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秒雨停

　　巴储很早就说过要给陈三愿认养一棵小树，想着是件意义非凡的事，就定在植树节这天，但植树节是周四，所以只能打视频让陈三愿云体验。

　　李乘歌在一旁做顾问。

　　他打量着巴储这一身西装革履，半夸半侃：“巴储，你今天穿得可真精神。”

　　巴储对着视频正了正领子：“上午有个会，开完会直接就过来了……哎呀，人真是多啊，还好来得早。”

　　李乘歌看见人多就头大，皱眉道：“你手续都办好了吗？身份证拿了吗？”

　　“都办好了。”巴储笑道，“三愿，马上就能看到咱的小树了。”

　　陈三愿欢快点头。

　　李乘歌左脚轻蹬，向右滑了半个身位：“你搬椅子过来坐，这样蹲着一会儿腿就麻了。”

　　“嗯嗯！”

　　古树虽难抢，但若是陈三愿想要，巴储也一定能抢到，可陈三愿坚持只要一棵普通小树，且每年的认养费要自己出。

　　他许愿银杏树，也得到了银杏树。

　　“找到了找到了！三愿快看！”巴储跟羚羊一样，三蹦两蹦跑了过去。

　　“小心把你西装扣子撑爆。”李乘歌扶额。

　　“放心祖宗，放心放心。”巴储把摄像头对准认领牌，一字一字念了出来，“认养人，陈三愿，树种，银杏，认养期限，2034年3月12日到2035年3月11日，写得明明白白！”

　　巴储念的时候，陈三愿也在心里默默念。

　　这是他的小树，会和他一起长大，和他一起长命百岁。

　　陈三愿情不自禁地拍起掌来。

　　“马上十八了，一举一动还跟小孩似的，陈三愿，你干脆改名叫陈三岁好了。”李乘歌道。

　　“哈哈哈！三愿高兴嘛！”巴储“啪啪”鼓着掌。

　　李乘歌“哎”了一声：“我都不敢想象陈三愿要是个女孩子得被你宠成什么样？”

　　视频看不到巴储的脸，但从画面的震颤程度上不难看出他激动的心情。

　　“不管男孩女孩都跟现在一样宠啊，不过女孩还是要更注意一些，不能让那些不怀好意的黄毛小子靠近我们三愿。”

　　李乘歌缓缓将视线挪向陈三愿，想象着他扎双马尾的样子，瞬间笑弯了腰。

　　陈三愿疑惑地眨着眼睛，接着就被李乘歌轻轻捧起脸。

　　“要是做女生的话，你这张脸，看着也蛮可爱的。”

　　另一边，巴储摘下眼镜，紧紧盯着屏幕。

　　“啊……啊……”

　　陈三愿流鼻血了。

　　“三愿！”巴储惊呼。

　　李乘歌转过身去，悔不当初。

　　他怎么把这档子事给忘了？不过陈三愿这鼻血流得还真是毫无规律，泡温泉时不流，蒸桑拿时也不流，捧个脸就流了？他的身子就这么没有诱惑力？

　　李乘歌眉头骤然拧紧。

　　他、就、这、么、没、有、魅、力？

　　“怎么样？三愿，血止住了吗？”巴储马上就要从手机里爬出来了。

　　[没事了没事了！不流了！好像……好像回去了。]

　　“啊？”巴储嘴角一抽。

　　陈三愿把卫生纸揪出来，又擤了擤，见没有血后，拿湿巾对着镜子把血擦掉，笑盈盈地歪头看向手机。

　　[完全没事啦，老爹！]

　　“好好好，担心死老爹了。”

　　李乘歌也歪过头：“习以为常的事了，你这么大反应干什么？”

　　“哎呀，看到三愿流血我这心就跟被针扎了一样。”巴储真情流露。

　　陈三愿抬手摸着巴储的头。

　　[谢谢老爹，我真的没事了。]

　　巴储背过身抹泪，但实际上并没有哭，毕竟他知道致使陈三愿流鼻血的原因。

　　现在网络上流行的一句话恰好可以放在他俩身上——李乘歌：呼吸，陈三愿：手段了得！

　　“老爹知道，老爹知道。”

　　李乘歌不想看这悲情剧本，敲着屏幕道：“巴储，不是还有个证书吗？给陈三愿拍着看看。”

　　“哦对对对。”巴储立刻喜笑颜开，“三愿，你快看，这证书等老爹回去给你送到宿舍。”

　　“啊……”陈三愿看得有些脸红。

　　他获得的第一张奖状是昨天表彰大会的学期进步最大奖，他和其他班级的同学一起领奖，站在台上时，紧张得手一直抖，虽然巴储就在他身后，不停地安慰他放轻松，可他就是控制不住，拍照的时候一脸委屈，倒是把李乘歌逗得开怀大笑。

　　认领小树的奖状不如进步奖那么正式，但配色很春天，可爱却不幼稚——承载着巨大的爱与责任。

　　“不用那么麻烦，你带过来他放假也得拿回家，周五来接我们的时候给他就行。”李乘歌道。

　　“也好，那我定做个相框给它裱起来。”巴储边走边道，“不行，得定做俩，还有三愿的进步奖。”

　　李乘歌翻了个白眼，这父子俩的思想真是一脉相承。

　　[谢谢老爹，祖宗的奖状也想要相框。]

　　“自作主张。”李乘歌捏住陈三愿的耳朵，“我的都收在抽屉里，不用装裱。”

　　“啊……”陈三愿笑着低下头，眼中满是羡慕和钦佩。

　　祖宗单科奖就拿了三个，还有状元奖等一堆奖状，几乎站在台上没下去过，连灯光都仿佛是特意为祖宗打的一样。

　　祖宗是光彩夺目的魔法星，他不过是一颗渺小的微尘，可终有一天……

　　“你不是要考到第二吗？”李乘歌胳膊架在陈三愿肩上，食指轻轻拨了下陈三愿的耳垂。

　　陈三愿猛地一颤，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迷迷糊糊地有种失重感。

　　“早晚有一天，我们会站在一起颁奖，至于何时追上来，就要看你自己的脑瓜了。”李乘歌敲着陈三愿的脑袋，俯身拿起手机，“巴储，挂了啊。”

　　巴储道：“好嘞，祖宗，三愿，你们休息吧。”

　　李乘歌揉了揉脖子，向后一躺：“还能睡二十分钟，也不算短了。”

　　陈三愿安静得有些不正常。

　　李乘歌偷偷瞥了一眼，心想：“不是又流鼻血了吧？”

　　[祖宗！]

　　陈三愿“唰”地转头。

　　[我会超级超级超级努力的！会尽快站到祖宗身边！然后一直一直……直到毕业，都死死捍卫住祖宗旁边的位置！]

　　这样的话，李乘歌听过不下百遍，可每听一次，还是会为之心跳加速。

　　他本想替陈三愿抹去眼泪，但手终是伸向桌上的纸，抽了两张按在他脸上。

　　“尽快是多快？”

　　陈三愿目光坚定。

　　[这学期！]

　　李乘歌眸光轻颤，旋即站起来，边上床边笑道：“吹牛吧你，当心物极必反。”

　　“啊……”

　　“睡觉，陈三愿，给我拿水。”李乘歌不给陈三愿说话的机会。

　　陈三愿乖乖递水，乖乖等待。

　　“你也睡，先别想这件事了。”

　　陈三愿点头，眼睛渐渐睁大。

　　这杯水还剩一口。

　　他想喝。

　　“喝完了就赶紧睡，别在我这儿当床神。”

　　陈三愿耳边响起一阵欢快的铃铛声。

　　他犹豫着，局促着，转着杯面；笨拙着，忐忑着，送到嘴边；紧张着，微笑着，转了回去。

　　然后喝下。

　　美美躺下。

　　一睁眼，到了周六。

　　陈三愿精心打扮了一番，甚至在领口系了条小方巾。

　　李乘歌招招手，嫌弃地说道：“看别人穿什么就想穿什么，学也学不明白，你这方巾系的跟挂了个口水巾有什么区别？”

　　“啊……”陈三愿拉了个椅子过去坐下。

　　“我站着你坐着，想让我伺候你是不是？”李乘歌拉开方巾，两指夹住，重新捋顺。

　　陈三愿摇头，站起来后，不敢看李乘歌。

　　李乘歌的心陡然一紧。

　　陈三愿比他高了。

　　刚来到家里时，他才175左右的样子，现在……虽然只高出1cm，可也需要抬眼看他了。

　　“高了啊？”李乘歌神色平静地帮陈三愿系方巾。

　　“嗯。”陈三愿小心翼翼点头。

　　“怕什么？我还能不让你长个子？”

　　方巾系好，李乘歌推着陈三愿坐下，嘴角一弯，眼中亮起威严的红芒。

　　“你知道谁是上，谁是下就好。”

　　陈三愿迎着那双奇美的眼睛，笑如晴空。

　　[祖宗是至高无上的。]

　　李乘歌满意地挺直身子，开始整理自己的袖口。

　　陈三愿长高了，身体壮了，成绩也好了，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愉悦感，

　　难怪古代帝王偏爱有上进心的妃嫔，看着自己一手调教出的人日日伴在身边，所做之事皆称心意，且唯命是从、忠贞不渝，换做是他，也泰然自得。

　　况且，陈三愿百分之一亿是个恋爱脑。

　　“祖宗，收拾好了吗？我给你和三愿发消息都没人回。”巴储在门口问道。

　　“没听到，可以走了。”李乘歌回房间拿上手机。

　　巴储夸道：“三愿今天打扮得可真漂亮。”

　　陈三愿既害羞又骄傲，指着方巾道：

　　[祖宗帮我系的。]

　　“那就更漂亮啦，不愧是祖宗。”

　　李乘歌把两人推出门：“你俩都闭嘴。”

　　……

　　鸽海公园。

　　这会儿天气不大好，云厚，阳光时有时无。

　　“哇……”陈三愿欢喜地抚摸着银杏树，拿出李乖乖和陈贝贝一起拍照。

　　“三愿，老爹来给你们仨拍一张。”巴储已找好一个绝佳的拍照角度。

　　李乘歌两步迈开，心里吐槽了一句：“说的好像一家人一样。”

　　“好看好看，要是有阳光就更好了，天有点灰蒙蒙的。”巴储把照片给陈三愿看，“可惜了，人有点多，不然可以用冥力。”

　　[没关系，老爹，已经超级好看了。]

　　“哈哈哈，三愿，你就哄老爹吧。”巴储笑得合不拢嘴，“来，三愿，给老爹也拍一张。”

　　“嗯嗯！”陈三愿把李乖乖和陈贝贝递过去。

　　巴储愣了一下：“老爹也要抱着这俩娃？”

　　“啊……”

　　[不用不用，不勉强。]

　　“抱！老爹就喜欢抱娃。”巴储轻轻捏着两个娃娃的脖子，靠在脸旁，“拍吧三愿，老爹摆好姿势了。”

　　“嗯！”

　　李乘歌哑然失笑，走过去看了认养牌一眼。

　　“巴储，你在这上面加冥力了？”

　　“祖宗好眼力！我怕这牌子被风吹日晒雨淋坏了，所以加了层保护罩。”巴储笑道。

　　李乘歌把那层冥力抹去：“认养牌和年轮一样，一年有一年的变化，遭点风雨算得了什么？”

　　巴储愣了一下，旋即赞许地点头：“祖宗说的是，这点是我多虑了。”

　　陈三愿摸着认养牌上自己的名字，指纹仿佛与年轮产生某种感应，生长出枝繁叶茂的广袤绿森。

　　接着，三人来到李乘歌前年认养的那棵侧柏处。

　　“祖宗，还记得你当初就是为了来看这棵古树，才决定来人间做幽霙的。”巴储目露追忆之情。

　　“只是个借口罢了，其实我早就想来投奔你了。”李乘歌眼尾一挑。

　　巴储连忙道：“不敢当不敢当啊，祖宗，您赏脸来我的学校，那是我的荣幸。”

　　“少恭维我了，巴储。”李乘歌拍了下他的肩，“不过古树这事你能想着我，我还真挺惊讶的。”

　　巴储干巴巴笑了几声。

　　那段时间，整个地府都在帮李乘歌找消遣时间的玩物，若不是他脑袋灵光一闪，凭此树博得青睐，李乘歌八成就去找北宫翠他们了。

　　[所以祖宗来之前，肃州的幽霙是老爹吗？]

　　“对啊，老爹也是很厉害的，不过祖宗来之后，肃州的遣渡绩效迅速登顶第一啦。”巴储朝陈三愿使眼色。

　　陈三愿看懂了，要夸祖宗！

　　[祖宗好厉害！]

　　李乘歌扭过头：“真受不了你们两个，看完赶紧回去吧。”

　　巴储把三愿推到李乘歌身旁，试探地问道：“祖宗，您不拍个照？”

　　“你被翠附身了吧？”

　　恰在此时，太阳出来了，整个世界仿佛开了美颜三盏灯。

　　[祖宗好漂亮！]

　　李乘歌揉着陈三愿的脑袋，咬牙道：“你也学会恭维了是吧？”

　　“啊……”陈三愿“咯咯”直笑。

　　[祖宗，李乖乖和陈贝贝也觉得祖宗漂亮。]

　　“你凭什么替我的李乖乖说话？”李乘歌上两只手了。

　　“啊……嘿嘿……嘿嘿……”

　　[祖宗……有点晕……]

　　“晕就对了！”

　　巴储满脸慈父笑，壮着胆子按下快门，完全忘记自己刚刚为了补光，开启了闪光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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