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破剧本后我成了幕后黑手

作者:茉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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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舍尊叩天


      得到这模糊却唯一的线索后,裴观野立刻转身,眼神恢复了帝王的锐利与冷酷,之前的狂乱仿佛被强行压下,转化为一种更为可怕的、不惜一切代价的决心。

      “传令下去!”

      他接连下达数道旨意,声音斩钉截铁:

      “一,命钦天监即刻调阅所有现存古籍、星图、地理志,给朕找出任何可能与‘忘尘山’相关的记载!”

      “二,发密旨至南境与西陲督府,令其暗中派遣最精锐的探子、熟悉当地山情的猎户、甚至是隐居的采药人,给朕一寸一寸地搜!有任何蛛丝马迹,八百里加急呈报!”

      “三,悬赏天下!凡能提供‘忘尘山’确切位置或那位大师线索者,赏千金,封万户侯!”

      整个王朝的机器,因为帝王一道近乎偏执的命令,开始围绕着这座虚无缥缈的“忘尘山”高速运转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裴观野几乎住在了御书房兼临时设立的“寻山阁”里。

      巨大的地图铺满了地面和墙壁,上面被朱笔标记了无数可能的区域,又因探查无果而被一次次划掉。

      来自各地的回报雪片般飞来,却大多是无用的信息——有的只是重名的荒山,有的是以讹传讹的险峰,更有甚者是想借此邀功的虚假情报。

      每一次满怀希望的探查,换来的都是更深的失望。

      裴观野眼中的血丝从未褪去,周身的气压一日低过一日,但他没有再次失控,只是将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焦灼与恐惧,死死压在心底,化作更疯狂搜寻的动力。

      他批阅奏章的手边,永远放着关于“忘尘山”的简报;

      夜深人静时,他常常独自站在那巨大的地图前,目光一遍遍扫过那片广袤而神秘的区域,仿佛要将那片土地看穿。

      代价是巨大的,人力、物力、时间,如同投入无底深渊。

      朝中已有微词,但他充耳不闻。他就像是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押上所有,只为抓住那唯一能赢回爱侣的希望。

      只要有一线可能,哪怕倾举国之力,掘地三尺,他也要找到那座山,找到那个或许能唤回他的今绥的人。

      数月时光在焦灼的搜寻中流逝,希望如同风中的残烛,明灭不定。

      就在裴观野几乎要将那片区域每一寸土地都亲自踏遍的绝望边缘,一封印着西陲督府特殊火漆的密报,被侍卫几乎是跑着送进了御书房。

      彼时裴观野正撑在案前,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青黑,对着那张已被标记得面目全非的地图。

      他几乎是粗暴地扯开火漆,目光迅速扫过纸上的文字。

      信是西陲督府一名老采药人所供线索的汇总。

      据其言,其祖上曾有人为避战祸,误入一片终年云雾不散、方位诡谲的群山,内里气候温和异于山外,有奇花异草,

      曾远远望见一道人身影,翩然若仙,但转瞬即逝,再寻不得出路,侥幸走出后,记忆也变得模糊,只依稀记得当地土人称之为“眠仙岭”,与“忘尘山”意境颇有相通之处。

      信中附上了采药人凭模糊记忆绘制的、通往那片迷雾区域的大致路引,并强调,按照祖训,后人不得再近那片地域,言其“非人间路”。

      “非人间路……”裴观野捏着信纸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抖,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眼中却骤然爆发出数月来从未有过的骇人亮光,那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备马!点一队影卫,轻装简从,即刻出发!”他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一把抓起挂在旁边的佩剑“定疆”,玄色大氅在身后卷起凌厉的弧度。

      他不能再等,任何一丝可能,他都必须亲自去印证。

      “陛下!”内侍总管噗通跪下,声音带着哭腔,“龙体为重啊!那等险恶之地,岂是万乘之尊所能亲涉?让老奴派人……”

      “闭嘴!”裴观野厉声打断,眼神如冰刃般扫过,“若寻不回他,朕坐在这龙椅上,与行尸走肉何异?!”

      他不再理会跪满一地的宫人,大步流星踏出殿门,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

      仿佛这几个月的煎熬并未损耗他半分气力,反而将所有的意志都锤炼成了这一刻不顾一切的锋芒。

      马蹄声踏碎宫城的寂静,一队人马如同黑色的利箭,射向遥远的、迷雾笼罩的未知之境。

      数日疾驰,人衔枚,马摘铃,直至抵达密林之外。

      眼前景象,饶是见惯了沙场血雨的玄甲精锐,也不由得心底发寒。

      参天古木遮天蔽日,浓郁的、带着腐烂气息的灰绿色瘴气如同实质的帷幕,将整片森林笼罩得严严实实。

      林间幽深死寂,竟听不到一声鸟鸣虫嘶,仿佛所有的生机都被这片土地吞噬殆尽,只余下令人毛骨悚然的静谧。

      “陛下,此地凶险异常,臣等愿为前锋!您且在外面稍候,待臣等探明情况便来复命!”薛不舟抱拳请命,脸上写满了担忧。

      裴观野抬手止住众人话语,目光沉静地扫过一张张忠诚却不安的面孔。“不必。”

      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朕独自前去。”

      在众将惊愕的目光中,他取出早已备好的密旨,交到薛不舟手中,语气平静得近乎冷酷:

      “敕令在此。半月为期,若朕未能踏出此林……尔等当奉诏行事,即刻返京拥立新帝,以固国本。至于那人……若满一年朕未归朝,他未还身,便将他移入朕之皇陵。倘天命垂怜,他日寻得朕的遗骨,当与我同穴而眠。”

      “陛下——!”

      身后,将领们悲怆的呼喊与劝阻声浪如潮水般涌来,每一个字都浸透着铁血男儿难以抑制的痛惜。然而裴观野恍若未闻。

      他最后望了一眼身后那片尚存生息的世界,目光掠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庞——

      那里有与他并肩浴血的同袍,有誓死追随他的将士。随即,他毫不犹豫地抬手,将浸过药水的厚重面巾严实遮住口鼻。

      这个动作利落而决绝,仿佛隔断了与过往的一切牵连。

      下一刻,他毅然转身,孤绝的身影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再无半分迟疑,一步便踏入了前方那片浓得化不开、翻滚着死亡气息的墨绿色瘴气之中。

      这是最后的希望,他再也等不及了。若此番未能寻回他,自己便随他一同赴死,唯愿来生来世,能与他相守如初。

      裴观野的身影渐渐被粘稠的毒雾吞噬,消失不见。唯有那尚未完全平息的、带着绝望的呼喊,还在瘴气边缘的空地上徒劳地回荡。

      他手中,紧紧攥着那枚属于谢桉的羊脂玉佩,温润的触感此刻却像烙铁般灼烧着他的掌心,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僵硬的青白色。

      这是支撑他走下去的唯一信物,是茫茫黑暗中指引方向的微弱星光。

      依照那偶然寻得的采药人模糊不清、语焉不详的指引,他在人迹罕至的原始密林中艰难穿行。

      参天古木遮蔽了天光,脚下是厚厚的、不知沉积了多少年的腐殖层,湿滑而松软,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植物腐烂的、带着甜腥的特殊气息。

      带刺的藤蔓与低矮的灌木丛如同天然的屏障,不断撕扯着他早已不复光鲜的龙袍下摆,留下道道褴褛的裂口,裸露的皮肤上也添了不少细小的血痕。

      形容虽狼狈不堪,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始终锐利如锁定猎物的鹰隼,里面燃烧着不灭的执念与近乎疯狂的决绝。

      林中的时间仿佛凝滞,白日也如同永恒的黄昏。

      周围一片寂静,连风声也没有,仿佛至于世外,不知跋涉了多久,一日,三日,或许更久?

      就在体力与意志都濒临极限之际,前方浓得化不开的林木忽然变得稀疏,一抹异样的天光透入,视野豁然开朗——

      一座巍峨古朴、通体由某种漆黑巨石垒成、仿佛与背后陡峭山岩浑然一体的巨大石门,突兀地矗立在断崖之前,散发着亘古、苍凉而神秘的威压。

      石门之后,并非想象中的桃源或居所,只有一条蜿蜒向上、以粗糙巨石开凿而成的阶梯,一级接着一级,

      如同巨龙的脊背,直插云霄,彻底隐没在浓得化不开的缭绕云雾深处,望不到尽头。

      如同……登天之梯。

      石门旁,一方被苔藓半覆的古老石碑静静矗立,其上字迹斑驳,却仍可辨认: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执念缠身,易堕深渊。

      三步一叩,涤净凡尘;

      心诚梯现,直达天门。

      裴观野仰头望着那仿佛没有尽头的石阶,喉结微微滚动,深吸了一口林中湿冷而带着腐朽与冰雪气息的空气。

      为了谢桉,莫说是登天之梯,便是刀山火海,九幽黄泉,他也要闯上一闯。

      他立于石阶之前,山风呼啸,卷起他沾满尘泥与草屑的衣摆。

      没有丝毫迟疑,他抬手,干脆利落地解开了束发的金簪与冠缨。

      那顶象征着九五至尊、承载着万里江山重量的九龙玉冠,被他毫不犹豫地取下,轻轻置于一旁冰冷粗糙的石阶之上,如同卸下一个沉重的、与己无关的枷锁。

      霎时间,墨色长发如瀑倾泻,瞬间被凛冽的山风卷起,在身后狂乱飞舞。

      纷扬的雪花立刻沾染而上,点点莹白缀于乌发之间。

      此刻,他不再是大梁的帝王,仅仅是一个为求所爱、甘愿舍弃一切荣华与尊严的痴人。

      他稳住身形,郑重地撩起早已破损的衣袍前摆,在那风雪交加、寒气刺骨的第一级石阶上,屈膝,深深跪伏下去。

      “咚——”

      额头重重触碰到冰冷粗糙石面的闷响,在寂静的山谷与风雪声中,显得格外清晰而决绝。

      他直起身,登上三阶,再次跪下,叩首。

      “咚——”

      周而复始。

      风雪越来越大,很快在他的发间、肩头覆上一层薄白。石阶冰冷坚硬,膝盖每一次落下都传来刺骨的疼痛,额头也早已一片青紫。

      寒意无孔不入地侵袭着他只着单薄骑装的身体,嘴唇冻得发紫,手指僵硬。

      但他眼神依旧坚定,动作没有丝毫停滞或敷衍。三阶,一叩首。

      每一次俯身,脑海中闪过的都是谢桉或笑或嗔的模样;

      每一次抬头,望向前方那云雾缭绕、不见终点的石阶,心中的信念便更加坚定一分。

      裴观野不知道自己叩了多久,他的身体早已麻木,全凭一股意志支撑。

      意识在寒冷的侵蚀下开始有些模糊,唯有那“咚、咚”的叩首声,规律地响在风雪中,如同最虔诚的祷告。

      玉佩被他紧紧捂在胸口,那一点微弱的温润,成了这冰天雪地里,他唯一能感受到的暖意,也是支撑他不至于倒下的最后力量。

      他是在用最原始、最虔诚,也最近乎自虐的方式,向那隐居于此的、未知的存在,证明他的决心,祈求一丝渺茫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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