－－”
一直觉得自己在与他斗智斗勇中谈不上耍的他团团转，也还尚算占上风的我，不知好好的他为什么会突然变了脸色，趁他略一停顿刚要争辩，他手上力道猛然加大，竟疼的我闷哼一声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丝毫不理会我的挣扎：“朕仍当你天性顽皮，流连宫外只因贪玩而已，可再有下次－－”他的语气并不见多严厉，我却被他寒气弥漫的目光看得心中怦怦直跳，身子也控制不住的瑟瑟发抖，他压根不顾我疼得直皱眉，揽住我的劲道越来越大，“可不要怪朕没提醒过你！”
终于又意识到自己面前这人是皇帝，微闭了闭眼睛，带着颤音：“是。”
“看着朕说！”
他的手上移又捏住了我的下巴，半个身子重重压在我身上，刻意施加的重力逼得我几乎上不来气，不论怎样鄙视自己的胆怯，也不敢亦无力再反抗，努力压住内心的恐慌，直视他深不见底的眸子答道：“是，臣妾－－咝－－”他毫不怜惜的逼视着疼得眼泪直打转的我，“冰儿，冰儿记住了。”
“光是记住？”
“再，再也不敢了。”
皇上似乎还算满意：“这只是给你个小小的教训，你最好牢牢记住你的身份还有你说过的话！”
说完终于直起身放开了对我的钳制，我大口喘息着从书案上滑落，被他顺手横抱起来走到榻边放下，我惊惶尚在，看他坐到我身边时下意识往榻里缩去，皇上皱皱眉，手搭在我肩上阻止了我的动作，我身子顿时一抖，他倒像吃了一惊，转而竟然笑道：“怎么，冰儿胆子不是挺大的么，居然也知道害怕了？”
我咬着嘴唇瞪着这个变脸王，跟他一起也不短了，实在不懂他是怎么在阴冷及和煦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态度间迅速切换的，还表现的如此自然和若无其事，我自认是没这本事。
他若不喜我在宫外逗留，完全可以直接让人接我回宫，而不是派人问我想在宫外待多久，大概何时回宫，他既没有派人催我回宫，为何又会在这时忽然发作？要是我一直不回来呢？他会限期令我回宫，还是继续任我自己决定时间？
他硬将我拉进怀中抱住，低头在我面上亲了亲，语声恢复了温和：“你紧张什么，朕也不过是气你到了现在仍然心思不定，稍加提醒而已，只要冰儿乖乖听话，朕喜欢你还来不及，自然不会拿你怎样的。”
我只是僵着身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思绪一片混乱，任他揽紧我一下一下在我背上轻抚，良久才放松下来，轻轻“恩”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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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45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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