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

　　他清楚地知道，慕时瑾是在故意引导他，是在试图扭曲他的想法，他不能再被带着节奏走，不能让自己陷入自我怀疑的陷阱。

　　可慕时瑾根本不给他沉默的机会，继续步步紧逼：

　　“你会有心理负担，会假仁假义地说‘不能那么自私’，会装作在意所有人的性命。”

　　虽然他的话阴阳怪气，带着浓浓的嘲讽，燃烬也始终没有开口，可心底却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认同。

　　是啊，他确实无法做到完全无私，他在意的，终究还是身边那些熟悉的人。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紧绷的神色便松懈了一瞬，而这细微的变化，恰好被慕时瑾捕捉到。

　　“但是没关系啊，” 慕时瑾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带着几分蛊惑：

　　“本来众生就都要泯灭的，你是天道选定的救世主，只要你最后救了‘该救’的人，你又有什么错呢？”

　　燃烬不知何时停下了后退的步伐，整个人像是被钉在原地。

　　慕时瑾走到他面前，伸手捏起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语气冰冷地抛出第一个选择：

　　“如果在江若柠与昭川之间选一人活下来，你如何选？”

　　燃烬的身体猛地一颤，痛苦地摇着头。

　　慕时瑾却无视他的痛苦，继续抛出第二个更残忍的选择：

　　“你很难选，因为他们都很重要。

　　但若把江若柠换成清瑶呢？

　　一边是你在意的师兄，一边是你不怎么喜欢的清瑶，你会怎么选？”

　　燃烬的嘴唇轻轻颤抖着，脸色苍白如纸，却依旧说不出话。

　　他不敢去想这个问题，更不敢给出答案。

　　慕时瑾却像是没看到他的崩溃，再次贴心的解答：

　　“你的良心会受到谴责，即便你想保下昭川，你也不能连累无辜的清瑶。”

　　他手指轻轻摩擦着燃烬的下巴，再次抛出第三个直击灵魂的问题：

　　“可如果清瑶要杀了昭川呢？你出手阻止，最后只能杀了清瑶才能保住昭川。

　　告诉我，你会为了护住昭川，那么做吗？”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燃烬的灵魂，让他浑身颤抖不止。

　　燃烬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却依旧无法逃避这个问题。

　　“说！” 慕时瑾的声音陡然加重，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燃烬终于再也撑不住，缓缓闭上眼，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而后轻轻点了点头

　　—— 是的，他会那么做。

　　看到他的回应，慕时瑾终于满意了。

　　他松开捏着燃烬下巴的手，任由燃烬像脱力般跌坐在地。

　　慕时瑾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低沉而冰冷，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燃烬的心脏：

　　“所以，你自始至终在意的，不过是因为被舍弃的人里面有你在意的人。

　　少在这里装什么大慈大悲的救世主。”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

　　“虚伪又恶劣的自私鬼，就该被锁在笼子里，做只乖乖听话的宠物。”

　　燃烬瘫坐在地，陷在自我怀疑的泥沼里，头埋在膝盖上，肩膀微微耸动，连呼吸都带着压抑的啜泣。

　　他唾弃自己的 “自私”，更痛恨被慕时瑾戳穿真相后的狼狈。

　　原来自己一直坚持的 “正义”，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幌子。

　　慕时瑾站在他面前，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张了张嘴，原本到了嘴边的嘲讽与呵斥，却莫名咽了回去。

　　他本想再多说几句，彻底摧毁燃烬那点可笑的 “正义心”，让他彻底臣服；

　　又动了动脚，想将这不听话的人踹倒，勒令他立刻滚回房间反省。

　　可最终，所有的强硬都化作了一声无声的叹息。

　　他反而俯身，小心翼翼地将啜泣的人打横抱起，声音放得格外平缓，甚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

　　“孤送你回房，这次，乖乖待着，不许再乱跑了。”

　　燃烬没有反抗，像个失去力气的玩偶，任由慕时瑾将自己抱回偏殿的床上。

　　柔软的锦被裹住身体，带来一丝暖意，却驱散不了他心底的寒。

　　慕时瑾转身准备离开，手腕却突然被一只微凉的手抓住。

　　他回头，只见燃烬半撑起身子，眼神犹豫，嘴唇动了动，却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 我......”

　　他想说些什么，可又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说什么。

　　慕时瑾看着他支支吾吾的样子，眉头微微皱起，眼底闪过一丝不耐。

　　他向来不喜欢这种拖泥带水的模样。

　　可就在他抬手，想将燃烬的手拨开时，燃烬却突然闭上了眼，像是做好了迎接惩罚的准备。

　　预想中的斥责与巴掌没有落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温热的手轻轻落在了他的头顶。

　　慕时瑾的动作格外轻柔，指尖顺着他的发丝慢慢摩挲，语气竟像哄孩子一般：

　　“要是你肯乖乖待着，不惹孤生气，等一切结束后，孤就送你一件礼物

　　—— 一件你肯定会喜欢的礼物。”

　　燃烬猛地睁开眼，怔怔地看着慕时瑾。

　　眼前的人依旧带着温柔的笑颜，眼底的偏执与狠戾仿佛都被藏了起来，只剩下让人安心的暖意。

　　他鬼使神差地，傻傻地点了点头。

　　那一刻，他竟忘了之前的屈辱与痛苦，忘了慕时瑾的疯狂计划，只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所迷惑。

　　看到他的回应，慕时瑾眼底闪过一丝满意，俯身在他额头轻轻一吻，唇瓣的温度带着几分微凉，却让燃烬的心跳莫名加快。

　　他又伸手，温柔地抚摸着燃烬的脸颊，指尖轻轻划过他的下颌线，声音低沉而暧昧：

　　“小霜儿，最后一件事

　　—— 把幽冥剑给孤。”

　　燃烬的思绪瞬间被拉回现实，他看着慕时瑾，如实回答：

　　“幽冥剑当初掉在了上古秘境里，后来应该是被寻来的师尊捡回去了。

　　我这次来得仓促，没来得及从师尊那里要回来。”

　　慕时瑾垂眸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像是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实性。

　　幽冥剑是上古神器，若能拿到手，对他的计划会有极大的帮助，他不得不谨慎。

　　燃烬见他怀疑，立刻着急地解释：

　　“如果幽冥剑在我身上，小姨肯定会跟着我一起来，她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你...... 那什么我......”

　　说到最后，他的脸颊微微泛红，语气也变得羞赧起来，实在不好意思说出之前的狼狈。

　　慕时瑾看着他泛红的耳尖与窘迫的模样，忍不住低笑出声，眼底的怀疑也渐渐散去

　　—— 燃烬向来不会说谎，更何况是这种带着羞赧的辩解，一看就是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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