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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聚的时光总是短暂。林文渊和叶知秋堆积如山的工作终究不能无限期搁置,返程的机票定在了三天后。
离别的前一晚,一家三口坐在客厅里,暖黄的灯光洒在地板上,映出三个依偎的身影。气氛不似之前那般激动雀跃,却流淌着一种更深沉的、融入了日常琐碎的温情。
叶知秋拉着林屿听的手,细细叮嘱着生活的方方面面,从换季增减衣物的分寸,到三餐规律的重要性,甚至连饭后要漱口、睡前要泡脚这种小事都反复提及。
“听听,到了北城,不比在家里有爷爷奶奶照顾,凡事要自己多留心。和同学室友好好相处,但也别委屈了自己,该拒绝的就拒绝。”叶知秋的眼圈忍不住又红了,拇指轻轻摩挲着儿子的手背,“钱不够了就跟妈妈说,千万别省着,想吃什么就买,别亏待自己。”
林文渊虽然话不多,却也放下了手里的报纸,沉声开口。他目光严肃地看向林屿听,又瞥了一眼安静坐在一旁、陪着他们说话的江沉砚:“听听,你长大了,有自己的选择和路要走。爸爸不多干涉你的决定,只希望你记住,无论做什么事,都要考虑清楚后果,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任。还有……”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格外郑重,“和沉砚在一起,要好好的,互相体谅,互相扶持。遇到事情别钻牛角尖,多商量,别一个人硬扛着。”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江沉砚身上,带着托付的重量:“沉砚,听听……我们就交给你了。他性子有时候软,认准的事又容易认死理,你多担待着点,也多护着他点。”
江沉砚立刻坐直身体,神情无比认真地回应:“叔叔,阿姨,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屿听,绝不会让他受一点委屈,也会陪着他一起面对所有事情。”
林屿听看着父母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牵挂与不舍,心中酸涩难忍,却还是努力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爸,妈,你们别担心我了。我都这么大了,能照顾好自己,而且不是还有沉砚在嘛!你们在国外也要注意身体,别太累了,忙完了就给我发消息,我们视频聊天。”
他表现得越是懂事,叶知秋心里就越是难受,忍不住伸手抱住儿子,眼泪无声地浸湿了他肩头的衣料。林文渊别过脸,悄悄抬手擦了擦眼角,再转回来时,目光里只剩深深的不舍。
送别的那一刻,终究还是来了。
机场安检口前,人流熙攘,广播里不时传来航班登机的通知。
叶知秋紧紧抱着林屿听,手臂收得极紧,久久不愿松开,哽咽着反复叮嘱:“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别熬夜,有事给妈妈打电话……”
“嗯,我知道了妈。”林屿听的声音也有些哑,抬手轻轻拍着母亲的后背安抚。
林文渊红着眼眶,用力拍了拍儿子的背,又和江沉砚重重地握了握手。那力道里包含了太多未尽之语,有托付,有信任,也有祝福。
“好好照顾听听。”林文渊只说了这五个字,却重逾千斤。
“您放心,叔叔。”江沉砚用力点头。
看着父母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安检通道的尽头,林屿听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心里空落落的,像被挖走了一块,但比起之前数年漫长的分离,这次因为有了圆满的团聚和明确的未来期待,那份离愁虽然依旧深刻,却不再那么令人无助和彷徨。
江沉砚默默站在他身边,没有催促,只是伸出手,轻轻揽住了他的肩膀,用掌心的温度无声地传递着支撑和温暖。
林屿听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对上江沉砚沉静温柔的目光,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走吧。”
“嗯。”江沉砚牵起他的手,指尖紧紧相扣,“回家。”
日子在等待与忙碌的准备中悄然滑过。盛夏的阳光越来越烈,柏油路被晒得发烫,空气中弥漫着蝉鸣和草木的清香,那个让无数考生魂牵梦萦的录取结果,终于在万众期待中陆续揭晓。
那天下午,林屿听坐在电脑前,手指悬在鼠标上,紧张得手心冒汗。江沉砚坐在他身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别紧张,肯定没问题。”
林屿听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点击了“查询录取结果”。页面加载的几秒钟,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当屏幕上清晰地显示出“北城戏曲学院——戏曲表演专业(青衣方向)”后面跟着的那三个字鲜红的“已录取”时,他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
“啊——!沉哥!我考上了!我真的考上北城戏曲学院了!”他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一把抱住身边的江沉砚,脸颊因为兴奋而涨得通红。
江沉砚稳稳地接住他,眼底满是与有荣焉的骄傲,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我就知道你可以。”他早已提前关注了录取进程,在林屿听查询之前就已经收到了学校的录取通知短信,却特意等着和他一起分享这份喜悦。
林屿听拿起手机,第一时间把好消息分享给了父母和朋友们。很快,郑玥云、阮薇薇等人的好消息也接连传来。
郑玥云超常发挥,考上了南方一所重点大学的环境工程专业,发来的消息里满是嘚瑟:“哈哈哈哈!我就说我能行!以后我就是守护地球的男人!”
阮薇薇毫无悬念地被F大生物科学专业录取,语气依旧冷静:“录取结果出来了,以后常联系。”
林泽睿如愿考上A大经济管理学院,谢嘉茉收到了中央美术学院的录取通知书,赵磊也顺利进入北体大体育教育专业。少年们各自奔赴星辰大海的蓝图,在这一刻,变得清晰而触手可及。
确定了去向,接下来的重心便转移到了奔赴北城的准备上。
江沉砚早已将一切规划得井井有条,他在A大附近一个环境清幽、交通便利的小区租好了一套两居室的公寓,楼下就是超市和地铁站,既方便他上学,到北城戏曲学院也只有三站地铁的距离。两人开始一起购置必要的生活用品,打包行李。
这天,郑玥云和阮薇薇约好了来林家,美其名曰“帮忙收拾行李”,实则更多是舍不得这份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
郑玥云一进门,就夸张地扑向林屿听,一把抱住他,脑袋埋在他颈窝,鬼哭狼嚎起来:“屿听啊——!我的好屿听!你怎么就要抛弃我去北城了!没有你,我以后在学校被人欺负了怎么办?数学题不会做了怎么办?想吃校门口的烤冷面了谁陪我去啊!”
林屿听被他勒得差点喘不过气,哭笑不得地拍着他的背:“你放开我……郑玥云你戏过了啊!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过什么过!”郑玥云松开他,双手抓着他的肩膀,用力摇晃,表情悲痛欲绝,“你想想!我们从小一起上幼儿园,一起爬树掏鸟窝,一起被老师罚站,一起在高考前互相画重点……这十几年都没分开过!你这一走,就是大半个中国的距离,我想见你一面都得坐飞机!我的青春!我的友情!它就要随着你去北城的飞机一起飞走了!呜呜呜……”他说着,还真挤出了几滴眼泪,作势就要往林屿听的白T恤上擦。
阮薇薇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无奈地扶额:“郑玥云,你够了。屿听是去上学,又不是移民国外,寒假暑假都能见面,而且现在视频通讯这么方便,想说话随时都能说。”
“那能一样吗?!”郑玥云转头,悲愤地看着阮薇薇,“视频能一起逃课去买奶茶吗?能一起在篮球场边看帅哥打球吗?能在我考试考砸了的时候陪我吃火锅吃到吐吗?不能!这些都不能!”
他又转向林屿听,语气忽然变得幽怨:“屿听,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有了江沉砚,就忘了我们这些糟糠之友了?果然是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啊……亏我还天天祈祷你考上理想的学校,结果你转头就把我抛弃了!”
林屿听被他这番唱作俱佳的表演弄得又好气又好笑,心里却也被勾起了浓浓的不舍。他拉住郑玥云的手,认真地说:“玥云,你别这样。我怎么会忘了你们?你、薇薇、班长、磊子和嘉茉,你们都是我最好最重要的朋友,是我青春里最珍贵的人。我去北城,会想你们的,每天都想。”
郑玥云看着林屿听真诚的眼神,刚才那夸张的表演收敛了些,鼻头真的开始发酸,声音也低了下来,带着真实的哽咽:“……屿听,我就是舍不得你嘛。一想到以后上学看不到你,放学没人一起回家,心里就空了一大块。”
阮薇薇也走上前,轻轻抱了抱林屿听:“屿听,到了那边照顾好自己。江学长虽然靠谱,但有些事还是要自己多留心。遇到什么困难,或者受了委屈,随时给我们打电话,我们永远是你后盾。郑玥云虽然吵了点,但他是真把你当亲兄弟。”
林屿听回抱住阮薇薇,又用力拍了拍郑玥云的肩膀,眼眶也红了:“我知道。你们也是,都要好好的。玥云,你去了大学别光顾着玩,环境工程专业挺难的,好好听课,别挂科。薇薇,你做实验的时候注意安全,别不小心伤到手。我们……我们寒假再见,好不好?到时候我回来,请你们吃最好吃的火锅。”
“嗯!寒假你必须回来!不然我就买张机票杀到北城去,跟你和江沉砚挤在一个小公寓里!”郑玥云用力点头,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努力想做出凶狠的样子,却更显得委屈巴巴。
三个好友互相看着,又是哭又是笑,离别的愁绪与对彼此的祝福交织在一起,构成了青春里最真实、最动人的一幕。直到夕阳西下,郑玥云和阮薇薇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临走前还反复叮嘱林屿听要常联系。
送走了郑玥云和阮薇薇,离出发的日子就更近了。
这天傍晚,林屿听和江沉砚一起从超市采购回来,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生活用品,有洗衣液、卫生纸、零食,还有给小猫准备的猫粮。快到家门口时,一只熟悉的身影从花坛边轻盈地窜了出来,拦在了他们面前。
“喵~”一声娇滴滴的猫叫,软乎乎的,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小三花绕着林屿听的脚边蹭了蹭,尾巴高高翘起,还轻轻用脑袋顶了顶他的裤腿。
“小三花,是你呀!”林屿听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蹲下身,熟稔地挠了挠小猫的下巴。三花猫舒服地眯起眼睛,发出“呼噜呼噜”的满足声,还用身子在他的手心蹭来蹭去。
这只三花猫在林屿听家附近流浪三年多了。林屿听第一次见到它时,它还只是只瘦弱的小奶猫,缩在垃圾桶旁边瑟瑟发抖。他看它可怜,本想带回家养,可奶奶对猫毛过敏,只能作罢。从那以后,林屿听就时常会从家里拿些猫粮和水喂它,久而久之,小三花便认准了他,只要看到他出门,就会主动凑过来撒娇要吃的。
林屿听一边摸着猫,一边抬起头,看向身旁提着更多重物的江沉砚,眼神开始变得有些闪烁,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沉哥……”他声音软了下来,尾音拖得有点长,像小猫撒娇似的。
“嗯?”江沉砚低头看他,对上他那双湿漉漉的、带着恳求的眼睛,心里大致猜到了七八分。林屿听心软,尤其是对小动物,肯定是舍不得这只猫了。
“你看小三花……多可爱啊。”林屿听继续顺着猫毛,语气更加软糯,“它这么乖,又这么黏我。我要是走了,它怎么办啊?没人定时喂它,下雨天也没地方躲,万一被别的流浪猫欺负,或者遇到坏人打它,又或者冬天冻得活不下去……”他越说,眉头皱得越紧,脸上写满了担忧和不忍,连声音都带上了点委屈的鼻音。
江沉砚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纵容的笑意。他就知道,林屿听肯定会提这个要求。
林屿听见他不为所动,立刻使出了杀手锏。他站起身,凑到江沉砚身边,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微微仰起脸,用那双清澈又无辜的眼睛眼巴巴地望着他,声音放得更轻,带着点儿耍赖的意味:“沉哥……我们……我们把小三花也带去北城,好不好嘛?它真的很乖的,吃得也不多,而且很讲卫生,从来不会随地大小便。我保证我会照顾好它,每天给它喂饭、铲猫砂、梳毛,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他晃了晃江沉砚的胳膊,语气带着哀求:“好不好嘛?求求你啦~你看它多可怜,它都认识我了,我走了它肯定会想我的,说不定还会到处找我……”
夕阳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副软语央求的模样,配上他本就漂亮出色的五官,杀伤力巨大。
江沉砚其实在看到林屿听蹲下去摸猫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在考虑这个可能性了。他了解林屿听,知道他对这只猫感情不浅,也预料到他肯定会舍不得。出发前租公寓的时候,他特意问过房东,确认了可以养宠物,就是为了给林屿听一个惊喜。
他故意板着脸,沉默了几秒,看着林屿听的眼神从期待慢慢变得有些忐忑,甚至带上了点失落,才终于慢悠悠地开口:“带去北城?你想好了?租房合同里可没写允许养宠物,到时候房东要是不同意,我们还得搬家。而且带宠物坐飞机很麻烦,要办检疫证明,还要预订有氧舱,路上也不知道它会不会闹。”
林屿听一听,以为他要拒绝,眼神瞬间黯淡下去,拽着他衣袖的手也松了力道,嘴角委屈地耷拉下来:“……哦,那……那算了……”声音里是掩不住的失落,连摸猫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看着他这副瞬间蔫儿下去的样子,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江沉砚再也忍不住,低笑出声,语气里满是宠溺:“骗你的。我找房子的时候,特意问过房东了,他家里也养了猫,说只要做好清洁,不损坏家具,就可以养。”
林屿听猛地抬起头,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星星落进了眼底:“真的?!沉哥你同意了?!”
“嗯。”江沉砚点头,看着他瞬间阴转晴的笑脸,觉得自己的决定再正确不过,“不过,带它走可以,后续的事情都要你负责安排好。打疫苗、做驱虫、办检疫证明、买航空箱,还有到了北城之后要买的猫窝、猫砂盆、猫爬架、玩具……这些都得你来研究准备,我可不懂这些。”
“我负责!我全权负责!”林屿听兴奋地几乎要跳起来,一把抱住江沉砚的胳膊,脸上笑开了花,“沉哥你最好了!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他高兴得忘乎所以,差点想踮起脚亲他一下,幸好及时想起还在巷子口,周围可能有邻居经过,硬生生刹住了车,只是抱着他的胳膊不松手,脸颊红扑扑的,眼里满是喜悦。
林屿听低头看着脚边的三花猫,伸手把它抱了起来,小猫温顺地窝在他怀里,用脑袋蹭了蹭他的下巴。“沉哥,我们给小猫起个名字吧。一直叫小三花,太普通了。”
江沉砚看向林屿听怀里乖巧的小猫,语气带着询问:“屿听有什么想法?”
林屿听歪着脑袋,认真思考了几秒,随即眼睛一亮:“叫‘奶茶’怎么样?它的毛色黄白相间,像奶茶里的奶盖和布丁,而且奶茶甜甜的,可爱又美味,我最喜欢喝了。”
江沉砚看着他提到奶茶时一脸向往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好,都听你的。以后就叫它奶茶。”
被命名为奶茶的三花猫似乎也感受到了喜悦的气氛,在林屿听怀里“喵喵”叫了两声,声音软乎乎的,格外乖巧。
于是,奔赴北城的准备清单里,又多了一项重要内容——带猫迁徙。
接下来的日子,林屿听干劲十足。他在网上仔细查阅了宠物托运的流程和注意事项,做了满满几页笔记;带着奶茶去宠物医院做了全面的体检,打了所有必要的疫苗,办理了动物检疫合格证明;还兴致勃勃地在购物软件上挑选猫包、猫窝、猫玩具、自动喂食器和各种口味的猫粮猫砂,购物车很快就被塞得满满当当。
江沉砚则负责更实际的部分,确认航班是否允许托运宠物,预订有氧舱位,协调搬家公司的时间,检查公寓的门窗是否安全,避免奶茶跑丢。他看着林屿听为了奶茶忙前忙后、眼睛发光的样子,觉得既可爱又暖心。他知道,林屿听本质是个非常柔软、重感情的人,对一只流浪猫尚且如此,对自己在乎的人,更是会倾尽所有的温柔与真心。
出发的前一夜,林家客厅里堆放着几个打包好的行李箱,里面装满了衣物、书本和生活用品,显得有些空旷。那只现在已经正式被命名为“奶茶”的小猫,正安逸地躺在自己崭新的粉色猫窝里,舔着爪子,偶尔抬起头看看忙碌的两人,似乎对自己即将开启的“北漂”生活一无所知,又或者,只要跟着这个给它食物和温暖的人类,去哪里都无所谓。
林屿听最后检查了一遍行李,确认准考证、录取通知书、身份证、银行卡这些重要文件都单独放在了随身的背包里,没有遗漏。他站在客厅中央,环顾着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墙上还贴着他小时候的奖状,书架上摆着翻旧了的戏曲剧本,沙发上有他常坐的角落,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让人心安的味道。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也有一丝对熟悉环境的不舍。
江沉砚走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都准备好了?”
“嗯。”林屿听点头,顺势靠在他肩膀上,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有点紧张,又特别期待。”
“正常。”江沉砚揽住他的腰,让他靠得更舒服些,“新的开始,我们一起面对。”他的目光落在猫窝里蜷成一团的奶茶身上,语气带着一丝调侃,“现在是一家三口一起北上了。”
林屿听被他逗笑,轻轻捶了他一下:“什么一家三口……就我们俩和奶茶。”脸颊却悄悄红了,心里甜滋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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