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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咣当！”一声响，将没睡着多久的我惊醒，顿时那个气啊，还让不让人睡觉啦！翻了个身刚要接着睡，就听呵斥声传来，随后便是求饶声，猛的坐起身，什么情况！晕了几秒，反应过来，哦，昨儿回宫了，然后……这是在乾清宫，那么，我一拍脑袋，没休息好果然反应迟钝，敢在这儿大吼大叫发火的除了皇上还有谁！
一个哈欠还没打完，又是“哐”的一下，明摆着就是不让人睡懒觉啦，无奈的从床上下来，随手拿过件外衣披上，素兰听见动静急忙走进来要伺候，我示意不用，她便小心翼翼退到一旁，瞧她居然带着不知所措的意思，心中终是不忍，开口吩咐她到杯热茶，边轻轻问道：“那边怎么了？”
“回主子的话，好像是巧莲，德海他们几个伺候皇上晨起时哪儿做的不好，惹皇上不快了，雅蓉姐姐也在那帮着伺候呢。”素兰恭敬的回道。
“哦，”慢慢转着茶杯，“皇上最近脾气一直这么大么？”
素兰仍是很小心的躬身回道：“回主子，奴婢不是很清楚，听雅蓉姐姐和梁谙达的意思，皇上最近气性，恩，是比往常大上许多，特别晨起时，稍有不慎，就可能惹恼皇上。”
皱皱眉头，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脾气这么大？放下茶杯，起身拢了拢外衣：“走，反正都被吵醒了，瞧瞧去。”
斜靠在门上，瞅着暖阁里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其中两个抖得跟筛糠一般，一个掉在地上的铜盆，再瞧瞧，哟，还有一个茶碗，啧啧，上好的细瓷啊，可真舍得。某个还穿着明黄寝衣的人侧对门全无昨晚醉酒时的傻样，正气势十足的训人：“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朕要你们这帮蠢奴才有何用！”
跪在地上的梁九功一眼瞧见我，顿时满脸喜色，虽仍是跪着不敢动但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儿任谁都看得出来，我暗自好笑，他倒是够信任我的。一时没控制住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未及掩饰，皇上已经听到动静转过身来，一句呵斥就那么停在了半空中，有些发愣的看着我，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仿佛没瞧见阁中的情景般笑盈盈的走了过去，冲着一地的人道：“都愣着做什么呢，还不快起来伺候皇上梳洗更衣，误了早朝你们谁担得起！”
皇上虽是一声未出，却也没反对，跪着的一群人在梁九功的指挥下一个个如蒙大赦般的从地上爬起忙活开来，收拾的收拾，打水的打水，端着朝服的端朝服……人虽多，动作都是轻巧之极，不一会就重新站成了两排，却都偷偷瞧着皇上阴沉的面色，没一个敢上前伺候，好吧，好吧，知道他在瞪着我，再次无奈的撇撇嘴，伸手取过帕子递给他，皇上却不为所动，不仅毫无接过去的意思，还背着手站得笔直．
他一不高兴，应该说是赌气时就是这副模样，以前也闹过几回，但都是没人在场的时候，只要我服个软，再软语哄他几句通常也就没事儿了，可今儿这么多人，再说貌似跟我又没什么大关系，凭什么又要我让他，想干脆一声不吭的等在一旁，反正我又不上朝，看谁耗得过谁！可一转念，他毕竟是皇上，又当着一屋子侍从，面子还是要给的，他不肯接，我只好伸长手臂帮他擦脸，瞧着他故意扬得高高的头，真是很想一帕子甩上去，深吸口气，忍！
净手，一次，两次，三次！不肯伸手？那就不洗好了，就在我刚将帕子放回去时，皇帝大人却又将手伸进了盆里，咬咬嘴唇，抓过不肯接帕子且故意甩了我一身水的缺德人的手，再次接过雅蓉递上的帕子给他擦干，趁他漱口的当儿再次深吸口气，还忍！
自从被他逼着学会给他穿戴朝服后，我极少亲自动手伺候他穿戴这个在我看来简直是个麻烦的东西，方才想退缩，可瞧着梁九功不停瞄向自鸣钟的目光，再瞧瞧皇上仍旧紧绷着毫无表情的脸，兼之不断使眼色使得快抽筋的雅蓉巧莲，内心挣扎再挣扎，犹豫再犹豫，还是伸出手揪过他的朝服，一层层给某个得了便宜还极不配合的人穿戴起来，偏他还不让人帮忙，我只得绕着他来回转圈儿，他个子高我不少，时不时还待努力踮着脚，为了系腰带还要环抱他几下，费了好一番工夫，几乎忙出一身汗才算弄好了。
退后一步仔细端详，没有什么不妥的了，回身取过朝冠，看他还是跟大公鸡打鸣似的扬得高高的脑袋，决定自己想法子，指挥德海给我搬来个椅子，在皇上终于透出疑惑的眼神及一圈人怪异的目光中自如的踩上去，将朝冠给他戴好，然后若无其事的下来看了看，不错，端端正正。随后指指自鸣钟：“时候不早了，快上朝吧！”皇上重重的哼了声，什么也没说，也不看我，转身就带着一群尾巴浩浩荡荡上朝去也。
总算把他打发走了，接过茶杯灌了一口，见暖阁中只剩下雅蓉几人，便舒服的大大伸个懒腰，瞥见月儿珠儿也在一旁，仍是副受惊过度的模样，不禁一愣，向雅蓉道，“她们怎么在这儿？她俩刚进宫什么规矩都不懂，你这也忒大胆了！”
雅蓉忽的扑通一声跪下，雅蓉语声都带了颤音：“主子恕罪，奴婢也是想着她们以后伺候主子，这些事都是要做的，本只是让她们在一旁瞧着点，好跟着多学学，万没想到皇上今儿会发这么大脾气，主子恕罪，主子恕罪！”
我不过略抬高了声音，语气并不重，不料雅蓉却吓成这样，倒让我吃了一惊，注目瞧了瞧，才发现她脸色苍白，跟月儿两个一样也是副受了惊吓，还没缓过神来的模样，再一看周围几个跟着跪下去的人，不觉好笑道：“你在这伺候这么久了，怎么跟她俩似的，瞧你吓的样儿，方才还知道使眼色呢，这会儿怎么反倒怕成这样？看看，大清早的一个个都跟受惊的兔子似的，都起来吧。”
“谢主子。”我的笑语让几个人渐渐恢复了镇定，站了起来。
一眼看见雅蓉手上一片红色，不顾她直缩拽过来看了，问清楚是皇上发火时匆忙跪下按在了地上的碎瓷片上划伤的，仔细检查了一番并无大碍才放心，让巧莲帮她去上药，皱眉道：“刚刚怎么了，让皇上发那么大脾气？”转向月儿，“不是你俩不懂规矩，惹恼皇上了吧？”摆手止住欲接口的雅蓉，“你去上药吧，你手受了伤，这两天就不用到前面伺候了，把我带回来的东西分好后叫人给各处送去，哪处送什么你酌情看着办吧。”
雅蓉福身告退，我示意月儿可以回答问话：“回主子，雅蓉姐姐只是让奴婢们在一旁看着，并没叫奴婢们伺候什么。奴婢瞧着好像开始是皇上嫌盆里的水有些烫，让加凉的时，可能是加多了，有点凉，然后皇上就发火了，还……还掀翻了盆，接着……差点就要责罚……然后主子，主子就进来了。”声音越说越小，又露出心有余悸之态。
歪头想想，也是，别说伺候时各司其职，她俩除了看着确实插不上手，再说伺候的人那么多，梁九功和雅蓉也不至于冒失到让两个规矩都不太懂的人上前，雅蓉本意不错，在我身边伺候其实就是日日在皇上眼前当差，早些让她们熟悉自然是好，只是时机不大凑巧，某人这两天脾气不太好，可别吓坏了她们，下回见着皇上就哆嗦就糟了。
在这伺候之人可谓都是训练有素，估计是那家伙自己心情不豫，所以横挑鼻子竖挑眼，借题发挥撒火，强烈鄙视他！再想想他方才拽拽的德行，以为不吱声就能吓唬人么，再次强烈强烈鄙视他！也懒怠再问，转头间却见月儿和珠儿正用崇拜的目光花痴般的看着我，一时满头雾水，不自禁抖了抖，这俩丫头不会吓傻了吧？
正想着继续补眠，素兰在旁道：“待会儿该去给太后请安了，奴婢伺候主子梳洗吧。”
伸了一半的懒腰顿时停住，胳膊啪的放下来，目光在温暖的被窝和大自鸣钟之间纠结了好一会儿，才无奈道：“好，叫人进来吧。”
不想到了慈宁宫，慕春说太后昨晚也是没睡好，这会儿还未起，我一想，得，先回去晚些再来吧，谁知刚要走，就见映儿出来传人进去伺候太后起床，好嘛，赶巧了，现在走不合适，傻坐着等更不合适，进去伺候吧，亲自挂好了床帐，在太后慈爱的眼神中甜笑着福了福身：“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万福金安。”
想是宫女已经禀报过，太后并不吃惊，笑着道：“快起来。”
我又是一个福礼：“本该昨儿就来给皇额娘请安的，只是回来的晚，怕扰了皇额娘歇息，因此未敢打扰，还望皇额娘不怪冰儿才好。”
太后招招手：“起来起来，你是为哀家着想，哀家喜欢还来不及，哪有怪罪的道理。你这小丫头，可算回来了，这么些日子没见，快过来给皇额娘看看瘦没瘦？”
几步上前，口中笑道：“瘦啦，瘦啦，冰儿日日惦记着皇额娘，想得紧呢，吃不好睡不香，能不瘦么？”
“就你这丫头嘴贫，倒成了哀家的不是了？”太后装着沉了脸色，随即便满是笑意，“你惦记哀家我相信，至于日日想得紧的只怕就另有其人喽。”
“哎呀！皇额娘！您怎么也欺负冰儿？”周围人都是抿嘴直乐，我不依的跺跺脚，仍是上前拧干热帕子递过去，太后取了敷在脸上好一会才递还给我，已是精神许多，看着我羞红的脸一乐，生怕她又要打趣我，急忙道，“冰儿听慕春说皇额娘昨儿没歇息好，可是身子不适？要不要宣太医来瞧瞧？”
太后摆摆手：“不用，昨儿想起些往事，一时走了困就睡不着了，年纪大啦，比不得你们年轻人啦。”
“您说哪儿的话，不是冰儿说您，您问问，除了您自个儿谁不觉着您年轻着呢！”环顾四周，“你们说是不是啊？”众人忙都跟着附和，换了块帕子递过去，“您瞧，我没说错吧？”
太后用手指戳了戳我的额头：“你呀！小嘴儿甜的跟蜜似的，就知道哄哀家开心，她们还不是跟着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是！”我毫不谦虚，“因为冰儿说的是实话嘛！”然后忽然叹了口气，装出一副郁闷的样子，“冰儿还以为皇额娘是因为想冰儿了呢，”太后愣了愣，随后指着我笑个不住，我等她停住了，边赶紧送上热茶给她润喉，边道，“只是年轻人也是要多注意身子的，皇额娘还该在意些才是，心旷方能神怡，太后通透之人，何用冰儿班门弄斧。”
太后一条胳膊半搭在榻几上，盯着杯中摇晃的茶水，满面渐渐透出说不出的感慨之色，拉我坐下，抓着我的手轻拍，良久才道：“好孩子，你放心，我没什么的，倒是我的宝儿小孙女儿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才能接回来？可怜见的，这么小身子就这么弱，真叫人心疼。”说着叹了口气。
“谢皇额娘关心，宝儿好多了，她太小，用不得猛药，只能缓缓调理，明年差不多应该就能接回来了。”她是早知道宝儿在一位得道高人那儿就医的，我也没瞒她实说了。
她点头：“这就好，也不枉你特意去给她祈福，难为你这孩子了。”又说了好一会子才转了话题。
边跟太后说话儿边带着宫女太监侍候她梳洗穿衣打扮，一套流程走得差不多了，门外已经禀报各宫嫔妃来请安了，太后皱皱眉头：“叫她们都回吧，哀家这几日头疼怕闹，让她们这半月都不必来请安了。”
那太监答应着去了，我冷眼瞧太后略有不快之色，只做不知的笑着替她将一只银簪在发髻上插好，扶着她往殿中去：“呀，冰儿不知皇额娘这几天好静，别是扰着您了吧？”
“没有的事，看着你这丫头，哀家心里就舒坦，”太后拍拍我的手，“你这小猴子多来陪我说说话，我欢喜着呢。”
我抱住她的胳膊，微嘟了嘴：“原来皇额娘是喜欢耍猴啊，得，只要您高兴，猴就猴吧，不过啊，您运气可真好。”
太后不解的看着我：“哦？哀家怎么个运气好了？”
我得意的一扬脖，“您也不想想，像这么漂亮聪明乖巧的猴儿哪找去。”
她先是一愣，随即用帕子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满殿的人也都忍不住跟着笑个不住，只听外面太监报：“皇上驾到！”
通报声刚落，就见皇上跨了进来，身后跟着梁九功，给太后请了安一边落座一边笑道：“还没到门口就听皇额娘这满殿的笑声，不知什么事儿笑得如此开心，说给儿子听听，让儿子也跟着乐乐。”
“还不是这丫头，别看年纪小，懂事明理上头，比那帮子就会吵闹的不知强了多少倍，一回来就逗得哀家开怀，真叫人不喜欢都不成，”太后回头瞧瞧自皇上进来就规规矩矩站在她身后一声不出的我，笑容更大了几分：“哟，躲着干嘛呢，方才还跟个猴儿似的，这会子怎么就这么老实了？”任凭皇上的目光在我身上来回打转，我只低着头不吭声，太后一副恍然的模样，“哀家明白了，是有人欺负你了，谁这么大的胆子，说出来，哀家替你做主！”
我还没回话，皇上握拳掩在嘴边清咳一声：“有皇额娘护着，谁敢欺负她，皇额娘多虑了，想必是昨儿刚回宫，还有些乏。”
“哦，是么？”
我前行几步，很标准的行礼：“回皇额娘的话，是。”皇上立时向太后摆出“您看是吧”的神情，看得我又好笑又好气。
太后点点头：“哀家本想叫冰儿陪着用膳的，既是这样，就早些回去歇着吧，”说着又笑，“冰儿身子还是单薄了些，要好好养养才是，哀家还等着多抱几个孙子孙女儿呢！”
我大窘，红着脸行个礼快步溜了，身后轻笑不断传来，这个太后，咋就好拿这些逗人玩儿呢？出了殿门，放缓脚步，深吸口气，缓缓吐出，神色间已恢复常态，许是缘分，自进宫以来，太后一直对我极好，也不知她昨儿想起了什么往事以致难以入睡，只要能让她心情舒畅，打趣几句算什么，更何况，能得到她的喜爱，实在是这皇宫中极大的倚仗。
门外停着一乘肩舆，想必是皇上坐来的，周围的侍从见到我都俯身请安，挥手示意免礼，往右边走去，到轿前，素兰问道：“主子是回乾清宫，还是去景仁宫？”
怔了片刻，略弯腰准备上轿，口中道：“都不去。”忽又不想坐轿了，直起身子，“让轿子先回吧，你跟着就成，我想走走，”说完却不见她答话，只是直直看着我身后，然后冲我快速使个眼色便垂下了头。
我微觉诧异，未及回头，身后有人说道：“你想去哪？”声音就在耳边，想来某人自以为轻功很好的毛病又犯了，想想他早上的拽样儿就极其不爽，前跨一步跟他拉开距离，转身眼帘微垂，一本正经的福身：“回皇上，没想去哪。”
他也不叫我起身，只站在那沉吟，别说我平时就甚少行礼，这段日子在宫外更是用不着跟谁行礼了，保持着姿势一会便已觉得腰腿直发酸，按规矩他不开口是不能起来的，私下里才不会理他这套，可此时大庭广众之下，那么多宫女太监在旁，不论心中是不是已经将他骂的狗血喷头，也只得坚持着不动，又过了好一会，我觉得自己都快摇摇晃晃了，才听到冷冷的声音：“没想去哪乱逛什么，随朕回去！”
素兰立刻上前一步扶我，把着她的胳膊勉强站稳了，这丫头论眼力见儿和心思灵敏那是极得用的，要不是发现她竟然算是四爷的眼线，前段时间也不会冷落她那么久，本来她已快到出宫的年龄，便干脆想放她出宫，不料问了几次她都不愿，四爷曾说过有些事情她知道的太多了，放她走反而可能害了她，我不想深究四爷话中含义，却也不再提放素兰出宫一事，并把她调回身边，虽然她告诉过四爷不少事情，但我仍愿意相信她对我的忠心。
倚着她缓了缓觉着好些了，便往前走去，见她小心加小心要扶着我，一脸的担心，轻声笑道：“不用，没事儿，哪就那么娇弱了。”
皇上也不乘肩舆，自顾自的往前走，一大帮奴才跟在他身边，我虽不知他发什么神经，但再不情愿皇上既然发了话也只能跟着走，他走得极快，要是我这会儿穿的是运动鞋倒也没啥，可偏偏是麻烦的花盆底，眼见他越走越快，不想示弱就只好咬牙跟着，心中委屈无比，昨晚不算，从今儿早上开始莫名其妙到现在，早知道才不回来呢，在府里待着多舒服。
又过道门时，已经发软的腿没抬好，一个跄踉向前扑去，没等周围的人惊呼，皇上已回身适时而准确的接住了我，口中还不忘责道：“走路也这么不小心！冒冒失失，哪有个皇贵妃的样子！”
我磨牙，他分明就是故意的！一定是！绝对是！我打一百二十个保票！
推开他面无表情的跪下道：“是臣妾失仪，请皇上恕罪！”心中叫嚣：不干了！回府！待会儿就回府去！跟我来这套，不伺候了！
皇上脸色微变，脚步一动又站住，仍是斥责的口气：“知道错了还不起来快走！”说着转身，“那么多国事等着朕处理，还在这耽搁时间！”
“你……”垂在身侧的手瞬间握成拳头，深吸口气起身，“是。”
好容易到了地方，按捺着性子给他更衣，他也不传膳，一言不发的坐到书案后拿过折子看起来，他不饿我可是饿了，懒得说什么废话，直接道：“皇上若是没什么吩咐，臣妾就先告退了。”他用朱笔在折子上圈圈点点，一点反应也没有，批了两本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我尽量心平气和的再次道：“皇上，臣妾－－”
“啪”，茶杯撞击茶托的声音，我诧异的看着怫然不悦的皇上，屋中伺候的人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正在此时外面一个小太监禀道：“皇上，佟大人求见。”
皇上起身便向外走去，心中感慨这佟大人到的真是时候，他前脚一走，我就可以开溜了，不想皇上忽然停住，冷冰冰的道：“你给朕老实待在这，没有朕的允许哪儿也不许去！”说完拂袖而去，门随即关上了。
我愣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几步上前猛的拉开门，门外的太监立刻躬身：“贵主儿有什么吩咐？”几个人随着行礼的动作正好将门挡了个严严实实，明知他们是故意的，可也是奉命行事，虽然大是恼怒，却也无可奈何，愤然回身往里走去，听着后面关门声更是满肚子气，抓起他刚用过的茶杯狠狠往地上摔去，随着清脆的响声满殿的人跪了一地，我不耐烦的道：“出去！都出去，统统出去！”
绕着殿中直转圈，越绕越快，越生自己的气，真是哪根筋不对了，怎么被人一忽悠就答应回来了，瞧他什么态度！摆谱不理人不说，还拿皇帝身份压人，简直就是热脸贴那个啥……到书案前抓起笔边骂边狂写某人名字，再在后面不停的写是头猪、是头猪、是头猪……混蛋、混蛋、混蛋……然后瞪着纸上的字，狠狠鄙视他，鄙视他，再鄙视他……
再次拉开门已是心平气和的模样，见素兰她们都守在门外，雅蓉也在内，不禁问道：“不是叫你去休息吗？手上过药了？”
雅蓉小心的瞧了瞧我，笑着回道：“谢主子关心，这点子小伤有什么打紧，哪还用歇息，再说奴婢是个闲不住的，主子让奴婢歇着奴婢倒不知做什么好了，就又赶紧回来伺候着了。”
我被她说得一笑，见我态度如常，她松了口气，：“主子一大清早到现在还没用膳呢，您昨儿没歇息好，这会子是先传膳还是先歇息会儿再传？”
“传膳吧。”刚才光顾生气忘了，发泄了一通后才想起肚子还是空空的，过了劲儿却也不想吃什么，冲素兰几个挥挥手，“把里头收拾收拾，”素兰刚回来伺候，行动间倍加谨慎恭敬，话也不敢多说，闻听急忙进内就要捡地上的碎瓷片，我却改了主意，“先放着不用收拾了，恩，用膳时间早过了，别兴师动众的传什么膳了，你做的小菜一向不错，顺便弄两个爽口些的，再上碗莲子粥就得。”
“是，主子还想用什么点心么？”
“不用了。”念头一闪，刚要问问皇上早上用过膳没有，可想起他方才的表现，心中恼劲儿一起，便不肯再问，只挥挥手，素兰答应着去了，反正估计今儿哪儿也去不了，进了里间，吩咐换了件宽宽松松的浅紫色绣莲花的拽地长袍，腰间用同色带子系了，坐到榻边半靠在软垫上，伸个懒腰道，“香桃，告诉他们晚膳加一道猪蹄，要红烧的！你主子我昨儿没睡好，今儿又－－要用这补补，美容！”
几个人又是诧异又是好笑，香桃边笑边道：“是，奴婢这就去。”
珠儿在一旁替我调整着靠垫的位置：“格－－主子方才可吓了奴婢一大跳，奴婢还没见过主子发这么大脾气呢，”我呵呵一笑，接过月儿递来的茶呷了一口，珠儿接着道，“主子就爱说些新鲜词儿，什么烤杯，什么美容啦，有趣的很。”
我乍听之下一愣，随后便笑得直不起腰来，前些日子云华说很喜欢我无聊时画的几只卡通动物形象，我随口说了句得空时拷贝一份给她，珠儿在旁听见很是迷糊了一阵，问我是不是要将那几个花样烧制到茶杯上去，惹得我和云华笑岔气好几回，难为她到现在还记着。
门外传来说话声，我勉强止住笑，细听却又没了，也不甚在意，这丫头又道：“主子这衣裳式样奴婢没怎么见过，不过真是好看。”
“哦？是吗？这衣裳我也头回穿呢，”我向来喜欢飘逸的长袍，长裙之类，可宫中都是着旗装的，这类衣服虽做了不少，也只能当寝衣或私下的休闲便装，可穿了几次发现穿这个太容易给某个色狼占便宜了，所以不论他怎么忽悠，我都甚少穿着，基本都是趁他不在穿着过过瘾，刚才生气间翻找东西时看见了，觉得做了不穿实在不合算，干嘛不穿，就馋你这头色狼！叫雅蓉拿了出来，这会儿听了珠儿的话不免得意，起身转个圈，“各式各样的有不少呢，都是我画了样子叫人做的，你要是喜欢，我送你两件。”
她赶忙道：“奴婢不敢。”
雅蓉走近：“这可都是皇上特意吩咐给主子做的，哪有赏人的道理，主子可真是，再说您也不想想，这是谁都能穿的么？”她一直在偷偷瞧我，见我是确实恢复了和颜悦色的状态，明显松了口气，言语也随意许多，想想她的话确有道理，只一笑作罢，示意她给我换个松快的发型，半闭着眼睛听她边梳边说着这段时间宫中的一些事儿，听到居然有人因为争宠吵闹惊动太后的，不由冷笑，她语气中忽然加了几分小心，“主子，奴婢有几句话说了您可别生气。”
“恩。”
“主子，主子方才又跟皇上赌气了么？”
睁眼在屋中扫过，见屋里伺候的都算的上是心腹，又闭目养神，只从鼻子里哼了声，
是我想跟他别扭么，是他一大清早就不正常！
“不是奴婢说您，主子这么长时间不回来，皇上本就已经很不高兴，皇上寿辰人巴结都来不及呢，您倒好，人不来，礼不送，甚至连吉利话儿都没叫人捎句回来，皇上能乐意么？”我翻个白眼，从回来唠叨多少遍了，她分出一绺头发，“这会儿更是一回来就跟皇上闹别扭，您说说，有您这样的么？也亏得皇上好脾气。”
我也不管她梳没梳好，猛的立起身来，也不管素兰和顺喜送了膳食进来：“好脾气？雅蓉，我说你收了皇上多少好处，这么帮他说话？还好脾气？你瞧他那样儿，就差咬——”话到嘴边发现不妥，改口道，“一大清早就在发脾气打扰人睡觉，还有，那脸板的，好像谁欠了他银子似的！还叫好脾气！”
雅蓉神情中带着无奈：“主子，您说话可真是－－您先坐下，还没梳好呢，”拉了我坐下，又开始唠叨，“主子不觉得，奴婢可瞧得真真的，主子一来，皇上眼见着心情就好了许多。”
我干巴巴的笑两声：“哼，没瞧出来。”
顺喜在旁接口笑嘻嘻道：“雅蓉姑姑没说错，皇上这些日子心绪不佳，一直这样儿，不说别的，这里里外外的奴才哪个不是战战兢兢加十二分小心，就这样被责罚的也不知多少个了，像今早那情形，要不是主子回来了，又不知几个奴才要被罚了。奴才们是早也盼晚也盼，就巴望着主子早些回宫呢！”
我撇撇嘴：“敢情是盼我回宫是因为这个，不是出自真心啊！”
“哎呦！我的好主子，您可误会奴才了，奴才可是真心实意……”
“行了行了，”我没好气的摆手，“去把我带回来的那个小箱子取来。”为了方便收藏从竹露轩带回来的宝贝，我特意亲自设计叫人做了一个带好多小抽屉的盒子，每种东西分门别类，还有夹层，外面两块雕花的木板一挡，不仅美观还可以上锁，极为方便实用。
“主子，好了。您瞧瞧可成？”
在镜中瞧瞧，笑着点头：“极好。”她按我一贯舒适为上的要求，只用枚精巧的玉簪松松挽了个髻，其余的发丝任意垂下，简单中透出飘逸之态，在我看来比日常要梳的什么把子头强多了，最起码舒服，可惜不梳不行啊，一开始在屋中这么打扮雅蓉她们还要大惊小怪的，后来习惯才好了，要这样出去，恐怕不成体统这四个字是跑不了的。
坐到桌前喝了口莲子粥，只觉清甜可口，几道小菜也是爽脆，不由夸道：“素兰这手艺真是越发好了，”瞅瞅静静站着的她俩，“雅蓉，素兰，你俩都满可以出宫的年纪了，有没有什么打算啊，别急嘛，我知道你们都说过要留在宫中伺候我，我也舍不得你们，可也不能耽误你们啊，”说到这停住话语转而吩咐，“都退出去吧，这里有她俩伺候就行了。”
待人都出去了，方才接着道：“你们一直伺候在我身边，是知道我的，雅蓉应该更清楚，当初我－－”叹了口气，改口道，“你们既有出宫的机会，何必在这巍巍深宫虚耗你们的大好年华？皇宫再大比起外面也不过方寸之地，若是出了宫，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到时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何等畅快！”
两人只是跪在地上垂着头不出声，起身过去一手一个扶起她们，“这是我的肺腑之言，若不是在心中当你们是姐妹也不会说，当然，人各有志，我既不想问什么，更不会强求，选择权在你们自己，只有一句，如果有一天你们改了主意，不论何时，只要说一声，我一定尽我所能。”
刚站起的两人忽然又跪了下去，雅蓉声音隐隐透着鼻音：“奴婢也只有一句，惟愿尽心竭力伺候好主子，以报主子厚恩！”素兰接道：“奴婢亦是。”
我只觉鼻子发酸，不由长叹：“这是何苦？我待你们何谈得上什么厚恩，倒是你们自我进宫就一直照顾我，”三人默然良久，我打起精神，一扫屋中沉闷的气氛，笑着道，“瞧我们几个，好好的摆出这样儿做什么，也罢，还是刚才那话，你们记住就成，快起来吧。素兰也不要拘谨，以前不是挺活泼的么，事情过去就算了，我并没有真怪过你，何况错也不全在你。”
雅蓉并不清楚素兰幕后主子是四爷的事，闻言很是诧异的看看我俩，却什么也没说，素兰浑身一抖，随后俯身磕头：“谢主子不罪之恩。”
雅蓉收拾桌上的东西端了出去，我在屋中来回踱了几步：“素兰，”她急忙躬身听着，我却停住不语，咬着嘴唇思量半日，声音放得极低，语速缓慢而清晰，“今后四爷若是还派人联络你……”
素兰脸色立时白了，口中说着“奴婢不敢”吓的又要跪，我拦住了，“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他若仍用你，不必刻意避之，问你什么还照旧回答，只是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相信这分寸你拿捏得住。”
“可－－”素兰有些犹豫，“主子既已知道此事，四爷恐怕不会再……”
我淡淡一笑：“这倒未必，四爷心思岂是外人猜得的，”又在屋中踱了两圈，“再说，我只是说如果，没有就罢了，若真如我所料，你照我吩咐的做便是。”
素兰面露迷惑，还透着几分紧张：“奴婢，奴婢，主子－－”
“既是我吩咐的，一切自有我担待，你不必顾虑。”我双手交握身后背向她，面上一丝表情也无，“就算四爷问起，你也可这么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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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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