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纸伞

　　沧渊主大殿之上，虾兵跑上前来，“主上，有人闯进了海底洞穴！”
　　辛琼好不容易得了点空闲时间，不耐烦地回神，“谁？”
　　“好像是……沄门的梁如因，和两个不认识的人。”
　　“梁如因……”辛琼想了想，吩咐道：“把朝雨叫回来。”
　　“是。”
　　她来干什么？
　　听说她要与人族成亲了。
　　来和沧洮谈条件吗？

　　海底洞穴
　　胡生面对牵霄这一系列的言语，一头雾水。
　　她是谁？
　　听起来，她不是牵霄，也不是沧洮。
　　可是……这海底洞穴不可能出现第三个人。
　　梁如因也觉得奇怪，“我看过你的画像，如果你不是牵霄主，那你是谁？真正的牵霄主在哪里？”
　　“我不是牵霄，又有何人能是牵霄？”
　　女人咧了唇，似乎又变了语气，更加地利落，具有王者的压迫感。
　　曾听闻，牵霄是个杰出的领导者，从小便聪敏胆大，做任何事都及其有章法，利落不拖沓，包括舞剑也是手起快落。
　　可说没有人天生便会做什么事。
　　但牵霄却是个天生的主君。
　　这么一听，面前的女人，似乎确实是牵霄。
　　梁如因捏着袖子，语气恭敬。
　　“既然您是牵霄主，可否帮我们一个忙？”
　　牵霄偏头看向她，弯了弯红唇，友好的笑容却让梁如因觉得阵阵发凉。
　　只听她开口，“我以为你会跟朝雨一起回来。”
　　“您也认识他？”
　　梁如因觉得奇怪，想想暮云毕竟是在帮助沧渊复仇，牵霄认识他好像也不奇怪。
　　“当然认识，真想知道，朝雨怎么就没比过你身边这个小家伙呢？”
　　牵霄的视线又偏向了梁如因身后的胡生。
　　胡生抬眼，从容淡定，“情字，本就无解，情有许多，始于何情，终归何情，仍无解，但凭心意。”
　　“好一个无解，所以，若一个人用情作欺骗，被骗之人也是不配得到一个原因与解释的吗？对方只要说，不爱便是不爱了，被骗之人就应该洒脱离开吗？”
　　牵霄的笑容缓缓散去，胡生愣了愣，平静过后，他才开口。
　　“以情作欺，本就下流。”
　　牵霄的笑声在空荡的海底洞穴飘过，“你难道不知道我所言之人是谁？就敢做此评价？”
　　胡生勾了勾嘴角，“牵霄主与我族大神官萧探的曾经，小生也是有所耳闻。”
　　“所以你也觉得他骗了我？”眨眼间，牵霄从上座之位到了胡生的面前，垂眸盯着他，“是不是？”
　　胡生顶着压迫抬眼，牵霄又道：“他骗了我是不是！”
　　她瞪着眼睛，这个高贵的主君忽然又如变了个人似的。
　　梁如因想开口，被胡生捏了捏手心，收了嘴边的话。
　　只听胡生开口，“是的，萧探骗了你。”
　　“阿生……”梁如因握住了胡生的手，手心冒了汗。
　　眼见着牵霄眼中漫起红血丝，怒意缓缓而现。
　　妙音也皱了眉，压低声音提醒胡生，“你干什么？何必刺激她？”
　　“你！”诡异的寂静过后，在一声尖利到根本听不清话语的大喊中，胡生被夺走了呼吸。
　　喉咙被掐着，眼前是面目狰狞的女人，全然没了高贵优雅。
　　梁如因抓住了牵霄的手，意图将其剥离，“牵霄主，您冷静啊！”
　　可女人全无反应，身上戾气漫出，就连整个海底洞穴也跟着主人变得阴森。
　　看来，前任沧渊主牵霄精神失常，确实不假。
　　反抗对于胡生来说必然成功，但他此时却纹丝不动，他安静地看着眼前疯魔的女人。
　　“牵霄主不就是想要这个答案吗？否则，您又是在确认什么？”
　　牵霄愣了一下，松了手上的劲儿，像是陷入了自我挣扎。
　　“是吗？”
　　“我不是要这个答案……”
　　“不是……他肯定不会骗我……”
　　“我怎么会被骗呢哈哈哈哈！”
　　“我可是沧渊主！我怎么会成为沧渊的罪人呢！”
　　“肯定不是这样！”
　　牵霄捂着头，时而狂泣，时而颠笑。
　　梁如因挽着胡生的手臂站了起来，看着她发疯，却不知如何劝说。
　　“那是怎样？您觉得当年的真相是怎样？”胡生道。
　　当年的真相到底如何，知道的人只寥寥。
　　或者说，可能真相，就如民间传言，也不无可能。
　　“我杀了他！我杀了他！不不……他杀了我！然后……然后……”牵霄拍打着自己的头，发出了砰砰声，“我忘记了……我们一起死了……”
　　妙音一头雾水，“她怎么不论清醒还是疯癫，说话都颠三倒四，矛盾重重的？”
　　“当年另有隐情？”梁如因问向胡生。
　　胡生点头，“很有可能。”
　　“世间传闻萧探利用牵霄感情，从根本打破沧渊族防线，将其驱赶入海，永生禁锢海底片寸之地。难道不是这样？”妙音奇怪道。
　　“万象神殿上有一禁处，里面记录了历代大神官的生平，其中便有萧探的，所有大神官的生平都是完完整整、不错不误的，唯有萧探的记录不齐不整、漏洞百出。”
　　梁如因明白了，“所以当年的真相是有人在刻意隐瞒？”
　　“是否有意我不知道，是否是真相我也不知道，但定是有一些细节不希望被公知，可能知道这些的只有寥寥几人。”
　　“能有什么细节？”妙音问道。
　　胡生看着陷入自我矛盾的牵霄道：“比如牵探网，牵霄的牵，萧探的探，在人族与沧渊族已关系崩裂之后出现的牵探网，萧探亲自补下的牵探网，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更像是在纪念什么。”
　　胡生顿了顿又道：“还有牵霄方才奇怪的言语……”
　　“阿姐！”
　　胡生的话被一个女声打断，海底洞穴冲进来了两个人，而在海底洞穴之外，虾兵蟹将的列阵声也清晰可闻。
　　显然已经将他们包围。
　　梁如因低声介绍道：“辛琼，现任沧渊主，旁边那个是她的得力助手，越骨。”
　　越骨面无表情地站在了一边，手握长柄大刀，看来只是来保护辛琼的。
　　而辛琼则是直接冲向了倒在地上的牵霄，将其扶了起来。
　　低声劝慰几句后依然无法将牵霄稳定下来，抬头大喊，“出来！”
　　胡生三人皆是疑惑。
　　什么出来？
　　辛琼喊了三遍，这个海底洞穴终于有了动静。
　　黑白相间的迷雾从壁画中渗出，融合在了一块儿，越骨自觉上前帮助辛琼把牵霄扶到了座位上，又跟着辛琼站到了一边。
　　妙音疑惑，“这是什么？”
　　胡生和梁如因也看不懂，但显然这个一团团的黑白之雾并不会伤害牵霄，暂时应该也不会伤害他们。
　　只见牵霄被黑白所包围，阵阵低语中，听到了女人的轻泣，又渐渐变成了愉悦的轻笑。
　　不多时，雾气散去，辛琼也明显放下了心来。
　　牵霄安静地伏在椅背上，嘴角带着笑意，睡得安稳。
　　辛琼给越骨递了一个眼神，越骨走上前去将牵霄送回了床榻上，拉起了粉色的帷幔。
　　“来这里，做什么？”辛琼走到了上座，盯着他们三人。
　　梁如因欠身，道：“听闻沧洮在这里。”
　　辛琼弹手拨走桌上的茶，冷眼看向越骨，越骨立刻会意，献上了茶杯与茶水。
　　“你梁如因还需要听闻？”
　　梁如因不觉尴尬，问道：“沧渊主可否告知沧洮在何处？”
　　辛琼没立刻回应，而是越骨俯身在她耳侧说了一句话，辛琼点了点头，越骨便离开了海底洞穴。
　　妙音环着手倒是没了什么耐心。
　　“人来了，你跟他说。”
　　梁如因歪头，又看了眼胡生，不是很理解辛琼这句话。
　　谁来了？
　　胡生冲她挑了挑眉。
　　他好像理解。
　　梁如因又想了想。
　　莫非是……
　　暮云？
　　果然，越骨带来的就是暮云。
　　他一袭烟灰月色衣衫，头戴长簪珠链，眉眼间带这些憔悴，梁如因却觉得他与平常有些不一样。
　　却说不出来。
　　应该是……有些妖媚，不，是更加的妖媚。
　　辛琼站起身，看向暮云，“朝雨，你的好妹妹闯到了这里，要见沧洮。”
　　暮云在听了这句话后看向她，这样的场景颇像做坏事被告密后家里人来抓小辈回家的。
　　“这么点事都不能定？找我做什么？”暮云冷眼道。
　　辛琼倒是一点也不生气，反倒是深吸一口气坐了下来，抿了口茶水，“可你不还是来了？”
　　说到底，辛琼也是想看，这位沄阁主对他的这位妹妹到底还有几分纵容。
　　暮云看向梁如因，“何必如此着急找沧洮，大战在即，迟早会见到的。”
　　“一定要发动战乱吗？一点和谈的可能性都没有吗？”梁如因不死心。
　　暮云没说话，因为沧渊族胜或败于他而言并没有关系。
　　回应梁如因的，是一个虚无的声音，“没有。”
　　声音是从帷幔那里传出的。
　　帷幔卷过，粉色中浮现出一根神杖，不用想也知道是沧渊神杖了。
　　神杖后面浮现出了一个男人的身影，长身玉立，却只有一个轮廓，连人脸五官都看不清，却不自觉地觉得那人是个风度翩翩的公子。
　　“谁允许你们，出现在我和牵霄的珊瑚处？”
　　“谁允许你们，接近我的牵霄？”
　　漩涡卷过潮汐，驱逐外来客，独留我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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