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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归（十八）
第二扇门后池归奋勇杀敌，第一扇门后姜黄和白芹陷入苦战。
白芹变出一把匕首，狠狠扎破显示屏，虚假的温馨瞬间粉碎，匕首于一片虚无中直取姜黄咽喉。
姜黄仰头躲过，他曾经因为违抗秩序在身体表面留下一小块透明，现在这种透明化程度进一步扩大，左臂整只消失，只剩空荡荡的袖口。
与此同时一把匕首出现在他右手手心，借由惯性狠狠刺入再次发起进攻的白芹背部。
白芹停手，低头望着血流不止的胸口，竟然笑了：“你果然厉害，不惜违背世界意志也要杀死我，就不怕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姜黄冷冷看着他：“我本来也没打算活着，带上你这个冒牌货一块去死也挺值。”
“冒牌货？”白芹的手捂住血洞，伤势瞬间愈合如初，他仍掉匕首，周身气质骤然改变，无限接近池归描述中的形象。
“姜黄，是想起什么了吗？让我猜猜，是不是从池归嘴里听见白芹这个名字后，你去《金属危城》翻了当年的游戏录像，结果发现‘白芹’这个人的行为逻辑完全符合你本人，猜测‘白芹’就是失忆前的自己？”
“但你发现这件事后并没有告诉池归。也许是怕自己判断失误，也许是你发现‘白芹’这个形象经过池归多年回忆的美化已经和现在的你不一样，希望池归能彻底放下白芹，喜欢上现在的你？”
“真是别扭。如果是我，不管真伪都要认下‘白芹’这个名号，他喜欢的是不是我根本不重要，我变成他喜欢的样子就够了。”
“我听池归讲过上百遍他心目中的白芹，研究过成百上千次你们的游戏录像和聊天记录，最后为池归打造出一个完美的‘白芹’。”
“你倒说说看，如果我不是白芹，还有谁能担得起白芹这个名字？”
白芹大笑，他已经从姜黄差到极点的脸色看出了自己必胜的招数。
研究白芹绕不开研究姜黄，对于什么最能杀死姜黄，白芹再清楚不过了。
他的脸再度变化，定格在一张女性的面孔，半面烧伤，半面柔美。
姜黄猛地抬头看她，明知对方是白芹假扮的，但当女人愁怨的目光落在身上，他心头依旧泛起阵阵苦楚。
“小姜，你为什么不能争点气，你爸每次见面都说我没把你教好，要是你比不上那个贱女人生的儿子，你叫妈妈怎么活呢？”
姜黄的生母。在姜腾变心后患上抑郁症，于某一天夜里自焚而亡，年仅七岁的姜黄躲在浴室侥幸捡回一条命。
几年后他陷入昏迷，于脑机世界设下规则，每个想要进入他脑部世界的人必将经历一场大火。
女人尖叫着把刀捅进姜黄腹部，姜黄微微一抖，没有挣扎。
血液漫延，捅刀人抬起头又是另一张脸。
“小姜，你这脑子真好使，还好没遗传到你妈，待会要不要去爸爸的新家看看？”
姜黄的生父，姜腾。那天姜黄坐在副驾驶，亲眼看着一个妖娆女子拉开车门坐到驾驶座姜腾腿上，胸脯大腿泛起白花花的肉浪，姜黄恶心得想吐，推门下车，孤身一人回到死寂的家。
几天后姜腾递给他一个橘子，说要奖励姜黄研究取得大突破。姜黄低头嗅嗅，闻见橘柄上残留的药味，但他什么也没说，剥开橘皮一瓣不落吃了个干净。
男人把一颗苦杏仁味的药片塞进姜黄嘴里，这次姜黄依旧没挣扎，捂住腹部的贯穿伤，强迫自己咽下去。
苦味如蜘蛛爬过神经。
喂药片那只手忽然亲热勾住姜黄的脖子，双臂发力似要把他绞死。
“姜黄，我已经找到白芹了，你这个病毒能不能去死啊。”
池归。为保证姜黄专心研究脑机，姜腾禁掉了姜黄的一切娱乐，姜黄偶然从别人手上得到一个账号，接触《金属危城》并认识了池归。游戏里，他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活泼的短发女生，起初是为了瞒住姜腾，后见池归喜欢，便继续沿用。
被困于脑机世界那段时间，姜黄的心智退化成一个小孩，每天只知道习惯性完善世界底层逻辑，任由其慢慢发展。
池归就是在那个时候再次出现的，姜黄虽失了记忆，却感觉他很亲切，看他一见面就傻乎乎地想掏枪，姜黄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随手没收了，直到后来才了解这枪的作用。
原来是来杀他的。
眼前这个“池归”从神态到举止无一不像，显然扮演者平时没少琢磨。
他最多情也最无情，嘴上说着甜蜜的话，双手却已握紧匕首冲姜黄心脏扎去。
“只有你去死，大家才能得到拯救。”
“池归”如同恶魔附在姜黄耳边轻语。
和前两次一样，姜黄没有挣扎，他似乎已下定决心，选择平和地迎接死亡。
尖利匕首刺入胸膛的前一瞬，一颗子弹精准击飞刀刃。
白芹虎口一麻，失血过多的姜黄顺势倒在了地上。
“原来在你们眼里，我是那么不负责任的人吗？”
下一颗子弹已瞄准白芹头部。
“为了他，你居然要对我开枪？”白芹不可思议看向突然出现的池归，此时池归仍穿着厚实防弹衣，左手提刀右手举枪杀意凛然。
池归定定看着白芹，手稳得像天生长在枪上，言简意赅：“枪上装了传声装置，我在门里头听到了你们的对话。”
怪不得那么狠心地开枪，原来是知道了他不是真正的白芹……
白芹手捧五官拼命往耳根拉，指甲划出血印，似是只有这样才能维持这身皮囊。
池归叹了口气，终是没有狠心按动扳机：“曲慈，你何至于此。”
听到自己被池归识破了身份，曲慈终于放弃维持任何一具假皮囊，万般好颜色褪去，他回到了池归最熟悉的那个卷毛眼镜仔。
曲慈脸上露出又哭又笑的表情，他几乎快要崩溃了：“怎么认出我的？”
“你很了解姜黄，也很了解……我。前些年寻找白芹这件事你帮了我不少忙，最初进入这个世界又是你给我出的主意，前因后果加一块都有你的身影，如果这都猜不到，那我干脆改名叫迟钝算了。”
池归目光紧盯着曲慈，保持瞄准状态一步一步靠近姜黄。如果可以，他更想安全带姜黄离开这个鬼地方。
“你确实迟钝。”
曲慈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发泄般控告池归的种种罪状：“我喜欢了你整整五年！从第一次见面就喜欢！可你呢？你不仅把我当朋友，还无时无刻拉着我听你说那些你和白芹那些无聊过往！每次我替你拔下脑机接口时都在想，你要是死在脑机世界里就好了，我要把你回忆中所有白芹的脸全部换成我的！你喜欢的只能是我！必须是我！”
池归站在姜黄身前，看着曲慈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低头道：“抱歉，我不知道你对我有这样的情感，不该肆无忌惮聊白芹让你不好受，今后再也不会了。”
今后？哪还有今后！事情一戳破，恐怕连朋友都做不了了吧？
曲慈心中涌起孤注一掷的绝望，他和池归已经走到了今天这地步，事到如今根本没有退路！
凭什么姜黄总能轻易得到他想要的？他要杀了池归！删掉这个世界！让姜黄再也见不到池归！
心意已决，曲慈大喝一声飞扑夺枪，池归下意识扣动扳机，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被夺走使用武器的权限，手中的枪像是生了锈，成了一堆废铁。
曲慈疯狂大笑，紧紧抱住池归，枪口死死抵住池归后背，瞄的却是曲慈自己的心脏。
那么近的距离，一发子弹就可带走两个人的命。
扣动扳机前，曲慈留给池归最后一句话：“池归，我是为你活着的。”
枪声响了。
本应出现的鲜血与子弹却消失了。
曲慈惊讶地发现自己的五指不受控制地掰成诡异的形状，维修枪摇摇欲坠，掉出曲慈手心的瞬间，有人稳稳接住了它。
是姜黄。
腹部的大出血让他脸色苍白，失去左臂支撑，宽大的外套向下滑落，整个人看上去狼狈至极。即便如此他仍抵着枪管推开曲慈，把池归接近怀中。
“劳烦师兄借我当拐杖一用。”姜黄靠着池归低声道，接着用极其标准的设计姿势瞄准曲慈脑门正中。
“你怎么可能用得了枪！”曲慈不可置信。
“很遗憾，你没有做出我当年的觉悟，只是在原有世界的基础上割开一部分作为你的世界。这个所谓的你的世界，依旧是以我大脑为载体的产物。”
“也就是说，只要付出足够大的代价，我就可以打破你的禁令。”
语毕，透明化迅速吞噬姜黄右腿，久违的子弹蝴蝶应声出膛，再无反悔余地贯穿曲慈头颅。
身后人握枪姿势与记忆深处那道教池归如何开枪的身影重合，池归望向他，相隔多年终于叫对了心上人的名字：
“姜黄！”
哪有什么二选一难题，问题答案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正确与否只看姜黄这个出题人是否愿意给他过关罢了。
曲慈玻璃似的眼珠定格在子弹蝴蝶振颤的瞬间，蓝光包裹他的躯体，遂消失不见。
他再也无法进入这个世界了。
与此同时，一扇打开的白门在出现在二人面前。
池归喜不自禁，搀扶姜黄喃喃：“可算能出去了！我有好多话想问你……”
姜黄的身体太轻了，哪怕池归抓他右臂抓得很紧，姜黄依旧在往下滑。
池归不得不跟着他一块坐到地板。低头往姜黄身上一看，池归愣住了。
透明化程度仍在扩大。失去了一臂一腿后，姜黄整个人的边缘都出现了透明化，池归伸手想要触碰他，却摸了个空。
“你这是……怎么了？”池归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个不停，心脏被什么东西扯得生疼。
姜黄叹了口气，望向池归的目光充满留恋：“这次是真的要告别了。”
“……什么意思？”池归大脑空白。
“抹掉一个人的世界代价太大，我逃不掉规则的审判。”姜黄的脸庞因透明化泛起柔和的光。
怀中的身体越来越轻，池归一开口眼泪就掉了下来：“这可是你创造的世界，你消失了这个地方怎么办？”
“他们会得到自由。”姜黄语气笃定，“你也一样，池归。100%达成后，你将获得1个亿的报酬，用这笔钱你可以过上很好的生活。”
“我只要你活着！”池归紧紧握着姜黄尚未彻底消散的右手，承载回忆的枪静静躺在二人手底。
可姜黄轻轻摇头：“我了解我的脑机世界，也知道当年咽下去的橘子到底添了什么药。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处境，能在生命的最后给所有人带来好结局，那也很好啊。”
闻言池归再也忍不住，抱着姜黄的肩泪流不止。
他要找的人一开始就在他身边，可是当他历经磨难终于认出那个人时，那个人却要消失了。
重逢不知重逢，别离方知别离。
“送你一颗100%子弹，主机与其余组件融合时可用。”
曾在鸟妖摊上赢得的强能量子弹出现在姜黄手心，随着姜黄身上最后一点能量消失，子弹长出金色翅膀落在池归食指。
繁复的金色代码组成这只蝴蝶翅膀上的花纹，它是姜黄最后一点存在痕迹，待除尽世间最大bug便会消失不见。
“第四位攻略对象好感度达到100%，恭喜3741号维修工，您的攻略任务已全部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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