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蛐蛐
弦月高挂,森冷的府苑中,一列列侍从端着木盆将盛满的血水倒在府邸的各个角落,受不了腥味的公子小姐们齐齐聚在后院的大厅,仿佛人气多一点就能更加安全似的。
一阵眩晕后,宁初睁开眼环视四周,发现周围的一切物件都大了数倍。再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稚嫩无力,当下便明白这是具三岁小孩的身体。
进入游戏前,南枝向众人说明了游戏的规则和内容:
【一,完成任务】
【二,不要被鬼认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你可能是你自己,也可能不是你自己】
【三,每个晚上至少有一人死亡,直到有人在游戏中找到杀人的鬼】
【四,必要时可向‘灵’寻求帮助,鬼不会帮人,只会杀人】
旁边的丫鬟注意到自家主子的走神,关切道:“小太爷,可是困了?欢儿带您到后堂去歇会儿吧。”
宁初当下还不明白游戏中发生了什么,他目前领到的任务只有四个字“秉烛夜游”,跟他一起进来的安肆也不知去了何处,想做些什么也无从下手。
估摸着这个时辰差不多到了子时,正常小孩儿的身体是熬不了多久的,宁初只能道:“是有些困了,去后堂吧。”
这番故作大人模样的童音叫欢儿忍笑了好一会儿,道:“您今晚就放心睡,这黑狗血里里外外泼了好几层,就是再厉害的恶鬼,这回也不敢出来杀人了。”
宁初顿了顿,没有放过这个套话的机会,状似无意道:“府里以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吗?泼这些红色的水就没事了?”
欢儿并没有怀疑宁初的问话,毕竟三岁的小朋友的确不知道什么是黑狗血,笑着道:“府里以前是从未闹过这等事的,但附近的城镇每隔几年就会出现一桩,那些大人、主子们说用黑狗血驱邪极好,想必很快就会解决了吧。更何况,咱们老爷还请了好几位有名的术士过来,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府内人心惶惶了数日,小丫鬟这番话也不知是在安慰这位三岁的小太爷,还是安慰她自己。
察觉到周围几个老爷、夫人警告的视线,未免欢儿为难,宁初没再深问,只浅浅的应了一声,随她领着去了后堂。
……
翌日,天色未明,府门处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啊!!!”
仆人侍从们纷纷跑至前院查探,出门低头一看,七具血淋淋的黑狗尸体被极其残忍的开膛破肚,摆于府苑前道上。
陈管家哆嗦着手,立声道:“是谁?昨晚取血后的狗尸是谁处理的!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摆在主子的大院门口!”
一旁的侍从又惊又怕的解释道:“陈管家,这……这不是我们的人弄的啊!您看这些狗尸身上的抓痕,哪……哪里像是人能抓出来的……”
闻言,众人大着胆子向地上定睛一看,七具狗尸身上果真留着数道抓痕,这些抓痕几乎每一道都要将尸体一分为二般。若只是取血,这样凶狠的力道,哪里存得住一星半点儿的黑狗血呢?
想清楚原委,众人下意识就站得离那七具狗尸远了数尺,生怕沾上什么不好的东西。
陈管家吓得踉跄一步,被侍从扶住手臂道:“快!快去报告老爷,务必将那几位能人术士请来府内!!!”
“是!”
……
数个时辰后,宁初在后堂的卧房内悠悠转醒。
昨日夜里,因为那个“秉烛夜游”的任务,他趁那小丫鬟睡着后,持着蜡烛在周边简单转了一圈,因为府邸各处几乎都有侍卫看守,故而也不好离开去太远的院落,简单了解一番周边的布局后,便老实回了屋内。岂料,宁初还是高估了这具小孩儿身体的强度,待时间到了今日午时,他才有了勉强睡够的感觉。
三岁的小太爷被丫鬟领着慢悠悠晃到了前厅,路上所过之处早已没了昨晚那股浓重的血腥味,想必是仆从们一早便将府苑里里外外都刷洗了一遍。
宁初一抬眼就看见了前厅最高的那个黑色身影,对方被陈管家恭恭敬敬请到主位右侧的位置入座,还不待宁初同他传音,他就在其眼底看见了极为陌生的冷厉神色。
宁初向安肆投去一个不解的眼神,却被对方忽视得彻底。
“?”
见小太爷频频望向前厅,欢儿轻笑着解释道:“想必那几位就是老爷请来驱邪的几位高人了,小太爷您若是对他们感兴趣,待我们用了午饭再去看他们驱邪玩,可好?”
欢儿哄小孩的语气实在太过明显,但一想到规则之二,不能叫鬼认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宁初也只能干巴巴的回道:“好。”
毕竟,在这个游戏中,鬼可能是他周边的任何一个人,包括这位欢儿。
前厅处,被请来的贵客一共有五人,分别是一对夫妻,一个少女,还有安肆和止归。稀奇的是,这次的止归竟还须起了长发,看起来同以前的模样倒是大相径庭了。
李老爷愁色道:“几位贵客有所不知,我李府三代都以行商为生,在各地广结良缘,从不曾与谁交过恶,哪怕是生意上有竞争关系的对家,对我们李府的为人处世也都是认可、称赞的。”
两夫妻对视一眼,其中的丈夫开口道:“我们既已来到这里,自然是信得过李老爷的品行为人,你直接将这几日发生状况说于我们便是。”
李老爷擦了擦额角的虚汗,苦着脸道:“欸,好。三日前是我那老母的寿辰,于是李某当天就设宴请了方圆数里的乡亲们一同前来祝寿,原本一开始还好好的,但不知为何,中途……中途竟有血水从屋顶滴下!”
一旁的陈管家接着道:“开始只有几滴,大家都以为是屋顶漏了雨,正奇怪哩,哪知后来那雨越下越大,我们这才知晓那哪是雨啊!分明就是血!!这屋内在下血雨啊!!!”
李老爷道:“好好的一场宴席愣是叫那血雨败了个干净!这还不算完,到了第二日,我们正欲调查那血雨的来处,但人还没来得及到屋顶上看看,屋顶内部又突然起了片大火……”
陈管家道:“那火焰还是蓝色的!”
李老爷道:“对,火焰是蓝的,诡异极了!我们没人敢上去瞧,还好那火焰烧得不厉害,待火灭了,老陈上去一看,竟是什么都没有。几位高人见多识广,你们看看,我这府里是不是……是不是真进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被诡异事件连续吓了三天的李老爷和陈管家当下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该调查的调查了,黑狗血也泼了。但今早府外那七具狗尸,分明是在告诉他们这一切是做的无用功。
止归道:“不好说。”
“!!!”
李老爷干巴巴道:“大师,依您这意思,这……这邪祟是还在我府内了?”
止归道:“贵府的确有一股不祥之气萦绕上空,你们可是养了什么‘东西’?”
闻言,李老爷和陈管家大惊失色。
李老爷哆哆嗦嗦的抬起一只手,指向某一处院落道:“快,快叫人把那只蛐蛐杀了!”
陈管家面露难色,道:“老爷,那可是小太爷的新宠,我们哪好去清理,这要是老太太知道了,还不得扒了老奴一层皮去。”
李老爷厉声道:“老太太怪罪下来,你就让她来找我,府里出了这等子事,还不是那蛐蛐惹的腌臜事情。”
这时,右上座一直沉默不语的安肆出声道:“蛐蛐?这里面,似乎还有些其他故事。”
李老爷略微谨慎小心的看了眼这位公子,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对方周边围绕着一股低沉沉的危险气息,一看就十分不好惹,当下就更不想得罪他了。
李老爷道:“这位公子有所不知,那蛐蛐虽是我家小太爷从寺庙里带回来的,浑身上下却是怪异得很。每日卯时必要饮几滴花露,随后全身金光一闪,能拉出一米粒大小的金子哩!”
一直没出声的那位少女道:“看来李老爷的确大义,作为一名商人,竟也舍得杀死一只能生金子的蛐蛐。”
李老爷苦笑道:“这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啊!若非撞上这等邪事,谁不愿意把那金蛐蛐给供起来?但若能用它换我全家老小的安危,我就是再倒赔几箱金子也是愿意的。”
另一边,小太爷刚用完一小碗水饺,就被欢儿告知,他最喜爱的那只金蛐蛐今日就要在炭盆里死于非命。
欢儿轻声安慰道:“还请小太爷不要太过生气哦,据说那位叫‘宁初’的道士是个做法驱邪的高手,这次的法事下来,府里那坏东西一定会被赶走了,到时您想捉什么样的蛐蛐就捉什么样的蛐蛐,好不好呀?”
“……”
捉什么样的蛐蛐暂且不提,只是那边的道士叫宁初,这边的小太爷又是谁?
小太爷三分郁闷七分无奈的要求道:“我要去看他们做法事。”
自家主子如此好说话,着实是让欢儿松了口气,“那欢儿这就去准备个楠木盒子,给咱们的蛐蛐儿收敛尸骨吧。”
这准备倒还做得有模有样,趁欢儿离开的这段时间,宁初去了一趟李府的后山。
七具黑狗的尸体就埋在山脚下的深坑里,仆人们偷了懒,只浅浅埋了一层黄土。
但即使如此,宁初还是费了好大一番劲,才看到几具狗尸身上的伤口,伤口的确如侍从们描述的那样,几乎叫这狗尸裂成了两半。
了解完一切,宁初重新将黄土掩上,无奈道:“看来是那位‘宁初’道长找错了妖,你说是么,曲曲。”
前方不起眼的小石块上,一只金色的蛐蛐低鸣两声,像是在宣泄自己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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