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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严嬷嬷走在前,面带喜气,一路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像是在同身后的玉词说话。
玉词跟在其后,心却系在另一处,前人的话是一点没听到。
“玉词姑娘,”严嬷嬷停下脚步,“您且在此处稍等,今早做了芙蓉糕,我给您留了一份,这就给您拿去!”
在玉词想着落水之事时,原来两人已经走到厨房,而等严嬷嬷大嗓门的一句话将她拉回神,已来不及阻止,严嬷嬷早已从侧门出去。
厨房一处正门,一处侧门。
严嬷嬷经厨房正门进,又从侧门出,一下便没了踪影。厨房就在此,也不知她又上哪去取芙蓉糕。
两处门都大开着。正门连着门廊,顶上有遮风避雨的瓦檐,上午的光从正门照进厨房;到了午后,光移到另一侧,便从侧门斜斜延入厨房地上的青瓦石。
玉词站在正门外望向侧门。
侧门外有个小院,小院的围墙上还开了一处圆拱门,通往别处院子。
厨房内,阳光匍匐在地,似乎比刚刚又往里延申了些许,这么久了,严嬷嬷也不知到底去哪了,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她得回去看看三个小丫鬟的情况,且还有另外的事也等着自己安排。
玉词本想找个经过的小丫鬟帮忙带话,让小丫鬟一会告知严嬷嬷自己有事先行离开。只是不知今日怎么回事,平常厨房周围来来去去的小丫鬟居然一个也见不着。
玉词看向昨日严嬷嬷指的那方桌案,向厨房里头张望,尝试着问了句:“严嬷嬷,您回来了吗?”
这一问意外得到了回音,只是听着有些远,话里说着让再等多一会,突然有事耽搁了。
“严嬷嬷,那您先忙着,我还有事,先走了。”玉词说完就要离开,后头传来稀稀疏疏的声响,随即接上严嬷嬷急切的声音:“哎!玉词姑娘您先别走啊!我这马上好了。您那手帕我就放桌案上呢,您看看是不是您丢的那方?我马上好了,这就来了!”
严嬷嬷似乎确实拿着东西,吭哧吭哧的,她听了玉词的话便着急往厨房赶,回玉词时,隐约还磕绊到了什么。
“严嬷嬷,您没事吧?”玉词听到声响,边问边抬脚往厨房里走,向着自己听到的声音来源靠近。
严嬷嬷回着“没事没事,东西掉了,我捡一下,”又一边让玉词再等等,自己马上到了。
玉词走到侧门,向小院左右看了看,严嬷嬷不在小院里。她刚刚听到的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她又试着唤了两声,这次没听到严嬷嬷的回应了,只听到有脚步声由远渐近,大概是严嬷嬷快到了吧。
侧门延进厨房的光一直打到备菜的石台下,石台旁靠墙放着一张桌案,上头摞了大小不一的盘子,以及两个菜篮。在其中一个菜篮下,压着一方白色的小方巾,一时看不清是不是她的手帕。
方才严嬷嬷让她先看看桌案上放的是不是她的手帕,玉词走进桌案,看清了那不是她的。这张桌案就是昨日严嬷嬷指的那张,她将白色小方巾重新放回原处,又仔细在桌案上其他的地方都找了找,没瞧见自己的手帕。
这时身后传来响声,脚下的光也映出一个人的影子,看来是严嬷嬷到了。
“嬷嬷,这不是……”玉词边说边转身,来人却并不是严嬷嬷。
来者将侧门的光挡了大半,玉词不认得这人,但知道这人不该出现在此处。
“你是何人?怎么进来的?”
来者没回答玉词的话,反而向玉词拱手行礼,说道:“玉词姑娘,你的心意,我已经知晓。承蒙玉词姑娘不弃,我今日来,是想给姑娘一个确定的回答。”
玉词听得糊涂,她凭着穿着猜测这人的身份,主不像主,仆又不完全似仆,“你是……严嬷嬷的儿子,李长随?”
李长随点头,一边跨步进门,一边同时把门给带着关上。
来者步步向前,玉词下意识后退,直到退无可退,背抵桌案。
这架势不对劲,她现下正对着侧门的方向,也就是正对着来者方向;身后有桌案,右侧是墙;正门在左,离得不远,但有一堵挺宽的石台挡着,要想从正门离开,还得往前走出石台的范围。
“我娘同我说姑娘心意时,我还不敢相信,”李长随边说,边一步一步慢慢靠近,“我心悦玉词姑娘已久,从不敢妄想真有这么一天,还是见了姑娘托给我娘的香包,我才知道我娘没哄我,这不是梦……”
屋内没了侧门的光线,一下昏暗起来。
什么香包?
李长随腰间确实坠着一个带了流苏的香包,只是同寻常香包颇有不同。
香包都是挂在身外,难免磨蹭,容易损耗,故用料都是比较耐磨的;且平常香包为了能透出里头的香气,布料的孔洞也比较大些。
李长随身上这个,显然不是做香包的料子。
再一看那上头还绣着颇为眼熟的绣花……
玉词越看那绣花越觉得不对,再加上今日种种,心下便猜了个八分,暗道一声:“不好!”
外头廊下远远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府里的几位老嬷嬷,几位嬷嬷似乎正被谁催促着往厨房这个方向走。
玉词再怎么没绕明白,这一下也全懂了——今天恐怕是严嬷嬷为她准备的鸿门宴。
侧门外有人推门没推开,方才李长随从里面拴上了。
李长随听到响动声,想着可能是自己的母亲,便小声向着侧门方向说了句,“我在呢,母亲。”
外头的声响果然停止。
玉词本想呼叫,让门外人快去报信,但若门外是严嬷嬷……还是想想其他办法。
正当李长随回头查看响动时,玉词抓紧时机,三步作两步,一下绕过石台,直奔厨房正门而去。
廊下来者轰轰烈烈,听着人数不少,其中居然也有严嬷嬷的声音,说着什么“哎呀今天麻烦各位咯,就是那厨房啊,有好些个得各位嬷嬷亲自来核对的呢。要不我也不敢惊扰各位嬷嬷嘛!待核对完毕,我备了茶水和小食……”
刚刚还在侧门,怎么这么快就绕到廊下了?
听这动静,看来今天严嬷嬷是想让自己和她的儿子共处一室被抓个正着。只是来不及细想,要是门外来人恰好撞见这情形,有理说不清,只怕到时夫人也未必能相信自己的话……
玉词一心快步跑向厨房正门。
身后的李长随这会儿也反应过来,再顾不得继续慢条斯理,故作优雅。母亲说过,“要想这事儿有谱,让玉词与自己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是必须的。”
离门近了。
再几步,再几步就能出去……
就在玉词离正门只差几步距离,李长随追了上来,一把拉住玉词的手。
李长随拽着玉词不让走,嘴里还一边胡乱地表着心意,“我娘说了,她今日便去同夫人说我们的事,请夫人为我们赐婚……这是我娘让我给你的,”李长随平日身子骨不行,这会儿力气却出奇地大,他一手拽着玉词,一手在自己怀里找着,找出一只玉镯就往玉词手腕套。
“你送了我定情香包,我也理当还你一个定情物。这只手镯送给你,等夫人给咱们赐婚了,咱们便可成婚,到时候住到我家,你就是我此生唯一的娘子……”
廊下有人听见厨房的动静,问严嬷嬷是怎么回事,其他人也朝着这个方向张望。
严嬷嬷心说:“不好!儿子怎么没把正门给关上?”
虽然心中咚咚乱跳着,但严嬷嬷面上却还是笑呵呵,她扭头对众人说道:“许是野猫找食呢,这两天有野猫,赶了又来,烦着哩。”
严嬷嬷让众人稍等片刻,自己去把那野猫赶了,免得惊扰各位嬷嬷,也不等众人反应,她说完便自个儿快步走向厨房。
廊下有人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但说不清是什么,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便也没开口,同其他人一块在原地闲话,等着严嬷嬷。
严嬷嬷一进厨房便撞见自家儿子拽着玉词的手。
事已至此,只能继续下去,严嬷嬷打着笑脸靠近两人。
李长随本就被玉词的挣扎弄烦了,一见到母亲一下晃了神,唤着“娘亲”时,手上力道突然松了几分。
玉词抓准时机用力挣扎,猛地一推,李长随正晃着神,没稳住身体,竟被这一推推得跌坐在地,镯子也脱了手,飞向空中。
眼见玉词一只脚已迈出正门,严嬷嬷这时也顾不得自己素日宝贝的儿子。要是让玉词就这样跑了,能不能赐婚不说,说不定门外那些她找来为自己作证的嬷嬷们反倒会被玉词说服,到时倒了戈,她和儿子还能有活路嘛!
严嬷嬷接住手镯,千钧一发之际拽住玉词,一个用力,便把那镯子牢牢套在玉词腕上。
玉词惊怒之下甩开严嬷嬷,跌撞着出了门,廊下等着的人这时也都听见了声响。
众人见素日沉稳的玉词姑娘这般慌忙,不知是出了什么事,都往这个方向走了来,围在玉词面前。
有人好奇张望,有人沉默观察,有两三个性子急的干脆直接开口问玉词。
玉词还没说上话,严嬷嬷便从厨房里佯装一脸不好意思的模样走了出来,向众人大声道:“哎哟,不成想让诸位嬷嬷瞧见!”
“这两孩子真是……不知怎么说是好!”严嬷嬷故意盖住玉词的声音,李长随也在这时从厨房里出来,向面前众人福礼。
众嬷嬷中有同严嬷嬷一家交好的,自然认得李长随,但也十分诧异他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出现在内宅?这可不是小事……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仗责是轻,直接打死都是有可能的!
先开口的先倒霉,无论何种性格都看得出情势不对,没人敢随便接严嬷嬷的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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