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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郎欲语低头笑
这顿饭拂晓吃得心不在焉,她耳中只能听见有关“乔桥”某些言论,以及那时不时朝她投来的热切的目光。
乔桥,乔桥。
那是她的母亲。
“那大小姐性子好玩的很,当年王县令家的公子频频向她表露心迹,给她烦坏了,直接将一纸打油诗悄悄贴王公子背上,说是些......‘咕呱嗓门高,妄想吃鹅膘;鼓眼一瞪天,云都笑弯腰’。”
何夜尽大着舌头憨笑,眼中也多了些温柔,“王公子顶着打油诗晃了一天,见众人皆捂着嘴偷笑这才有所发觉,气得他发誓再也不理乔桥,结果第二天依然屁颠屁颠地给她送点心,愈战愈败,愈败愈勇,乐此不疲。”
“我们三个原是一个学堂的,王公子不学无术,正是乔桥最不喜的那类人,她便天天躲在我身后......”
何夜尽醉得厉害,一句话也没说完,就咣当一声趴在桌子上。
司命见何夜尽不省人事的样子,好笑地摇摇头,“还说什么午后约我去垂钓,就这模样不被鱼吃了就不错了......”
他架起何夜尽,微微颔首:“二位,失陪了。”
两人已不见踪影了,见拂晓还在失神,向晚伸出手在她眼前晃晃,“走吧,拂晓。”
“晚晚,”拂晓扬起一个虚弱的笑脸,眼中却是充满落寞,“我想去看看他说的乔桥。”
向晚揉了揉她的头发,牵起她的手,“走吧,我带你去乔员外家。”
一路上拂晓都心神不宁的,尚未到乔员外府邸,便听河边树上有人在念叨何夜尽的名字,拂晓心脏一跳,抬头看去。
“我已经让我爹准备提亲了,我才不信何夜尽会拒绝我!”
一红衣姑娘翘着二郎腿躺在树上,朝树下喊了这么一句。
“行了乔桥,你先下来吧!”
树下站着一位身穿橘色衣裙的少女,叉着腰指着乔桥,“我脖子要抽筋了!”
她来回晃着头,龇牙咧嘴的,“你可真行,哪有女孩子家家提亲的。”
乔桥翻身从树上跳下来,红色衣摆如烈火熠熠撩过拂晓眼盼,她双手抱胸,面上升起两朵红云,“他不主动,我再不主动,我们两个就说再见吧。”
“微月,你没有心悦的人是不会懂的,”乔桥捧着脸蹲下,深吸了一口气,“何夜尽他是想娶也得娶,不想娶也得娶,由不得他说了算!”
“但是他可是有个名号混世魔王的弟弟,”步微月捏着肩膀,犹豫道:“当心那孩子给你们惹祸。”
乔桥嗖一下站起来,抬起下巴,双手叉腰,“我乔桥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我倒要看看那何昼无能给我惹出什么事来!”
她往乔府的方向一蹦一跳地离开了,步微月拧着脖子半望天,跌跌撞撞地跟在她后面,吱哇乱叫:“等等我!我脖子好像骨折了!”
拂晓怔怔地躲在树后面,目送着她们消失在眼前,直到这时,她才发觉自己唇角是弯起来的。
“我看得出来,何夜尽心里也是有她的。”
拂晓背靠在树上,垂下眼睛。
真好,两情相悦。
拂晓的性子和乔桥还是有点像的,向晚心里冒出这么个念头,他把拂晓揽到怀里,温声道:“所以你要开心呀。”
“虽然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但至少在这一刻,所有人都是幸福的,不是吗?”
除了王公子。
向晚懒得在意旁人,他蹭蹭拂晓的鼻尖,“你实有史以来第一个能参加自己父母婚礼的人呢。”
拂晓被他逗笑了,失落也一扫而空。
“好,”她说,“那你也是史上第一个参加岳父岳母婚礼的女婿。”
她把头埋在向晚胸口,闷声道:“有你在,我特别安心。”
向晚抚了抚她的长发,笑了,却不说话。
—
每隔一两天,拂晓都能听到何父教训何昼无的动静,藤条落在皮肉伤的噼啪声与小孩子的哭喊声夹在在一起,叫人不忍去听。
“爹!您今日是要活活将我打死吗!”何昼无尖叫道。
何父气得不轻,胸口起伏着,“你个兔崽子,竟将县令家的猫儿丢进水里淹死了,你可知那猫儿有多名贵!”
“我在您的心里,连只猫都比不过?”何昼无抹掉眼下的血迹,眼中是阴郁的愤恨。
何父在地上啐了一口,又抄起鞭子,喝骂道:“你自己说说是第几次了!你竟给家里添麻烦,我和你娘天天跟在你后面给你擦屁股,你这么大的人了不觉得羞耻吗!”
“同样是我的孩子,你看看你哥,再看看你!”
何昼无像个被点燃的炮仗,面上涨红,眉头狠狠拧起,叫嚷道:“我哥我哥,你每天就会拿我哥教训我,你根本就不喜欢我,只喜欢我哥!”
他这样小的孩子,眼中竟能容下那么大的恨意。
何父全身发抖,藤条落在地上:“好,好......你既这样说,那老子今天就告诉你,你这个不争气、只会闯祸的孩子,没有人会喜欢你!”
此话一出,何宅瞬间安静了下来。
拂晓心中一揪,隐了身形跳上围墙,观察着何宅的景象。
何昼无眼中惊惧万分,身上满是被藤条抽出的血口,他使劲抿抿唇,丢下一句“你别后悔”,转身冲了出去。
何宅门口也聚了三三两两的邻居,虽说多多少少都被他祸害过,但依然有好心的大娘低声劝着何父:“何郎中,快去把他寻回来吧,当心这孩子气极离家出走。”
何父声如洪钟,怒喝一声:“让他走,我就当没有过这个儿子!”
此话一出,众人也不好说什么了,只有一位老爷子摇头,口中喃喃道:“真是作孽哦......”
拂晓跳下围墙,正好被向晚接住,她搂住他的双肩,低下头无奈地笑了笑:“这时的昼无到底还是个孩子,与父亲拌嘴也是难免的。”
“他应当不会像那位阿姨说的一样离家出走,咱们再等等吧,等到了晚上他还不回来,咱们就去看看。”
“好。”
向晚自然是由着她,他望了望何宅等方向,眼中意味不明。
太阳很快西斜,何昼无依然没有回来,看得出何父也多了几分不安,何夜尽正巧从外面回来,听说了午后发生的事,他跺了跺脚,叹了口气:“爹,我去把昼无找回来。”
“好,好,”何父焦急地搓了搓手,“这孩子现在连我和你娘的话都不听了,也就你的话他能听得进去一点,你记得要好好教育他,哪儿能放任他这样作恶。”
“再这样下去,他的以后就全完了!”
何父今日忙着去给王县令哈腰赔礼,那王县令知何父平日里为人甚好,倒是没有为难他,只说教他管管那孩子。
“知道了,您先坐会儿吧。”
何夜尽无奈地叹了口气,看了看怀里自己为弟弟带来的小玩意儿,出了门。
拂晓和向晚对视一眼,各自隐了身形,悄悄跟在他后面。
别人是不知道何昼无躲在哪里的,只有何夜尽被他拉着看过他的一方“小天地”——乃是城北处山头里的一座庙后面,何昼无一有什么烦心事就来庙后面坐坐,这次那孩子八成也是躲在了那里。
“昼无——何昼无——”
何夜尽把双手笼在嘴边,朝庙后面喊了几声,听见后面传来石子碰撞的声音,他心里有了底。
彼时何昼无其实已经敛了脾气,却又不敢回去,只能坐在叶子上面不安地叠石子打发时间,猛然听见他哥的声音,吓得手一抖,石子全塌了。
哥哥不会是来骂他的吧,何昼无一时间慌的六神无主,眼瞧着何夜尽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他豁出去了,站起来闭上眼睛,手中握拳,等待他哥劈头盖脸的训斥。
头顶落下一只温暖的手,他只听他哥道:“本想给你带个小玩意儿的,奈何四处找不到你,你真是叫我担心坏了。”
何昼无睁开双目,见他哥从怀里拿出一只小狗儿形状的泥塑娃娃,放在他手心里,“你小时候不是养过一条黄狗吗,我记得后来它被蛇咬死后你还哭了好半天,今日我路过一小摊,正好瞧见上面摆着这只娃娃,你瞧瞧,像不像那条黄狗。”
拂晓眼睛亮了起来,此行要寻找的目标,终于出现了!
何昼无愣愣的,打量着泥娃娃,果不其然,那摊主的手艺真是极好的,也是极巧的,与他曾经养过的那条狗一模一样。
几乎是一瞬间的,他的眼睛就红了,不单单是因为这个泥娃娃,还因为何夜尽。
“昼无,你的大黄狗死了你知道伤心,那人家的猫死了人家不伤心吗,你偶尔也设身处地为别人想想呢。”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呀。”
“哥......”
“行了,回家吧,”何夜尽不再多说,笑了笑,“明天哥跟你浮生兄一同去垂钓,你也同去吧。”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下山了,拂晓这才显出真身,略略思忖:“这只泥娃娃既然成为了日后鬼王昼无心头的伤疤,保不齐经过今天这回事他以后就学好了呢?”
“不太可能,”向晚哼一声,“既然能登上鬼王的宝座,他绝不是等闲之辈,何况他还叫嚷着要杀了司命呢......”
他蓦地想起那幅画卷画得正是司命垂钓的景象,刚刚何夜尽说要带着何昼无一同前去,说不准明天也许会有什么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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