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结连理

　　庆王一直站着，即便雨中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他的目光却依旧深远。白秀现身，站在了庆王的身边，庆王一扭脸，有些讶异的问：“你还在？”

　　白秀没说话，脸色不大美妙。

　　“对不起。”庆王很诚恳的道歉。

　　“我也走了。”白秀说。天知道白秀之所以没眼色的留在这就是担心他们把事情办成了，他可不想韦捷这么早就变成怪物。

　　“诶……”庆王这下是实实的把白秀给拉住了，“天都要亮了，你就在这睡吧！”

　　“不敢，王爷这边是无所谓，您那位四弟可要炸了。”遇上这么一个温润的人，白秀也实在发不起来脾气，于是也换成了好声好气，“今夜加班晚了，明儿跟王爷告假一天。”

　　“怎么了，有事？”庆王拉着白秀的手没丢，这人的掌心还是那么温热。

　　“呃……我那住所太乱了，想花点时间打扫一下。”白灵风跟他生气的这段时间，白秀每天回来只是睡个觉，其余时间都在练功，院子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落花与枯叶了，其他的角角落落也全是灰。

　　庆王听说，眉眼不经意的一挑：“有客来？”

　　白秀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庆王明显的怔了一下，先是丢了手，随后才说：“去吧。”

　　因为经常下雨，白秀是烦了动不动就要淋雨，像他这样偶像包袱比较重的人不大乐意叫人看出落魄，所以乾坤袖里也总带着一把伞。当着庆王的面，白秀也没有隐藏，直接打了一把白色的油纸伞。

　　按理转两个圈圈就走了，可他是从大门进来的，遇见他的人不少，本来长的妖艳就已经够叫人诟病了，再行动诡异，就更要传出他狐狸精的事实，所以还是怎么来的怎么走。

　　白秀出了庆王府的门没走多远，看见一人戴着斗笠穿着蓑衣站在那，走近一看，疑惑解开，就知道是道长。

　　“不是叫你别等我的吗？”白秀先开口，只是语气不怎么好，像是对一个不听话的小孩。

　　“你还知道出来，我都想了，你要再不出来，我直接将庆王府的牌匾给砸了。”白灵风更加没好气，指着白秀，“你看你这衣服怎么松了，头发怎么也乱了，你们干什么了？”

　　“干了又能怎么样，我还要为你守身如玉啊？再说，我在陌上轩干什么你没看见？”白秀翻了个大白眼，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又顺了顺头发，啊，飘逸呀，顺滑呀。

　　“我怎么会知道，我又没过去，给韦捷看了病我就回去了，结果发现你那厨房……哎，怎么会有你这么邋遢的人，都脏成什么样子了，蜘蛛都吊顶了，锅也锈了，碳也不知道挪一挪，还是我那天原想着放在通风处吹一吹的，指望你能收回去，结果一直泡在水里，糖罐子里全是蚂蚁，盐也化了……”白灵风越说越暴躁，都要发飙了。

　　平息他的怒火也很简单，白秀乖觉的说了一句：“我总觉的厨房和西边的那间厢房一样，那地方属于你，所以你不在，我一步也没踏进。”

　　白灵风：“……”

　　白秀看白灵风被噎住的模样，表面风平浪静无动于衷，内心却在欢笑的狂奔，不过只笑了一会儿，脸色倏地一正：“你真的没去陌上轩？”

　　“说没去就没去，我还骗你！”白灵风嘟着嘴，被白秀一句话哄的太开心，却又不能表现出来。

　　“奇怪，当时感受到了一股劲风，我还以为是你。可按理，你来了我应该知道的，还故意的灭了灯。”白秀皱了皱眉，犹自想不明白。

　　“你别疑神疑鬼的了，鬼节要到了，妖风吧。”白灵风说，“有些邪祟怨念深，你别瞎招惹，它们有自己的恩怨，不找你麻烦，你别多管。”

　　“哎，我还有想不明白的，韦捷刚刚也去了陌上轩，为什么我预测不到他们接下来要发生的事？”白秀一脸求知的请教。

　　“算人不算几，投入到预测者私人的情感，预言就不准了。况且本来就十测九不准，天机也是会变的，这种事情讲的就是顺其自然道法自然。”白灵风也拿出了老学究的架势来，一本正经的跟白秀讲道。

　　白秀点了点头，又道：“那韦捷的伤怎么样，她刚刚又吐血了。”

　　“又恶化了，等过了中元节，我还要再给她放一次血。但也只是压制，如今这毒蛊完全被激活了，只是它还没太凶而已。”白灵风回答。

　　两人一起往那方小院子走去，原本一秒钟就能解决的事，偏要一步一步在雨中走回去，一个打着白伞一个戴着斗笠穿着蓑衣，靠的不远也不近。

　　“薇仙兄，你还生我气吗？”白灵风问。

　　“生啊，气的我可厉害了，差点吐血，我可没那么大的肚量轻易就原谅你。”白秀风轻云淡的一点不像生气。

　　“那我以后不再对你这么口无遮拦了，我……对不起，我也知道我这人有时候很讨厌，很幼稚，你越是好脾气我越是想激怒你。”妈耶，白灵风竟然跟白秀道歉。

　　“哎哟，我脾气可不好，激怒我太容易了。”白秀依旧强硬，“我可不是他，总那么迁就你。”

　　白灵风噘着嘴瞟他：“那我叫你回来，你还理我。”

　　白秀：“……”老子特么是怕被你揍，我要真头也不回的走了，你能不追来？老子这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老子腥风血雨的时候你还在玩泥巴呢。

　　又走到桥上了，白秀习惯性的撩衣，只是这一次白灵风没走，倚在桥栏上看着白秀，还问：“要不要帮你扶着？”说他就是好心想帮白秀撑伞，信吗？

　　“行啊，硬了你给我口。”白秀歪着脑袋夹住伞柄，裤子都是系带，一只手还真没办法，绫罗的料子又滑，一不小心就掉到了脚踝。

　　“什么？”纯真的白灵风一脸不解的看着白秀。

　　白秀没避着他，伞柄夹在他另一侧的脖子，只是一扭脸看见白灵风懵懂的眼神，他觉得自己不洁的太邪恶，于是骂了一声滚，把伞的方向换回来挡住了白灵风的脸。

　　白灵风伸手接住白秀的伞柄，背对着白秀，笑了笑说：“我听懂了，从前，你什么没叫我看过。”

　　“闭嘴！”白秀用手肘顶了他一下。

　　白灵风就果真闭嘴了。

　　白秀屏气凝神的开始放水，放了半天还在哗啦啦，都分不清到底是雨水还是他在尿尿，白灵风又不耐烦了：“好了没有，你这是几天的尿聚在一起了？”

　　“道长，我问你一个很严肃的问题。”白秀已经转了身，并且恢复了原貌，目光盯着白灵风，“你对韦捷是什么情感？”

　　白灵风脸现不善，反问：“你想跟我说什么？”

　　“能不能不管了？我帮你去杀了她，你走！”白秀说，“我会跟她讲明白，度她去黄泉，她有怨有恨，我来承担。”这个“她”是指程家小姐。

　　“她身上的毒蛊早就化魔，不帮她解怨，她去不了黄泉。”白灵风说，“一旦入了魔道，后果不堪设想。”

　　“我去拿回九冥，九冥上九天下九幽，乃神魔合体之琴。我用琴声帮她解怨，如若不行，我把她收于琴中，与琴共亡。”白秀道。

　　白灵风看着白秀，沉声道：“你并不能操控九冥。”

　　“试一试。”白秀说。

　　“试？”白灵风眉头一蹙，凄惶笑了起来，随后脸现讽刺，质问，“怎么试？不成功怎么办？就是为了韦捷？她值得吗？你想成全她和赵恺？”

　　“我是为了你，韦捷是你的劫？”白秀按住了白灵风，这家伙又激动了。

　　“凭什么你说韦捷是我的劫，就因为她是个女人，就因为她也是受害者，就因为是我先去招惹她，就因为……我被她一颗石子崩的头破血流？”白灵风挣开了白秀的手，并且把白秀的伞扔进了河里。

　　“为什么我的劫不会是你？十四年前是你不信人间有白头，我说我不会丢下你，我会永远陪着你。为了你，我放弃了飞升，谢绝了天君的亲自邀请，我诚心的想向你证明我会信守承诺。”

　　“而你呢？你有多恶心，你跟你的师尊，你跟你的师兄，你连那只精灵都不放过。白螭怎么死的，你用着它化身的紫薇剑就没一点罪恶感吗？还要我再提醒你吗？你成亲了，你轰轰烈烈的娶了季鬼兰为妻，还记得他们叫过你紫薇长老吗？”

　　“我说我帮你，我们合力就能杀了他，你不肯，说什么弑师不详，我以为你只是不想我沾染血腥。可是陆无机来，就问了你一句是否愿意跟他走，你就头也不回的走了。走了又能怎么样，他还不如季鬼兰，他敢认吗？你欠他什么啊，凭什么要你剖心还他？”

　　“我欠他一条命，自然要以命相抵。”白秀代本尊回答。

　　“算了吧，那些年，你救他何止一次两次，你们之间早就扯平了，是他一次一次的欠了你。你把命还他了，那我呢，就因为你自以为的替我顶罪，我就要感恩戴德的受着吗？”

　　白秀瞬间就被雨水淋透了，睫毛变成了雨帘，他努力睁开眼睛问白灵风：“所以该走的是我，对吗？”

　　“不许走，你还我。”白灵风打掉了自己的斗笠，伸手抓住白秀。

　　“你这个人……”白秀叹了一口气，“所以啊，我说我去拿回九冥，你别管了。”

　　“凭什么叫我不要管，我犯的错我自己弥补，我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你的心中就没有一点正义吗，你觉得公平吗？为什么是她死？一个人苦熬了十几年，若不是这强大的恨意支撑，她早就疯魔了。为什么你只想着成全别人，有的人继续声色犬马纸醉金迷，有的人依旧平步青云高官厚禄，有的人还是那般道貌岸然衣冠禽兽……”

　　“那对韦捷公平吗，你不是一样欠她，你怎么还她？”白秀问。

　　“那让她活在谎言和虚假中就公平了吗，你知道她想要什么？”白灵风反问。

　　“韦捷很聪明，有些谎言她会辨别，有些对她来说不知道更好。”白秀抹了一把脸，“道长，她不过是个小姑娘，为什么要让她承受那么多？”

　　“你怪我？”白灵风更激动了，近乎咆哮，“是他们自己斗的你死活我，坚信成王败寇，是他们韦家人自己分崩离析各自站队，是她非要拉着，一个不肯舍，是她，什么都想要，要风花雪月，要富贵荣华，要女人，要男人……”

　　雨水淋透，本来飘逸的长衫全都贴在了身上，胸膛的温度太冷，水流沿着心口往下滑过，冰凉刺激到了敏感部位。这种不合时宜让白秀很烦躁，他扯了扯衣摆，却越碰越敏感。

　　白灵风原本还在暴躁，忽然一低头，直接被梗住了，一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骂他了：“你还是人吗？你到底在想什么？”

　　“操——”白秀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了，“我他妈不是硬你，你一个雏不懂我们男人的苦恼。”

　　“你妈才是雏！”白灵风骂人了，还骂的这么没品。

　　“我妈是雏就生不了我了，她又不是圣母玛利亚。”白秀说着还唱了起来，“玛利亚噢玛利亚，玛利亚玛利亚玛利亚……”一面唱还一面搔首弄姿，他这姿势摆起来可比韦捷骚多了，咬唇，撩衣，顶胯，开腿，甚至跪趴，每一帧都叫人血脉喷张。

　　只可惜他对上了一个连唐少还不如的人，好歹人家还撇开目光念一声“阿弥陀佛”叫叫“女菩萨”，道长只气鼓鼓的看着他各种骚却无动于衷，临了还附带一句：“恶心，禽兽！”

　　“做人多累啊，我就当禽兽怎么了？”白秀伸手扯掉了白灵风的蓑衣，“来嘛，哥哥，和爸爸一起跳湿身舞。”这称呼，绝了。

　　“滚——”白灵风惊恐的真要叫爸爸了。

　　“滚？那你先滚吧，给老子的伞拾回来。”白秀说着将白灵风打横抱起，然后一个沉重的抛物线给扔河里面了。

　　白灵风急忙之中拂尘一甩，锁住桥栏的同时将白秀的腰也给捆住了，白秀不防身子往前一扑，伸手说“不要”的场面像极了跳崖的戏码。

　　“加油，宝贝儿，不要放弃！”白秀弯着腰手伸在那要拉不拉的，其实他一点也不累，力量都在桥栏上了，就是戏精上身想演戏了，“我不要，不要，我死也不会放手的，要死我们一起死！”

　　“××”（哔——）道长又讲脏话了，还是个很脏的脏话，一点都不像个六根清净的道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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