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之上

作者:周碎时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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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逢应不识(2)


      如梦令。
      混沌之中,宋醉向后趔趄几步,并没有像江夜一样进入另外一个幻境,而是处于虚幻之中,感觉哪里都黑沉沉的,又感觉往哪里走都有出路。
      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方才他和江夜说话说得好好的,怎么就忽然被推开了,也不知道这一推,其中又发生了怎么事关重大的变故。他就是觉得心跳得很快,恍惚之间,有一种景鸣湖有群鱼在月下接踵着飞跃湖面的感觉。
      他呼了口气,闭上眼给自己定神,旋即胡乱选择了一个方向,就开始往前走。
      走了没两步,他又觉得不对劲。
      他心跳太快了,万年来他的心就没有这么反常的时候。好像是深藏多年的秘密被戳穿,紧随着的就是他多年藏匿的心血都付诸东流,有些失落,更多的是心虚。
      宋醉难得感觉有些烦躁,于是掉了个头,换了个方向走。
      只是,他刚一转身,一道熟悉的声音就在他身后空灵般响起——
      “离人,你终于来了。”
      是钟情。
      宋醉脚步一滞。混沌之中,并没有因为钟情的这一句隔了几万年的寒暄而生出任何光辉,依旧黑魆魆一片,一眼看不到头,又好像已经身处尽头。
      宋醉回过身,神色坦然,如同旧友多年为见,难得一叙一般,道:“万年间未能为你放一次灯、祀一次魂,实在惭愧。”
      钟情的声音道:“无碍,你能来,便已是最好了。”
      宋醉觉得奇怪,道:“这么说,你未曾作古?”
      “不,”钟情道,“我已经离世,不知道多久了。这仅仅是我存留于世的一缕幽魂,困顿于此,专程为了等候有缘人前来。”
      宋醉:“你料定了我就是有缘人?”
      “哈哈哈,”钟情轻笑,“离人,你还是和从前一样,你这寡淡的性子,如何才能拂去上面的旧尘?”
      “钟情,”宋醉道,“你死于冬神剑下,勉强留得一缕神识彳亍于此,就是为了等候我的到来,如今终于得见难道就是为了叙旧吗?”
      钟情道:“不。离人,有一些事情,我想,只有你来了,才能昭告天下。”
      宋醉敛袖道:“你可能高估我了,我早已不再是万年前的神君,做不到一呼百应了。”
      钟情的声音在混沌之中略一踟蹰,片刻后道:“可你如今不是清尚官吗?离人,这是命中注定的机缘。”
      宋醉也不再多计较,如今和万年前究竟有何不同,或者有何相似,只道:“好。那你且告诉我,有什么真相,是要我昭告天下的。”
      钟情道:“想来你已经见到我的死局了,你也知道,冬神在我临终前,竭尽全力想要我的仙锁,甚至不惜令我身沾染杀戮的阴邪气。不知你对当今的玄武方神,有何看法?”
      宋醉循着记忆想了想——他一想就是好长一会,因为他对陈忘这个人,印象实在不深刻,能记得的,就是他和钟乐那一段缠绵悱恻的孽缘。他道:“偏执,倨傲,执念过深……”说着,他想到了此前道中庭幻境里,陈忘杀了道中庭许多长老子弟的事情,补充道,“嗜好杀戮。”
      说完这最后一则,宋醉恍然大悟般,道:“难道说……”
      “对,”钟情道,“他身上的仙锁,原是冬神自我身上剖去的。”
      难怪。难怪玄武作为一方尊神,怎么可能一出世就害死了那么多人?况且方神一位清明,即便是性格中有缺漏,譬如孟机,但对于己一方的子民,仍旧是爱护和偏袒的,怎么会像陈忘那般,飞升成神后,回过头来杀了自己的恩师与同袍?
      如梦令中,钟情曾说过自己的仙锁罪孽深重,非常人能承担。联想到陈忘此前的种种,一介凡人,飞升成神。方神的仙锁都是命中注定与生俱来的,怎么会有人飞升过后能得方神仙锁?况且,陈忘又是第一例凡人飞升成为方神的。
      那么——
      “陈见欢知道此事吗?”
      钟情叹道:“这我就不得而知了。如今我只是一缕残留的仙灵,等时机到了,我也会随之消亡。我只是感知到了我的仙锁,如今又被灵力供养着,猜想,或许是冬神为其找了个……苦命的人充作棋子吧。”
      宋醉道:“冬神既然是想获取方神的力量,为何不自己并下这把仙锁,或是让楚念卿并下,偏偏找一个凡人,凡人虽不及仙,但获此仙锁,也是能和一方镇住分庭抗礼的,冬神这么做,不怕给自己招来一尊大佛吗?况且,如今陈见欢和冬神,确实是水火不容,冬神根本无力操控此人,又谈何操控此人身上的仙锁呢?”
      钟情沉默片刻,道:“生者,必循缘;死者,必溯源。这是八荒六合亘古不改的道,如果冬神力不从心,说明北冥的气运,可能真的被他败坏了。”
      钟情的声音很是沧桑,哪怕是他临终的时候,都未曾如此苍白地说过什么话。
      宋醉听出来钟情对北冥的眷恋。那毕竟是他的故乡,是生他养他,也是他守护了多年的地方。如此故土,他如何不留恋?
      宋醉道:“如若此番,冬神屠戮方神一事被昭告天下,北冥必当在劫难逃。”
      钟情道:“离人,如果北冥在劫难逃,那么四方,必然会起大乱。你历经冥界一事,对四方的制衡有所了解,你知道为何当年四方都默认让一个无辜的仙君来抵罪,却没有人出声讨伐冬神、亦或北冥。你知晓这四方如同一具方鼎的四足,缺一不可,一旦一方崩塌,随之而来的,不会是另外三方三界的繁荣,只会是天下的崩塌。四方遵循这种制衡,维持这种制衡,自混沌开辟,女娲神创造生灵,三界初生,四方伊定,就一直遵循此法此道,未曾有过偏差。可是,离人,你须知这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有些事物,不是我能阻挡,也不是谁都能预料的,我虽留恋北冥,但……无可奈何。北冥虽是我的故土,但是北冥已不再是万年前的北冥,天下,也不再是万年前的天下。”
      宋醉道:“如果定然有一场恶战……”
      “如果定然有一场恶战,北冥溃于一子,也是它的宿命。”钟情道,“离人,你我乃是故交,你虽然寡言,但你最是了解我。如若北冥覆灭,我祈望北冥的生灵能够有所安顿,不再遭受冬神一人余孽的苦难。”
      宋醉在混沌之中深深作了一揖,道:“宋醉,定不辱命。”
      “我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钟情的声音忽然变得愈来愈远,如同清晨的雾气被杲阳拂过,开始消散一般,“离人,我求北冥生灵平安无祸,求四方和睦共生,也求你……放下过去,无愧于心。随你一同而至的青龙方神,多次发问,我已经送他去寻因溯果了,你自当……”
      自当什么,就没有后话了。
      宋醉在原地怔愣片刻,然后——
      江夜问了什么?
      有什么话不是能开诚布公地说,非得送他再入一次幻境?当幻境是什么好东西吗?
      宋醉喟叹一声,想起自己在敦薨山时,感觉到的异样。他隐隐约约察觉到江夜的发问可能和他有关,但是笼统的来说,他不是那么想知道。不知道诘问如何,就不知道结果如何。
      不问,不知,不想,不在乎。无愿,无求,无错,无遗憾。
      这就是宋醉的处世原则,几万年来,未曾出过一丝一毫的差池。
      好像就是在第一次告别江夜,他再度回到南山南的时候,一切才终于有了失控的征兆。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感受,就好像静坐南山南的草屋旁,安静地守着景鸣湖和满山如霜的月色一样。可是分明,他就在南山南。
      他明明就在其间,却还是会想到,明明一转身就是南山南的草屋,可是他就是久久地看着景鸣湖的月色。也是在后来,他才发觉,他心中所想的不是南山南的草屋,而是草屋的一位不速之客。
      而那一切,于他而言,恰似蜻蜓轻触了下水面又离去了,留下的圈圈涟漪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亡,好像从未来过一样,不痛不痒。
      他所有的情感,都进退自如,唯独那一次,无法做到一触即收。可惜,他向来不是一个炽热的人,所有和他沾染的人或物,都是淡薄的,即便炽热,也是如同山风一般的炽热。
      混沌之中渐渐漂浮起了一些光亮,宋醉回过身,被亮光撕开的一道口子映入眼帘。因为方才思绪万千,他现在眉宇上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淡淡的忧伤,在亮光的照拂下,看上去就像出现了一道细微裂纹的精美瓷器,只消一瞬,就瓷碎身亡,一切皆不复存在了。
      他闭上眼,抬起手为自己挡去这略有不适的光辉,剑眉微蹙,衣摆被不知从何而起的微风吹起,几经漂浮,又落定在尘埃之上。
      他再睁眼,一个青绿色的衣摆映入眼帘。
      旋即是一道熟悉的声音——
      “宋离人?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还有储君方神,他怎么没有和你一起?”
      毋庸置疑,这声音是莫白的。
      此时莫白身处一处广袤无垠的草原之中,背后是高耸于云的山脉。和他并肩而站的,正是贺枝。
      贺枝对“江夜心悦宋醉”这档子天马行空的事情心有余悸,看宋醉的时候总是会莫名的心虚,这时候也是眼神闪躲,模样有些拘谨。
      宋醉舒了舒气,道:“我不知道,钟情说,他又入了一个幻境,送他去看一些东西了。”
      “钟情?”莫白奇道,遂四处张望,“等等,钟情?钟情是在这个幻境里,还是……”
      “这个幻境是钟情留下的。”
      莫白向宋醉走去,道:“这么说,你见到钟情了?”
      莫白与宋醉几乎同岁,钟情在世时,莫白也正值志学之年。少年多是轻狂又仰慕强者,所以莫白对于钟情这位玄武方神,既是仰慕又是倾佩。而且,钟情非但是宋醉的长辈,也是莫白的长辈,也就是说,莫白和钟情也算是有些故交。
      宋醉点头。
      莫白怪道:“为什么我没有见到?”
      宋醉往前走,随口道:“你见到什么?”
      谁知,莫白却回答得有头有尾:“我见到了楚念卿,他好像在和冬神密谋什么事情,眉来眼去的,我听也听不清、看也看不清。他们围着一个案几,四个角,坐了四个人,另外两个人虚虚实实,总是模糊,我连声音都听不见。”
      宋醉脚步一顿,问:“然后呢?”
      “然后,”莫白道,“然后我听见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黑沉沉的屋子里忽然有四双眼睛看向我,杀机暗藏,我吓了一跳,就从幻境里醒过来了。”
      宋醉想了想,道:“是有人要叫醒你,你听得太入神,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莫白“切”了一声,道:“那你呢,你看到了什么?”
      宋醉:“看到了钟情,看到冬神谋杀钟情的前因后果。”
      莫白刚想揶揄说宋醉老是提及他见到了钟情,一听这话,张开的嘴顿在半空,由不屑变成了惊讶,震惊之余,道:“这……他……我……天哪。”说完,他陷入了苦思冥想,眼神凶煞煞的,当是在想为什么冬神一个镇主可以如此恶贯满盈。
      想着想着,他似乎是联想到了自己所看到的幻境,忽然打了个寒颤,道:“不过那冬神和楚念卿……嗳不说了不说了!这个八卦不问也罢——听淮,你在幻境之中是看到了什么?”
      眼下只有莫白和宋醉说了自己所见之景,显然有所不同,而且第一次问就是不一样的,说明此事绝非偶然。
      贺枝还是不敢太靠近宋醉,绕了个弯,步法略微诡谲,走到了莫白身旁,道:“我——”
      他刚要开口,就被慧眼识珠眼观六路的莫白看出了不对劲:“嗳,贺听淮,你过来就过来,绕那么大一个圈干什么?”
      贺枝当即顿在原地,好死不死,他正好在宋醉身侧,这么不尴不尬地站着。左右也不是办法,他只好笑吟吟的作了一揖,对着身侧的宋醉道:“清尚官安。”
      宋醉莫名其妙:“你也是。”
      贺枝讪讪转过身,继续朝莫白走去,边走边道:“我看到了……一个故人,你们可能不认识,他如今归隐多年,不再入世了。”
      莫白道:“何方神圣如此神秘?”
      贺枝道:“陆离。算是我的一位……恩人。”
      宋醉甫一听见“陆离”这个名字,立马回过身来,问到:“你见到陆离?”
      陆离这个名字,可以说是和宋醉与江夜所见幻境如影随形,但是一次也没出现过。宋醉与江夜曾设想如果幻境之中出现了陆离本尊,该是何般光景,没想到还真的出现了。
      也难怪,钟情与陆离交情匪浅,钟情生命的一隅,难免是属于这个人的。
      贺枝向宋醉看过去,道:“是,陆离神君。清尚官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宋醉道,“只是一直听闻这个名字,却从未见其人,难免好奇,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位神君。”
      贺枝顿了顿,似乎是在回忆陆离的模样,他脑海中漂浮过几个书生气浓重的身影,道:“陆离,似乎是北冥上一任玄武方神同岁,如今依旧在世,约摸着已经十万岁了。我自入他府邸时,他已经九万岁,当是历经过沧桑巨改的仙神,于事于物于人都若即若离的。”说完,他有意无意地看了宋醉一眼。
      宋醉察觉到贺枝在看自己,却没说什么。
      莫白听得不亦乐乎,连忙问到:“然后呢?你见到的是什么?”
      贺枝:“是他和钟情,两个人自相识相知,就一直情同手足,但是有一日不知为何,忽然闹得不可开交,陆离神君回了东境仙宫,自那之后,除了钟情方神的凶礼,他就没再去过北冥了。”
      莫白:“他们决裂是因为什么事情?”
      贺枝义正言辞地纠正道:“他们没有决裂,只是不再见面了而已。”
      莫白:“连面都不见了,岂不就是决裂了吗?”
      “我说不清,”贺枝道,“但是我感觉得到,他们心里有彼此。”这话贺枝是脱口而出的,说完忽然意识到不对,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换了个说法,“不是,话也不能这么说,总之……他们还有情感,否则钟情方神的凶礼,陆离神君大可不去,而事实却是,他不但去了,还做了这场凶礼的司礼。”
      莫白嘴角抽了抽,说:“怎么说?”
      贺枝:“他们之间似乎有什么误会,或者有什么秘密,使得两个人不能在生前见面,否则,就会给其中一方带来祸患。”
      莫白:“秘密?什么秘密?”
      贺枝循着记忆回想,道:“那是一个渔火点点的傍晚,他们是在一个渔村的农户里吃酒,酒过三巡,好多人就醉了……”
      钟情与陆离生前最后一次相见,也是在三万年前。那个渔村正是松周海沿岸的渔村,那时候钟情德高望重,北冥的民风也十分朴实,没有谁高贵谁卑贱的说法,钟情哪怕是头顶着“玄武方神”这四个大字出现在凡人的村落里,也不会引起轩然大波。
      而陆离,那时候只是东境仙宫一个平庸的夫子,那时候东境的青龙方神尚未降世,东境所有的夫子只教授江廷一个人,东境授书授术的夫子数不胜数,能人异士更是云集,他根本算不得什么,所以经常离开东境,随钟情一道领略北冥的大好河山、风土人情。
      这一天也是,但这时候钟情已经隐隐听得了一些有关天虞山凶兽的传闻,并且冥冥中,能感知到此一番必然与他的命途紧紧相扣。成败似乎只在于此。
      酒过三巡,夜黑风急,烛火摇曳,最后一艘出海的渔船也赶忙回来,晚归的渔户嘴里嘟囔着夜风急,船险些被掀翻了沉入海里,一面心有余悸地进院子。
      一见院子里一方木桌上坐着钟情和东境的一位仙神,边作揖道:“方神殿下,神君。”
      钟情手握一杯酒盏,颔首示意渔户赶忙进去。
      渔户笑吟吟地带领着来接自己的妻子进了屋子。
      陆离穿着粗布衣裳,鬓角生出了几绺白发。他身上有东境仙神特有的矜贵,与他一身粗布衣衫一相配,乍一看倒真像是一位满腹经纶的书生。
      陆离皱着眉,抿了一口酒,道:“天虞山,你去不得。”
      陆离话说得直截了当,钟情也拒绝得不留情面:“如果我说,我非去不可呢?”
      陆离并不生气,只是默默饮酒,像是没听见钟情说话一样,道:“天虞山近日风大,山腰的古树折了好些,夜间乌云笼罩,一粒星子也见不得,这是不祥之兆。”
      钟情叹了口气,换了个委婉的说法,以表达自己的意愿:“阿离,你知道我乃是北冥的守护神,守护北冥是我的职责所在,我生为此,死也当为此。”
      一听见钟情说出“死”这个字眼,陆离脸色大变,猛地放下手中的杯子,酒水被泼洒出来,陆离全然不顾,道:“你不论生死,以此为荣,那我呢?钟情,你可曾为我着想过?你大义凛然慷慨赴死,我呢?我该当如何?”
      钟情眉眼缓和,显然是心软了。
      陆离抬手施了个法,在两人的方圆地设了个小结界,使得谈话不会被旁人听去。设好结界后,他道:“你曾与我说你察觉到了冬神的异常,还有他近旁的那位书童,你百年来窥探天象,推测得出北冥的气运可能败于此处,我知道你想改变这一切,可是……钟情,如今放眼整个北冥,除了你,有谁能够与之抗衡?放眼四方,除了你我,有谁能辨别得出冬神的狡诈之处,如果你真的因此而死,就没有人能力挽北冥之狂澜了。”
      钟情没再说什么,只是陆离一直断断续续地,和钟情分析此事的利弊。当时没有冥界这样臭名昭著的事情,冬神的狼子野心,丝毫没有彰显出来,冬神依旧是北冥受人爱戴的镇主,依旧是维持四方和睦共生的尊神。这时候如果有人跳出来说,冬神意图冒天下之大不韪,倾覆四方,想也不用想,大家肯定会认为这个人疯了。
      更何况,钟情还是北冥的方神。他怎么可能站出来说冬神意图不轨?要知道,他与冬神,和北冥几乎是同根同源,他怎么保证自己没有参与其中?
      非但是普罗大众认为冬神决计不可能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其实钟情也是念及旧情,认为冬神不至于如此怙恶不悛。
      因为旧恩情在,钟情总是认为,冬神还不到不可挽回的那一步。而且,他都会念及旧情,冬神怎么会不念及旧情呢?
      由是,不论陆离怎么规劝,钟情最后还是一意孤行。
      两人确实因此大吵了一次,但是最终导致两人生前不复相见的原因并不在此,而是因为两人察觉到此事可能为冬神知晓了。
      冬神虽然不会撕破脸,闹得鱼死网破,但是如果冬神真的想让陆离在北冥的地界上意外身亡,也不是全然不可能的事情。
      于是,陆离就与北冥保持着如此一种微妙的关系,自渔村一别后,就再也没有去过北冥。除了钟情凶礼,冬神盛情做邀,点名道姓让陆离主持此次的礼节。陆离装作和钟情决裂的样子,装作对冬神的狼子野心全然不知的样子,几乎是面无表情地主持完了这一场凶礼。
      他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纰漏,人也就平安顺利地回到了东境。
      自钟情死后,陆离再也没有踏入过北冥境内,也没有再向谁提及此事,好像是真的忘了一样。
      “毕竟已经过去三万多年了,”贺枝说完自己在幻境里看到的一切,有些感概道,“三万年前的事情,谁还能记得清呢?陆离神君这么久不提此事,可能他自己都忘了。”
      莫白听完这一切,不知为何脸色有点难看,他颤颤巍巍地问:“所以,钟情方神和陆离神君……是什么关系?”
      “至交啊,”贺枝道,“有这么难看出来吗?”
      莫白摆手:“没有没有,就是刚刚看到了楚念卿和冬神,容易……先入为主。”
      贺枝怪道:“先入为主?什么先入为主?你看到了什么?冬神和楚念卿又怎么了?”
      莫白嗫嚅一番,长了嘴,又闭上,又嗫嚅一番,两只手攥成拳头又松开,又张开嘴,又闭上……
      “楚念卿心悦冬神,”一旁的宋醉终于看不下去莫白的扭捏作态,替他把话说了出来,说得还很是言简意赅,极具冲击力,“但是冬神并不领情,并且以此利用楚念卿。”
      说完,宋醉头也不回地朝着山丘的位置走去了。
      贺枝在原地呆愣了好久,一直到宋醉快要走远了,才反应过来,问到:“清尚官,你要去哪里?”
      宋醉:“找储君方神。”
      贺枝又道:“等等,清尚官,还有一事。我在陆离神君的幻境里,也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不同于北冥,却无从溯源,应该就是冬神那个藏于暗处的盟友了。”
      “你们查,”宋醉继续往前走,“我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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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3章 相逢应不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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