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暴君的男嫂子

　　沈青的意识在混沌中浮沉。
　　当他挣扎着睁开眼时，视野里竟翻涌着浓墨般的黑雾——这场景像极了“心海”系统中的虚无之境，却因雾气的粘稠流动而令人窒息。
　　恍惚间，他想起黑曜总爱在这样的黑暗中突然蹿出，胸前的绿宝石划过虚空时总能为死寂平添一抹灵动的活力。
　　不得不承认，他很担心黑曜，也时时都会想起黑曜。
　　“黑曜？你在吗？”
　　沈青唤了声，“黑曜会不会在这”的念头迫使他踉跄起身，四下寻找，却见远处一缕微光撩开了雾障。
　　他如循光的飞蛾般朝光源走去，却在看清光源中的身影时刹时僵在了原地。
　　沈青鸾跪坐在光晕中央，怀抱中的羯朱心口已洇开一朵暗红色的花，像朵开败了的曼珠沙华。
　　而最令沈青震颤的却是沈青鸾此刻的动作——他正用指尖将羯朱散乱的鬓发别至耳后，温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极易破碎的珍宝，这与沈青记忆中那个面对红尘姿态决绝的青年简直判若两人。
　　“对、对不起，我……我以为你恨他，不想见他……”
　　沈青的喉结滚动数次才挤出了声音，每个字都像在吞咽碎铁，因为他意识到杀人者的辩解无论如何总显得苍白。
　　沈青鸾抬眼的动作很慢，眸子里沉淀着某种近乎神性的平静。
　　他静静看着沈青，缓缓开口道，
　　“……我确实怨过。”
　　说完，他的指尖仍停在了羯朱的眉骨，睫毛忽而抖颤，
　　“可后来，当我反复确认了他的爱意后，只觉那爱太烫了，我生性凉薄，唯恐接不住，就……只想逃……”
　　沈青回想着见过的那些片段，似乎在这场孽缘里，他们一个偏执成狂，一个懵懂决绝，可到头来，竟是痛爱撕扯将他们一人一鬼缠到了一起。
　　“你是因为他，所以才没走……”

　　沈青想到了冉那个关于青鸾“魂飞魄散”的说法，于是问了。
　　沈青鸾倒也坦诚，自唇角牵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无奈道，
　　“终究还是我私心作祟吧……对他，我不知为何，有牵挂……”
　　沈青点点头，连想到后来体内那些莫名的疼痛大多都与他伤害羯朱有关，也就确认了那份牵挂的重量。
　　“你可恨方敏奴？羯朱说是他害了你。”
　　沈青开口，关于旧友的复杂情绪逼迫他发问。
　　沈青鸾顿了顿，似乎是在很努力地回想他与方敏奴的过往。
　　半晌，他终于摇了摇头，释怀般地道，
　　“阿奴他与我原是浸在同一个苦海里的，不得好生，亦不盼好死。他在我绝望之时给予过诸多关怀，还将意图自戕的我救回三次，即便如今知道是局，可他救我之事终究作不得假，因此我对他也终是恨意难生……也或许是我死久了，恩怨便也消弭了……”
　　沈青怔了下，随即问，
　　“他也家破人亡？那是谁害的？萧锐锋？不，若他家遭难是在你家之前，那施难之人应是萧锐铎。你可知那是何年何月的案子？”
　　沈青鸾叹了口气，
　　“他并未同我细说过，也或许，因为些原因，他对我有所欺瞒，不过那些都是我生前事了，若想弄清，想来需得你亲自寻机问他了。”
　　沈青点点头，表示理解，心中暗叹此战凶险，兴许是没那机会了。
　　忽然，他看见沈青鸾俯身，将吻落在羯朱苍白的唇上。
　　而那长长一吻结束后，羯朱闭着的双眼竟缓缓睁开了。
　　羯朱的瞳孔涣散如蒙薄雾，视线却如磁石般吸附在了沈青鸾脸上，对周遭一切视若无睹，仿佛坠入一场只容得下一人的美梦，根本看不到这里还有个“外人”注视。
　　“青鸾，是我当时被野心迷了心窍，放你在萧氏兄弟身边受难受辱……我利用过你，对你不起……”
　　沈青鸾用手拢住了羯朱的脸庞，柔柔一笑道，
　　“阿蛮，我原谅你了，可我逗留人间太久，再无法入轮回……你若跟我走，就只能做孤魂野鬼……”
　　羯朱深深地看着沈青鸾，抬手敷上了沈青鸾的手，他握着那手缓缓移到了自己唇上，一个眼神，重若千钧，
　　“跟你走，青鸾，别再丢下我。”
　　“好。阿蛮，你曾说要带我踏遍草原的每一处风景，看尽长河落日，听遍风吹草浪……那往后我们便做这片草原的游魂吧，再也不分开了。”
　　“外人”沈青不知要说什么，在那二人的爱恨纠葛中，他终究是个局外人。
　　似乎所有的情绪都堵在了他的胸口，最终只化作了心底的祝福。
　　那二人的身影在他的视线中逐渐透明，雾气翻涌，此方天地间最后的光随着他们的消失而终是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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