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胡亥鸡飞狗跳的日常

　　李恒这辈子，儿时，前有兄长，后有卑母，身份低下，不曾多思立储归谁，然后横空出现了个梁虚己，将他推上皇位。现在，前有梁虚己，后有百骑司，他也不曾多思江山社稷，总觉得有他们在，前路平坦，不需要他再做什么。

　　可如今想来，李恒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失败。

　　养虎为患啊。

　　身上龙纹金丝闪亮，立于窄巷脏僻之处，暗夜月隐，李恒的双眸却越发明晰。为时不晚，他想，梁虚己必须要除掉，但在下定决心之前，李恒想再见见他。

　　李恒心里还留有一丝侥幸，期盼只是这些人胡言乱语。

　　于是第二天中午，他传梁虚己进宫用膳。推杯换盏间，他发现梁虚己的确有些旧习，持杯敬酒前总会先下意识托杯。李恒装作没发现，像往常似得询问他长生不老药找得怎么样了。

　　梁虚己不咸不淡道：“此药难得，陛下不要心急。”

　　李恒笑着点头，心里却隐隐叹息，他之前怎么没有发现，梁虚己对他的回答都是如此敷衍？

　　“朕读古籍时看到，秦时皇帝嬴政遍寻长生不老无果，最后被佞臣害死。”李恒放下筷子，直勾勾的盯着他，“朕思来想去，这长生不老，还是别找了。”

　　“毕竟，朕还想多活几年。”

　　梁虚己坦荡的与他对视，闻言心中虽疑，却依旧道，“秦王暴戾，天降除之，陛下仁善，怎能并论？”

　　李恒心里气得小胡子都歪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我自己仁善不仁善我还不清楚吗！梁虚己简直是闭着眼睛说瞎话！他果然想效仿秦王之死，说不定他当初也是这么干的！

　　这顿饭吃的十分窝火，饭后李恒命人传话给焦烈，决定联合昨夜那个张子文一起，除掉梁虚己。

　　回到百骑司，梁虚己叫来昨夜守夜的人，无论是守着裴子衿的还是守着小公子的，都说没什么异常。

　　这就怪了，皇帝为什么会突然变了态度？

　　“不过......焦烈似乎有些异动。”那人将焦烈提前离开裴子衿房外一事告诉了梁虚己，“可能是我多心，或许只是悲伤兄长之死，找地方难过去了。”

　　梁虚己点头，这倒没什么，焦岩之死的确突然，对焦烈来说是个很大打击，再加上如今凶手与裴子衿挂钩，那就是和小公子有干系，不能再查，也算是他对不起焦烈。

　　“是我考虑不周，让焦烈这几天歇着，没事不用来百骑司了。”他说。

　　得到自由行动的焦烈开始暗中和小公子商量如何除掉梁虚己，据小公子言，梁虚己属意下月初五祭天之日将皇帝弄死，再以天启名义推小公子上位。

　　此时距离下月初五只有不到五天的时间，可见梁虚己心情迫切。

　　李恒担心焦烈进出皇宫次数太多引起梁虚己怀疑，于是每天晚上人定后他都亲自前往冷宫外围墙角，这里与宫外仅一墙之隔，而且常年无人杂草丛生，遮掩下的狗洞成了此时传递消息的重要工具。

　　梁虚己用权势威压钦天司天监和礼部，一个定祭天日子，一个定祭礼章程，礼部虽不知为何要将“皇帝于祭坛十步处鞠躬，燃香递于天监”改为“皇帝于祭坛前鞠躬，燃香亲自焚入”，但碍于多种原因，也没有阻止。

　　梁虚己倒是贴心，给出答案，“陛下亲自上香，插于祭坛，才显得重视。”

　　而祭坛中，梁虚己放上了定量的火药，能够确保炸死皇帝的同时火力又不会波及太大范围。

　　焦烈将小公子探听来的消息原封不动的告诉李恒，气得李恒差点直接冲去礼部和钦天司。

　　“张子文说，到时他会想办法让梁虚己靠近祭坛，陛下只需及时撤离，就不会有事。”焦烈说。

　　李恒点头，这是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设计者亲自尝尝被炸死的滋味，但......“梁虚己是长生不老之人，那个幽姝说，化其骨血可做药......”

　　就这么炸死了，他有些舍不得。

　　“可若不选择炸死这种看似意外的死法，百骑司定会追查，朝堂文武百官也会有所怀疑，陛下若再炼药，更会引起轩然大波。”焦烈劝阻道。

　　李恒当然也想到这一点，现在他大张旗鼓的找长生不老药，百官没有发声，是因为被梁虚己震慑着，可若是他死了......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啊。李恒叹息，“那就这么办吧。”

　　义姁在百骑司苦守，本以为李恒很快会再来，亦或是派别人来，没想到几天过去竟然寂静无声。

　　事情一定是出问题了，义姁颦眉，这段时间就连梁虚己都不过来了，为什么？他难道不想知道胡亥的下落了吗？

　　还是说......他已经找到胡亥了？

　　再这么等下去就是坐以待毙，入夜，义姁强行将锁链扯离床柱，发出声响引来了外面看守的人，那人推门进来，却发现床上已经无人，不禁心惊，转身就想出去叫人，却不料脖子被冰冷的锁链缠住。

　　“不许出声，我问你什么，你就点头或者摇头，否则我立刻杀了你，听见了吗！”义姁冷道。

　　窒息让人涨红了脸，他急哄哄的点头。

　　“这几天百骑司有没有来什么人？是那种梁虚己亲自接待的。”

　　那人想了想，点头。

　　“是个男人？”

　　继续点头。

　　小公子果然来了，她给了李恒长生不老的线索，却没有见他有下一步动作，显然是跟小公子有关系，义姁心想，必须搞清楚他们最近在密谋什么。

　　“最近有没有什么事要发生？梁虚己最近在忙什么？”

　　那人粗着脖子，想了半天，憋出两个字，“祭天。”

　　“什么时候？”

　　那人：“明天。”

　　“在哪里祭天？”

　　那人：“九峰。”

　　得到答案后，义姁手腕发力，锁链骤紧，勒死他后，她将锁链缠在手臂上，悄悄潜了出去。

　　九峰是洛阳城外一处较高的山峰，山顶修建了高台，用于摆放祭天的祭坛，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义姁决定冒一次险，去九峰守着，祭天的时候梁虚己应该会在，说不定可以制造一些慌乱，趁机下手，先将赵高杀死。

　　正阳高悬，朗空薄云，临近初秋，九峰山绿叶泛黄，白石台阶九百，李恒带领百官登高祭天。

　　钦天司天监手持巨卷长幅祭文，在祭坛处高声唱词，乐司从旁敲钟奏鸣，李恒伴着乐声缓缓向上。

　　身后，梁虚己就跟在不远处。

　　李恒从没觉得九百节台阶这么短过，想当年他儿时曾有幸参加过一次祭天，感觉这台阶就像是天梯，根本爬不到头，可如今，他心里揣着事，恨不得台阶再长一点。

　　那个张子文也不知道在哪里，焦烈因为身份原因也无法出席，只能隐在林中。李恒不禁开始胡思乱想，祭坛里面的火药是板上钉钉了，可这两个人都不在，谁去把梁虚己引过去？

　　如果他们俩临时跑路了，最后被炸死的岂不是他自己？

　　礼乐悠扬，穿云破空，在心头激荡婉转不停，李恒一步又一步麻木向上，终于走到了尽头。

　　祭坛呈巨圆形，坛身铜青刻有盘龙冲天，宽度是成年男子张开双臂的两倍有余，李恒心想，在这里面装火药，九峰山都能被移平吧。

　　待众人站毕，钦天司天监高唱：“祭天开始，拜！”

　　李恒托着厚重的帝冠，缓缓下跪，身后黑压压一片朝臣跟着跪下。

　　按照祭天礼程，叩拜请神后即焚香，李恒听着天监三叩九拜的唱词，起身叩拜间眼睛不住得往周围扫去，没有看到焦烈或是张子文，倒是隐约看到了个女人的影子。

　　好像是幽姝？

　　李恒心想，她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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