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风回雪

　　原、玉二人直接出了鄂王府。玉萦雪见一路上果然无人阻拦，有时也自能看到几个宫奴倒在地上，像是死了一般。她回头看着死气沉沉的鄂王府，唉！这一场变故就如同一场梦一般啊，诡谲奇异，变化多端。
　　原拓飞一笑，“萦儿！你放心，他们只是中了毒，不会有性命之忧。到时候你那个皇兄，会派人把这些人接收了的；并且要开始清除鄂王府在朝廷的势力了。这些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们不如去……”
　　玉萦雪抓住他衣袖，“你有没有怎么样？你以前的伤……”
　　原拓飞心里一时欢悦，只觉得希望顿生，不由笑道：“没什么，全好了！”
　　“可刚才我看你……”那样不如以前灵活，而且还这样用毒……
　　“你不放心，要不要亲自看看？”他说着，笑嘻嘻地就要解开外衣。
　　玉萦雪忙叫道，“不要！”
　　“哼！我说了不要紧，你又不放心；叫你看，又不愿意，还……”
　　玉萦雪低了头。
　　“萦儿！”原拓飞唤道。
　　玉萦雪抬起头，看着原拓飞。他似乎想要过来拥抱她，却又犹豫着停下来。是因为怕她发现他受伤还是很重吗？她一时心里酸苦，但想到自己的心事，更是赶紧又撇过脸，不敢与他目光相接。
　　“我千方百计才找到这里，找到你，你倒好像并不高兴？”原拓飞不满地道。
　　“我……”
　　“我可不喜欢管那些是与非，我只管你。我带你走！”
　　“可我爹爹遇到这样——”
　　原拓飞撇嘴道，“你爹爹遇到目前这样的困境，你自然不可以不管；但现在你是人质，我救出了你，他就少了后顾之忧，难道不是我一大功劳？”
　　玉萦雪想想也是。
　　“我救了你的大驾，立了如此大功，你日后会不会封我个大官做做呀？”
　　“你，你说什么？”他难道还真当她会做皇帝吗？纵然欧阳通是那样笃定，但他怎么会也这样想呢？
　　原拓飞看她认真思索，心内好笑，又有些叹息，只嘻嘻笑道：“怎么？虽然我一向崇尚自由自在，但现在我倒真的很想向你讨个官儿当当呢！”
　　玉萦雪不由犹豫起来，他救了自己，如果要领赏，爹爹会封他做官吗？那他是，他是想改变自己的出身吗？
　　“这么为难么？你真以为我要做什么朝廷大官，我只想做一个名实不符的闲职呀——”
　　“那是什么官？”她奇怪。
　　“傻丫头！你是跟我装傻吗？我要做的是——”原拓飞嘴角含笑，似乎毫不介意，又似乎是自嘲，凑近她耳边，“驸马都尉呀！”
　　玉萦雪顿时红了脸。这么多天，她已经下定决心了，而且，现在，面对他，她更是不能动摇！如果一动摇，那么就什么都会乱掉的！可见他如此直接地这样说，他对她也还如从前一般，她又该怎么办？虽然是该遵约守信，可是，她以前也说过喜欢他，这样一来，这分明又是自己负心于他了！
　　原拓飞见玉萦雪犹豫的神色中又满是歉然和哀怨，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消失，心意黯沉。良久，还是忍不住愤愤地道：“原来你果然又要回头了，是吗？得知自己出身高贵，就要抛弃我这个出身邪魔外道的人了？是不是？”
　　“我——”玉萦雪想说，这并非完全与出身有关，而是许多人和事夹杂在一起的作用。可是，可是，如果她真的是出身草莽，又怎么会有这样一场变故，现在又如何说得清这些事！
　　“对不起！我——”
　　“现在你看到了我，也还是坚持原先那个决定了的主意了吗？”原拓飞有些悲哀，有些无奈地道。
　　玉萦雪不敢看他的悲哀的神色，原来他也是这样的放不下吗？
　　“我，是我不好，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能做——”
　　原拓飞却截断她的话，“现在还是别废话了，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去你最担心的地方看看——”
　　“可，我——”她想说，她一个人去好了！他这次又救了她，可她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已经欠他那么多，还怎么能让他再陪着自己？何况，即使再遇到危险，如果，如果……
　　“怎么，你不担心你爹爹了？他们可正是和阴那宫的人决一死战的时候呢！你要不去，说不定他还要受制于六公主呢！”
　　“你怎么知道这样？”
　　原拓飞不再说话，只拉起她的手，带她穿过鄂王府附近的几条巷子，上了一辆马车，飞驰出城。

　　这一天傍晚，他们饭后又出去探听消息。不多一会儿，见远远的官道几里外一处行宫模样的地方驻驆着一大队人马。那里旌旗招展，却又寂静肃穆。
　　玉萦雪顿时紧张起来，虽然那行宫队伍前后都是张扬着黄色龙旗，还有一柄明黄色华盖在中间，可更多的旗子却是白幡素幔，而宫外驻守的那些侍卫更都是全身穿白，竟如送葬一般！难道是……
　　原拓飞看了她一眼，忙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如果是六公主杀了你爹，皇帝驾崩，该早就有消息传出来了；即使是六公主不愿现在张扬出来，又岂会这样穿孝服？”
　　玉萦雪听了有理，想到爹爹是去迎娘亲尸骨，那么，很可能是为娘亲穿孝了？那么，爹爹一定是没事的，她不由喜形于色，但究竟还是有些担心。
　　原拓飞拉她飞身疾行。
　　玉萦雪忽然停下，按按原拓飞的手，道：“是不是——”
　　“怎么了？”原拓飞停下脚步，“你觉得我说的不对？”
　　玉萦雪皱眉道：“你说的自然有理……可我爹爹当初出去时，只有梁公公跟着，又怎么能和六公主的阴那宫那么多高手对峙取胜？我们，我们还是从侧面打听一下。”
　　原拓飞眉头一挑，叹道：“萦儿，你聪明了呀！”两人拐到另外一条路，隐在山林里。
　　“我去探听一下，你就在这里，不要跑远。到时候我又要担心你，那可是我的负担！”
　　“你，你行么？”
　　“这么小瞧我？”
　　“我是说你的伤——”
　　原拓飞看看她，“我早说了，我的伤没事！这回我也只探听消息，又不去和他们打架！再说，我已经注意到了，那门口的侍卫都是训练有素的真正的御林军，即使是投奔到六公主手下，也还都不认识我呢！你不用担心！”
　　“可那里面——”
　　“我只在外面打听就是了。不用深入进去，而且我的轻功也没那么差，不过，也许……”原拓飞也不回头，直接飞身跃走，最后一句话还是快速地说出，“即如上次重伤不治，倒更是好事呢！”
　　玉萦雪顿时脸色煞白，心里黯痛！他是已看出了自己的心思，所以才这样说的吗？她本想跟过去，可想到自己的功夫，如果去了，也实在是他的负担！只有又是心焦，又是担心地等在原处。
　　夜色愈深，虽是初夏天气，山林里也还是凉气初透。玉萦雪等得焦急，更是觉得清寂难耐。
　　很久，似乎有一个更次了，终于一个人影疾驰而来。她看到那人影熟悉，自是安心了些，忙飞步迎上前去。
　　原拓飞远远地笑道：“萦儿！”
　　玉萦雪听他那轻松的语调，自也更放心了些，忙问：“我爹爹怎么样？”
　　原拓飞飞奔到她身边，一把搂住，道：“你就一点不担心我？”
　　“你……你不是好好的吗？”她忙要挣开。
　　原拓飞一时忘形，见她挣扎，却是有些不快；要依着往日的性子，自是更不愿放开的，这时候却只面色微沉，立即放开了她。
　　玉萦雪虽略略意外于他的君子之礼，但心思自然不在这上面，只问：“我爹……”
　　“我又没去拜见皇帝大驾，不知道他如何。”
　　“你——”玉萦雪见他似乎不是生气的样子，不禁有些赧然。他总不会为了告诉她这消息，就想像以前那样向她要什么回报吧？可那样子，却也不是原先那样的玩笑样子呀。
　　“我说的是实话，怎么了？”原拓飞更是一本正经地道。
　　“那我爹——”她立即急了起来。
　　原拓飞瞥她一眼，道：“虽然没见到你爹，但我也探听到消息了，干吗这么急？”
　　“那究竟是什么情形？”
　　原拓飞却依旧不紧不慢，“你不用担心。”
　　“你快说！”
　　“这么急么？如果真的有什么——”看玉萦雪瞪着他，那神情却又叫他不由心动，只是，“你爹应该没事的，因为那里没有一个阴那宫宫奴的身影。”
　　“你就，就探到这个？”
　　“这个，你还不满足吗？”
　　玉萦雪见他如此冷淡，却又不知为何，心里惶惑无主，直愣愣地看着他。
　　原拓飞忽地一笑，叹道：“皇帝究竟还是了不起啊！果然不愧是中兴之主……”
　　玉萦雪只得跟着一笑。
　　原拓飞转身看着行宫的方向，只淡淡地道：“我猜着，那个六公主定是打定主意想在外面找机会以阴那宫的名义弑君的，不然她上次就完全可以挟持他，这样挟天子以令诸侯，岂不也省事？可惜，她没想到却是你爹爹将她收拾了，而且朝廷里她的人自然也就树倒猕猴散……皇帝能在险境中求胜，并早有安排，计谋过人，大胆有魄力，还真是不简单！”
　　玉萦雪这才放下心来，想了想，道：“他不仅是那样……他也是急着要见娘亲……”
　　原拓飞哼了一声，半晌道：“他现在最想见的该是你了……”
　　“怎么？你看到他了？”原来他这样故意做作，还是在逗她吗？
　　黑夜里，原拓飞的眼眸不再像以前在见信峰那几天的黑夜里黑亮有神了，只半垂着眼帘，“他派人来接你了，你去吧。”
　　玉萦雪奇怪于他的话，四面看看。心里猜想，难道是陌哥哥看到原拓飞去探听消息，就跟着找她了？所以他才这样冷清不快？可原拓飞既然重伤未愈，陌哥哥对他又很熟悉，要跟着他，还不是很快就到的吗？怎么到这会儿并没看到人影呢？若是别人，这自然是他故意拖延着想和她多呆一会儿吧……
　　原拓飞只不说话。玉萦雪也终于感觉出他身上弥漫着的一种沉重而消沉的气息，她一时也说不出话。
　　林子外一个人影一晃，迅即就到了他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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