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娇：将军夫人她善谋

　　清晨，沈清辞率府中的女眷在灵前哭灵。
　　她跪坐在蒲团上，望着厅中的棺材，神情呆滞。她身后跪着一众丫鬟，丫鬟们在哭嚎，喊得一声比一声凄惨。
　　正午时分，府中管事请来的僧人如约而至。他们在厅中诵经祈福，诵经声，哭喊声，低语声交织在一起，让每一个人的心情都变得沉重。
　　入夜后，其他人都散去了，沈清辞在灵前“守灵”，她为长明灯添过油后，跪坐在蒲团上，将手中的纸钱扔进面前的火盆中。
　　寂静的夜里，火盆中的火光明亮，火苗将纸钱缠绕住，一眨眼的功夫便吞噬殆尽。
　　待她再将纸钱撒进火盆时，火苗突然借着风势窜起，火舌焦急地舔舐纸钱，迫不及待地吞入肚中，那点窜高的火苗差点烧到沈清辞的袍角。她眼中映着这火光，有些出神。
　　“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背后覆上了一件带着暖意的外衣，那道熟悉又带着无奈的声音响起，“即便是做戏也别委屈了自己。走，回房里，今夜别在这儿守了。”
　　萧彻说完就把沈清辞拉起来，替她整理好有些倾斜的外衣后拉着她的手向后院走去。
　　“你怎么来了，你的腿还不能长时间走……”沈清辞的手被萧彻握在手心，他掌心的热意很暖，沈清辞忍不住将手指蜷缩起来。
　　“阿辞，我自己的身体我还是清楚的，这点路不碍事。而且府里没有‘外人’，今夜你还是回房睡吧。”察觉到沈清辞微凉的手心，萧彻加快了脚步。
　　现在虽是夏季，白日燥热但是夜里起风了穿得薄了还是会冷，更何况这里本就不同于别处，起了风甚至有些阴冷。沈清辞从小体弱，哪怕现在身子骨好些不常生病了可还是落下了毛病的。
　　阳气亏虚，温煦无力，具体体现之一就是手脚冰凉。
　　“好”沈清辞跟着萧彻回了房。
　　＊
　　出殡那天，沈清辞穿着丧服，头上仅用一只木簪简单地固定住头发。她跟在灵枢一旁，抬灵士兵齐声高喊‘起灵’后，送葬队伍出发了。
　　白幡飘飘，纸钱在空中飞扬。
　　送葬队伍抬着棺材从京城主干道上经过，路上的百姓早早就侯在了道路两旁。
　　他们沉默地看着送葬队伍从眼前经过，那些或年轻或苍老的脸上此刻都带了悲伤。
　　待送葬队伍走后，人们开始窃窃私语。
　　“唉，你说咋就那么巧呢，这才和匈奴打赢，签下停战协议，萧将军就……反正我是不信那些人的说法的。”
　　“萧家如今人丁凋零，萧彻一死，萧家恐怕就要绝后了。”
　　“我真怀疑是那群狗日的匈奴派人暗中杀害了将军，现在咱们跟匈奴打了这么多仗了，能镇住他们的也就只有将军了！”
　　“那还能是啥？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操心那么多干嘛。”
　　“你这人说这话真没良心！往大了说萧将军是为了保家卫国上战场杀敌，往小了说不是为了你我这些人的安危吗？！”
　　“王赖子，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真真假假那么多传闻，咱们这些小民努力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了。操心太多，说太多会给自己惹麻烦。”
　　“听人说将军夫人在宫里得知消息的时候当着一众人的面失态，她估计也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唉，只能说，命运弄人。”
　　一个小孩伸手接住随风飘落到他掌心的纸钱，将它握紧。他拉拉旁边娘亲的衣角，将手中的纸钱展开。
　　“娘亲，你看，它飞到我手里了。”
　　“快扔了！”妇人拉住小孩的手，强硬地将纸钱拨去，皱巴巴的纸钱掉落到地上，又被其他人踩了一脚，变得脏兮兮的。
　　小孩有些不满地撇撇嘴，但很快他就好奇地问道：“娘亲，刚刚那个黑色长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啊？”
　　妇人面色一变，低语道：“那里面是一个大英雄。”
　　“他为什么会在黑色盒子里，里面不黑不窄吗？”小孩疑惑地问道，看了眼远去的送亲队伍。
　　“他……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娘亲，你又这么说！我好想快点长大！”
　　送葬队伍很快到达了选定好的墓地。
　　萧彻击杀匈奴有功，皇上给了他陪葬在皇陵陵区外侧的荣耀。
　　这份‘殊荣’很难得，也足见皇上对他的‘看重’。
　　灵枢放入墓穴后，沈清辞向墓穴撒土，祭拜，焚烧纸钱、祭品。
　　封墓，立墓碑，一行人完成祭拜后回了府。
　　他们刚离开没多久，就有几波人先后来到墓碑前，一番探查后离开。
　　＊
　　乾清宫
　　“你都审问完了？”皇上漫不经心地喝着茶问道。
　　“回皇上，都审问完了，那人将房子租出去后就没见‘他’从房子里出来，平日里需要买的药材，吃食都是让他去买，买来放在后门。他没见过他的真容。”
　　“还挺警惕的。”皇上放下茶杯，身旁的太监刘锦连忙接着。
　　“其他人也审问完了，他们甚至不知道‘这人’的存在。”
　　“好，下去吧。”皇上伸了个腰，在宝座上换了个姿势。
　　“皇上，您派出去的刘二回来了，要带他来见您吗？”刘锦刘公公问道。
　　“好，让他进来吧。”
　　“宣刘二觐见——”
　　“卑职刘二拜见皇上”刘二跪地行礼。
　　“起来吧，派给你的事查得怎么样了？”皇上看着他，略显浑浊的眼中带着一丝急切。
　　“回皇上，卑职派人将那具尸体仔细检查了，确认是萧将军的尸体。今天卑职带着人一路跟着送葬队伍，确认棺材已经入土。”
　　“嗯，好，好。”皇上眼中闪烁着光，站了起来。
　　“恭喜皇上，彻底除掉了心腹大患。”一旁的刘公公谄媚道。
　　皇上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对他们二人道：“你们办事不错，朕要赏你们。”
　　“能为皇上办事，是我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皇上不用赏赐。”刘公公笑道，脸上的褶子堆在一起，皱巴巴的。
　　“要赏你们是朕的事，你们要不要是你们的事。”
　　“那便赏你们两瓶剑南春吧。刘锦，你带他去内务府领吧。”
　　剑南春可是西南地区进贡的顶级白酒，就是不喝，卖出去，也能得到不少白银呢！
　　刘二心中震惊，悄悄抬眼看了刘公公一眼，他笑得合不拢嘴，跪地谢恩。
　　“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二也紧跟着一同喊道。
　　“跟咱家走吧。”刘公公说完，迈步走向殿外。
　　刘二紧随其后出了殿门。
　　“皇上，乐妃娘娘派人给皇上送了东西。”一小太监进来说道。
　　“让她进来。”
　　“是”
　　来人是乐妃娘娘身边的婢女，轻玉，她行礼后将东西呈了上来。
　　这是一碗冰镇酸梅汤。
　　“皇上，这是娘娘亲手做的，用乌梅、山楂、甘草熬制，里面加了冰糖，又是冰镇后盛来的，吃了可解腻消暑。”
　　“乐妃有心了。她怎么没来？”
　　“天气太热，娘娘这两日胃口不好，身子不适，太医说白日里还是在殿内待着好，所以娘娘就让奴婢送来了。”
　　“这两日有些忙，倒是疏忽她了，你回去告诉她，朕今晚去她那里，另外，再让太医院的赵太医去储秀宫里给她看看。”
　　“是”
　　“退下吧”
　　“是”
　　＊
　　储秀宫
　　“娘娘，陛下今晚就会来。”轻玉道，站在一旁的赵太医低头看着鞋尖，没有抬头。
　　“好，替本宫取些首饰，再拿几件素雅的衣裳来。”乐妃娘娘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那张不施粉黛也漂亮的脸蛋，唇角勾了勾。
　　“是，娘娘。”
　　“赵太医，若是皇上问起来，你知道怎么说吧？”
　　“是，娘娘放心，我绝不会多说一个字。”
　　“好，赵太医也辛苦了，回去吧。”
　　“是，娘娘。”走出储秀宫殿门的时候，赵太医差点跌倒到地上，他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加快脚步向太医院走去。
　　早听闻后宫中的娘娘为了争宠不择手段，今日见了，真的让赵太医大为震惊。
　　乐妃娘娘不仅假病欺君，而且还向他要壮阳药还有‘迷’香，真真是……让他无话可说。
　　若是这件事东窗事发，他必然会受到牵连，想到这里，他背后又升起一层薄汗。
　　怎么就摊上了这事！
　　他几乎是小跑着到了太医院。
　　“轻玉，这身衣服怎么样？”乐妃娘娘着一淡紫色长裙问道。
　　“很好看，衬得娘娘貌若天仙，陛下一定会喜欢的。”
　　“那刚刚那件淡青色的呢？”
　　“也好看，娘娘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你这张嘴啊，净会说些拍马屁的话。”乐妃娘娘轻轻瞥了她一眼。
　　“哪有？奴婢说的都是实话，绝无半句虚言。”轻玉保证道。
　　两人正说着，外面有人搬来一盆花，放在空着的花几上，霎时间，整个屋子里都因这盆花多了鲜活气息。
　　轻玉看到了那盆花，她边给乐妃娘娘梳发边问道：“娘娘为何要把那盆花送给沈夫人，这花是皇上赐给您的，整个后宫的娘娘里就您这有一盆，奴婢想不明白……”
　　“本宫想和她做姐妹。”乐妃娘娘答道。
　　“为什么？”轻玉不解道，她认为两人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在你眼里，她是什么身份？”乐妃娘娘问道。
　　“萧将军之妻。”
　　“可你不要忘了她还是沈丞相之女。”乐妃娘娘把玩着手中的步摇，手指缠绕着坠下来的流苏，开口道。
　　“如今她夫君已死，身下又无子嗣，若她是普通小民就成了寡妇，难免会被人看不起，但是她是丞相之女，那就意味着，会有无数人争先恐后地想要娶她。”乐妃娘娘看了轻玉一眼。
　　“奴婢好像明白了。”轻玉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他们看重的不仅是她漂亮的脸蛋跟贤惠的品格，最重要的是她的爹爹——丞相大人，可以让他们在官场上过得如鱼得水。”轻玉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对，朝里那些老臣就算自己不想向上爬也总要为自己的儿孙考虑，就算她没有改嫁的意思，那些人和皇上也不一定会尊重她的想法。”乐妃娘娘停下了动作，流苏将手指缠紧，勒出了红印，一时解不开。
　　她看了一眼道：“自古以来，女子在某些人眼里就如同货物般没有思想可以互相‘交换’。”
　　轻玉蹲下身，将流苏解开道：“还是娘娘聪慧，一眼就看出来了。”
　　乐妃娘娘抿唇笑了笑，未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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