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垂青[快穿]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灵隐峰四面环水，只能由船只进出，山上没有客栈和酒家，仅有两处寺庙清静之地可供来客借宿，每日寺庙订购的素菜从对岸的滨州镇买来，僧人早起制作膳食提供给各住客。

　　在比斗开始前一个星期，滨洲镇出现了许多外来客。

　　礼貌一点的，用宽松的大衣或长袍围着身体，遮掩背后负剑、腰间挎刀的鼓鼓囊囊，盖着草帽神神秘秘地过市。

　　无礼的也有，有武人将阔刀明晃晃地别在腰带上，锋利的刀刃日久弥新，有少数斩硬物留下的缺口，在秋日下闪烁着寒光，招摇过市的时候，卖菜的平民都惊恐地退却，影响了城镇秩序。

　　前者后者接近对半开，可见汉帝恨恨地说武人祸国，是有真实依据的。

　　渡口，方侍剑四人车马不停地赶到了这里，距离比武开始还有整整一周的空余时间。

　　他们没钱住镇面上的酒栈，最好的选择是过水投诉灵隐峰上的寺庙，正好也找山上的人了解一下比斗的最新消息。

　　渡口边停泊了很多艘渔船。

　　方侍剑和三位同门一一看过去，专找面相良善的渔家，聊天确定没问题后，方侍剑还要专门上船里里外外地看一遍，花了半个时辰才选定一艘，付了钱让渔家帮忙摆渡过去。

　　人行江湖，必须谨慎。

　　舟行到河流中央时，方侍剑握着剑站在甲板上，目光锐利地扫视水中的情况，突然看见一条不似鱼的长条黑影从船底窜过。

　　“所有人，提防水鬼！”

　　他喝了一声，另外三名蜀山弟子提剑分散到船头船尾警戒。

　　方侍剑掐了个凝神静气的剑诀，冷冷扫视着河水。

　　旁边有一艘同样在横渡河水的渔船，在看到他们后，试图向他们靠近。那艘渔船在外观上比蜀山这艘更崭新好看，甲板上立着一伙脱去上衣的赤膊壮汉，皮肤是精铜赤色，脖颈挂着罗汉珠。

　　这帮人遥遥朝蜀山四人抱拳，中气荡开：“那用剑的好汉是谁？”

　　四人相视一眼，还是由方侍剑出声：“我等蜀山弟子下山游历，还请好汉将船保持的远一些，不要产生误会伤了和气！”

　　有时有匪帮会故意串通船家，在河道中流乘坐另一艘船靠近打劫，不得不防。

　　“心眼恁多，你蜀山好不爽利！”壮汉笑道，但也伸胳膊拦住船家，让老头子别再把船划近。

　　方侍剑安心了些，也道：“各位好汉来自何方？”

　　“吾等南山少林人，此番前来，是为助心禅大师一臂之力！”

　　方侍剑讶然道：“天下佛家果然一家人。”南山远在南蛮，离灵隐峰可太远了，他很难理解南山少林寺的人仅仅因为宗教交集，就愿意走几月的旱路水路赶来灵隐。

　　壮汉脸上似乎浮现一抹尴尬，他浓眉正气，给人一种坦坦荡荡的印象，他应该也不太经常撒谎，罕见的有了小心思便不太能藏住，幸亏距离远，人精方侍剑看不出来。

　　方侍剑在搭话时，偶然看见南山少林的船底好像攀附着水草，在水波上微微荡漾，飘出船沿，而那划船的老汉躬背得厉害，整个人的重心好像偏向船外，稍稍一点头就能掉进水里，姿势太过怪异，加上明明是少下水的新船却有“水草”，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江河中流杀人越货的事情太常见了，方侍剑立刻想到那不是水草，而是人的头发，划船的老汉是在假扮渔夫，实则练有一两手水上工夫，只要一决定动手，就会弃桨前翻钻入水里逃生。

　　这伙大汉方才又暴露了自己来自南山，一来，必有一回，身上至少还携带着盘缠千两，估计船家就快动手了。

　　紧要关头，一向正义的方侍剑却有些退缩，他想到，若要心禅大师更看重自己，愿意出手相助同去地宫，必须让蜀山势力刷满好感度，可是南山少林不远千里赶来不亚于雪中送炭，定然会分薄蜀山送出的情谊，是不是……眼睁睁看着对面沉船，会对自己更有利呢？

　　人心九转幽丛，处处万劫不复。

　　方侍剑浑身骤然一个激灵，他想起那日在地窖里，神秘人嘲笑他中了贪嗔痴的毒，那抹善良若真如日下白雪消融，正应了这话。

　　难道出尘淡雅的琴楼百晓生，真的是他方侍剑的劫？

　　纠结的心念，在看到船底的水草悄悄移动的时候终于定了下来，方侍剑轻叹一口气，把左手的剑诀撤了，从怀里掏出小剑内扣，猛然送出双指，向南山少林船下掷出。

　　“好汉做甚？”少林人看见他的举动，大惊。

　　小剑是蜀山精心打制的暗器，轻易破水击中目标，漾起一波血色。

　　“有水鬼凿船！”

　　不消蜀山再喊，少林看见这血也反应过来，但是老头船夫已经趁乱前倾身体钻入水。

　　领头的壮汉发怒捉住船舷，直接翻身下水，大喝“哪里走”，刚健的身躯仿佛入江黄龙钻进了浪里。

　　那艘船下突兀地散开五六道黑影，船破了，立刻开始渗水，摇摇晃晃地下沉，南山少林众人也抛下船桨不管，又有三条汉子跳下水里，在水中和水鬼展开搏斗。

　　激烈的肉搏拳拳到肉，黑影混在白浪中间翻腾四起，几乎掀翻小渔船。

　　蜀山四人大受震撼，他们见过江中被劫的江湖人，大多不敢下水，但是南山少林却敢在水鬼擅长的水中以少对多，这是何等自信。

　　方侍剑也确定了南山少林是真好汉，让船夫停船在旁边等待，少林的船不知会不会沉，总不能让人家游去灵隐，好在可以借他们的船一并过去。

　　果不其然，不出五分钟，那边就分出了胜负。

　　一个个半身赤裸的少林大汉抓着水鬼重新上船，把没来得及逃走的水鬼全部捉拿，用渔网绑死。

　　那些水鬼都被打得鼻青脸肿，下水的少林壮汉却一点伤没有，活动着湿淋的臂膀松骨头，完全没把刚才的交战放在心上。

　　方侍剑心知少林的横练功夫可怕，寻常练家子破不开他们的铁布衫。

　　他吩咐船家划过去，请少林众人上船。

　　刚刚还金刚怒目的少林武僧又和颜悦色起来，个个都道“谢过各位好汉施主”，提着绑好的水鬼上船。

　　船满载客人，晃悠悠地往灵隐划去，没出十余米，就看到身后的船慢慢沉没了。

　　灵隐峰恰巧有两座寺庙，方便了两个派系的分离。

　　一座在山腰，较为破败，没什么香火，心禅大师的支持者多住在这里；另一座在山顶，据说最终的比斗就约在寺庙中的练武场，被灵犀山庄的支持者入住。

　　了解情况以后，蜀山和南山少林一同去了山腰的寺庙借宿。

　　寺里面积大，但却破败，除了住持就剩两个小僧，南山少林将绑住的水鬼送到柴房，让他们轮流去煮饭砍柴，否则就不给食物。

　　每日清晨，少林人都会早起，做功课和洒扫，生活之规律让别的住客羞愧。

　　方侍剑也是闻鸡起舞的勤奋武人，每次来到院中，却都发现和尚们已经在打扫了，不禁感慨。

　　“天下武功出少林”，和尚有这个资本，却还要比别的门派修炼更勤奋，想不厉害都难。

　　他在夜里偷偷翻开神秘人给的纸卷，上面写着《天地阁：天榜》。

　　南山少林排在第四十位。

　　北山少林则在第五。

　　灵犀山庄排第十一。

　　而他的蜀山，只在第六十九，旁边还有批语：【名曰大派，剑法不精；骄才多矣，不见蜀山】。

　　语气赤/裸裸的嘲讽，不知是哪个混蛋写的，上来就骂蜀山人才寥落，他方侍剑好歹也是江湖有名的年轻一代，怎么偏偏看不起他？

　　方侍剑不信邪，翻看南山少林的批语，明明排名也不高，天地阁对着它却是深情惋惜的夸赞。

　　【绝学被夺，诚心仍在。佛不渡南人，是何道理】

　　把方侍剑看愣了，也气饱了。

　　…

　　林青坐在琴楼豪华的马车里，悠哉游哉地前往灵隐峰。

　　一路上，不停有飞鹰和信鸽落下，他掀开帘子，微勾食指接住落下的鸟儿，拿进来喂了食，放上新的信件再抛走。

　　容画眉给他拆信，读信。

　　转眼，身边软榻上就堆了几百封信件，林青和容画眉几乎是坐在信堆里处理。

　　外面天上响起鹰鸣。

　　“又来了。”林青一笑，手从帘底下伸出去，接进来一只眼睛滴溜溜转的小鹰。

　　容画眉拆信看了看：“哇，是雀门的人！她们竟然也来掺浑水？”

　　林青拿了猪肉条喂小鹰，小鹰激动地在他手指上挪爪子，翅膀扑腾个不停，听到天榜排名第七的雀门，他也不为所动，气定神闲。

　　“让她们去支持心禅大师。”

　　容画眉从旁边的两个盒子中，打开一个，拿出纸条装进小鹰腿上的信筒里。

　　林青掀开帘子一扬手掌，鹰飞走了。

　　“这样一来，”容画眉回忆着，尝试分析，“共计三十家门派向我们咨询灵隐峰比斗该支持哪一边，我们让其中的七家支持心禅大师，另外的二十一家支持灵犀山庄。五台山的禅家香火虽然旺盛，在武学方面却远远不如少林，有声望没威望，其他没有咨询我们的人本来就偏向灵犀山庄，到了现场看到两边众寡迥异，必然也是投入灵犀山庄的居多……”

　　林青“啊”地笑了。

　　“有进步，画眉。”

　　容画眉呆了片刻，才晕乎乎地转开视线。

　　他只知道林青在围绕着灵隐峰比斗下一盘棋，那些来咨询的门派都被林青当作棋子，泾渭分明地摆在楚河两边，摆开阵势即将交战。

　　但他不明白为什么林青要支持灵犀山庄。

　　为什么楼主要帮司马骥？难道司马少爷和楼主有什么交集？

　　他傻乎乎地问林青，林青歪头，忽然又扬起唇角，容画眉莫名就觉得楼主这个表情，就像在对着一个可爱的玩具，无奈又纵容的模样。

　　“你就当我想让灵犀山庄投靠刘希吧，哈哈，你呀。”

　　还是单纯点好。

　　免得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林青面上在笑，心里却滋生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

　　画眉，你也不想想，若不是你蠢，好控制，我又怎么会选你放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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