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灯人

　　苏珀与醇音出去送白翁，顺便到海边收鱼干，随即燕丹也回屋去了，仅剩君蔼一人。村内没有书，他便在灯下坐着，等苏珀与醇音回来。

　　海上的雷雨来的很快，小木窗外，闪电如虬龙一般迅捷的划破天际，在浓重的黑云中时隐时现，紧接着，闷雷隆隆通天彻地。

　　君蔼凝神遥望那些闪电，直到看到其中有金中带蓝的数条巨闪，才起身合上被雨水打湿的窗户。

　　又过了大概一柱香，苏珀和醇音一齐湿淋淋的进了门。君蔼抬眼一看，醇音衣服都贴在身上，头发眉毛都有些焦，下巴还在滴水，一脸的不服气；苏珀抄着手，很不屑一顾的神情，眼里却暗暗藏着惊喜。

　　“拿下你师伯了没？”君蔼平声问。

　　醇音垂着头，无言以对。

　　“单论体力与术力耗用，你师伯是初云山上最拔尖的，而雷电能力的强弱又与这两项有莫大关联，你却坚持只用雷，与他的长处硬碰硬。换作是我，不会做此等必败的事情。”

　　醇音越听越郁闷，慢慢钻到角落里去了。

　　君蔼淡淡补了句：“你的目的既已达成，不必过于懊恼。”

　　“哎——小君你什么意思？我有说过同意他去了吗？”

　　“你没答应吗？”君蔼讶异：“若没答应，为何不劈个不轻不重的伤势出来，让他去不了神机岛？那才是你的作风吧？”

　　苏珀噎住：“呃……我是还在考虑。”

　　君蔼无声笑道：“早些睡吧，明天再考虑，想不清楚也可以路上慢慢的想。”

　　苏珀厚着脸皮：“好啊，还有你，我要仔细的考虑一下要不要带你们去。”

　　苏珀在君蔼行囊里翻了套里衣换上，湿衣晾好，自然而然的就往床上蹭。

　　君蔼无奈：“你还要睡我这里？”

　　苏珀舒服一躺：“在你这里睡得香。”

　　君蔼轻声一叹：“苏珀，我一直想问你，你与师兄是否生了什么嫌隙？你的那封信，和这个有关吗？”

　　苏珀好半天没说话，直着眼睛望棚顶：“应该也没什么，我总觉得是我多心了，反正我再也不想听燕老头的梦话了，今后你睡哪我睡哪吧。”

　　君蔼暗自摇头：“好吧，你随意。”

　　到了第三天夜里，白翁驾着一搜木船在海滩上停靠，下船栓好就往村里走，脸色不怎么好看。苏珀不明所以的追上去，白翁甩了一句：“你自己看！”

　　苏珀进仓一看，此船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干食物器具都备足了两月的量，布置也十分舒适考究，里里外外看下来并未发觉有何不妥之处，反而对岳中天的细心十分满意。苏珀回去对君蔼一说，两人都对白翁的脾气表示不解，只能当这是怪老头的日常脾气，随他去了。

　　第二天一早，众人收拾妥当准备登船，到了海滩，见到白翁早到了，正指挥几个后生从船上往下搬东西。上前一看，搬下的东西有岳中天给准备的上等寝具、衣物、解闷的书、鱼竿、奇巧小玩具，还有大部分的蔬果干粮。

　　白翁见了他们，开口就是一顿批评，把去跟前阻止的苏珀骂的找不着北。君蔼走过去，听他说：“你们没跟有钱的掌柜说清楚吗？他以为这是要西湖泛舟？吃喝玩乐过上几个月？要不要再带几个姑娘同行？实话跟你们说，要不是为了你们几个，我还用什么大船？哪次不是自家小渔船渡的海？船什么样没用，反正路上也得拆零碎了，懂不？”

　　苏珀直白的顶撞着：“为什么要拆船？您要不说清楚我肯定懂不了啊。”

　　君蔼拉了他一把：“我们一切听白翁安排即是。”

　　白翁哼了声，当先上了船。

　　村民扶老携幼在海滩上相送，船随海流向东平稳的行驶着，直到海神坳村所在的岛屿在海平面处消失，白翁才在船头坐下来，望着蔚蓝的大海发呆。

　　众人知道接下来将是一天一夜的平稳航行，各自去船舱里休息，苏珀拍了拍燕丹肩头，对白翁的背影努嘴：“同是老人家，他的心思只有您才懂，白翁就交给您老搞定了。”

　　燕丹瞪他一眼，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苏珀只好撇下他，晃晃荡荡的进舱找君蔼去了。

　　为了积攒体力应对航行过程中可能发生的麻烦，白翁建议他们先睡足一天一夜，因为后面极可能连续四五天都没有觉睡。苏珀三人十分顺从，也当真就睡了一天一夜，起来之时，正是转天清晨。海上已经大亮，船周漂浮着一层淡淡的雾气，除了近旁波光澹澹的海水，看不到所处何处，也不知周围是否有岛屿。

　　燕丹早起了，正和白翁讨论胡须的打理问题，两人都眉开眼笑，看似十分投缘。白翁时不时的抬头望天，见雾气转浓又取了一瓢海水尝了尝，急匆匆吼了句：“快吃饭！吃饱喝足了准备开工了！”就往后舱跑。众人见他这样，知道凶险的海域就要到了，连忙各自整顿好，用了饭去甲板上汇合。

　　众人正找白翁，就见他从后仓里快步跑出来，从头到脚都裹了一层灰金色的紧身鱼皮衣，身材健美无比，苏珀等人目瞪口呆的看他从面前跑过去，在船头轻巧一跃，扑通一声没入海中。在船上的四个人半天没明白状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苏珀弱弱的问了一句：“他……他不是抛下我们自己跑了吧？”

　　醇音立刻趴在船舷上往水中看，水光清透，四周并无人影。醇音转回来摇了摇头，大家脸色顿时都十分难看。

　　苏珀咂咂嘴，贴近兀自发愣的燕丹：“师父啊，您和他最熟了，您觉得他靠不靠得住？”

　　燕丹连忙撇清：“怎么是我最熟呢？只有早上说了一会儿话啊。你缠着游说人家加起来也有半个月了，难道了解的比我还少？”

　　苏珀望着天想了想，除了那怪脾气和贺婶的事，是真不了解白翁这人：“唉，别提了，我了解的一点不比你们多，白翁先是狂拍胸脯，再是要船要物，又把好东西都留在了海神坳村，出发了又让我们都去睡觉，这下谁也不知道这里是哪还有回去的路径，只能听他摆布了。我怎么觉得他这是像谋财害命啊！”

　　君蔼不得不阻止他胡思乱想下去：“不至于。如果只为了岳中天备下的粮食和用具，为何又让我们准备钢索钩绳？”他走至那五只又粗又长的木桩：“准备这些东西又是作何用处？”

　　苏珀苦笑：“谁知道啊！说不好是等粮食淡水消耗干净，给我们上吊用的，绳子、钩子、木桩子，考虑的多周到啊！”

　　君蔼无奈：“事情还没有到那个地步，即使白翁真的走了，我和醇音都可以御水，未必找不到神机岛。我们还是暂且相信白翁吧。”

　　众人只得在船舷周围边瞭望，边等待。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居然慢慢暗了下来，雾气变成淡淡的灰色，海水也由明亮的蔚蓝转为黯淡的深蓝。

　　能见度变得越来越低，几个人去屋里拿了琉璃灯点上，伸着脖子望那海水。在雾气中待久了，苏珀觉得呼吸滞塞，喉咙里乃至整个胸腔都又黏又凉，十分沉重憋闷，连呼：“好厉害的雾！小君醇音你们快去仓里躲一躲！这里留我和师父就行了！”

　　君蔼点头，没打算在此处逞强：“那你们小心。”

　　少顷，醇音又拿了两条围巾出来，分递给两人缠住口鼻。

　　雾气越来越浓重，渐渐的达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海水也是一片墨黑，把所有的琉璃灯都悬在船舷上也看不到水里的状况。

　　苏珀被雾气冲的眼睛都睁不开，喉咙也痒的难受，浑身上下只剩一张嘴啰嗦个不停：“哎我说师父啊，咳咳，这四下里黑惨惨的，您怎么不来个万丈金光啊，我现在好怀念那亮到眼瞎的感觉啊！”

　　“咳咳，瞬发的光线没用。”燕丹在暗处哑着嗓子。

　　“我的雷才都是瞬发的呀，别以为我不知道，咳咳，您的术力，就是做个太阳挂天上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咳，来个给小徒开开眼嘛！”

　　燕丹怒：“你以为现在天上没有太阳？有用我早就用了，赶快闭上你的嘴看海里吧！咳咳！”

　　“没劲，您也太不会聊天了吧？”苏珀把下巴往船舷上一搁：“我这不是不放心您老吗？咳咳，黑灯瞎火的，老也听不到您说话，您老掉海里怎么办？会游泳都找不到船的。”

　　燕丹找不到白翁正焦躁，那有空和他闲扯？随便回了句：“咳！那我还得谢谢你这张乌鸦嘴喽？”

　　苏珀一听这还是个问句，有聊下去的苗头，赶紧兴高采烈的回道：“不谢不谢，其实徒儿一直都关心着您的各个方面，比如您的安全，再比如您的终生大事……咳咳咳，哎对了，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您不妨说说您和那位晶晶姑娘的风流史？”

　　“滚！”燕丹回的非常快，苏珀还不及做出反应，只听一声极轻的落水声，之后，四周又恢复了慎人的寂静。

　　苏珀有些慌，燕老头这是受不了他啰嗦跳海里去了？不至于吧？师父、燕老头儿的叫了好几声，都不见他答应。

　　“师父您别吓我好不？徒儿胆小……”

　　苏珀边说边往那边船舷摸过去，从船头摸到船尾，没有人！苏珀惊了一跳，头上冷汗刷刷往外冒，想到船舱里也半天没声音，拽开舱门就往里跑。第一层封闭并不好，小君不可能在，苏珀冲到头里，一脚踢开后下方的小舱门顺楼梯快步下去，一颗心砰砰乱跳。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