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秋天

　　北清市的秋天渐渐深了，连绵的秋雨让气温骤降。向渝注意到宋槐安开始咳嗽，起初只是偶尔轻声咳嗽，后来变得越来越频繁。

　　“你感冒了？”一天午休时，向渝关切地问。宋槐安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眼下有着明显的疲惫。

　　宋槐安摇摇头，试图掩饰又一次咳嗽：“没事，可能有点着凉。”

　　但向渝不放心。她想起校医说过宋槐安血压偏低，体重偏轻，免疫力可能不太好。下午的课间，她特意去小卖部买了姜茶，悄悄放在他桌上。

　　宋槐安看到姜茶时愣了一下，然后轻声说：“谢谢。”

　　“如果不舒服就别硬撑了。”向渝小声劝道，“身体最重要。”

　　宋槐安点点头，但下午的课他依然坚持上完了。放学时，雨下得更大，向渝注意到宋槐安没有带伞，而且咳嗽似乎加重了。

　　“我送你回去吧。”向渝撑开伞，不容拒绝地说。

　　宋槐安想拒绝，但一阵剧烈的咳嗽让他说不出话来，只好点点头。

　　雨中的路程比平时漫长。宋槐安走得很慢，时不时停下来咳嗽。向渝担心地看着他，发现他的额头有些发烫。

　　“你在发烧！”她惊呼道。

　　宋槐安勉强笑笑：“可能吧，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到达公寓时，宋槐安已经有些站不稳。向渝帮他打开门，扶他在床边坐下。公寓里冷得像冰窖一样——暖气似乎坏了。

　　“你等等。”向渝摸了摸他发烫的额头，果断地说，“我去买点药和吃的。”

　　没等宋槐安反对，她已经转身冲进雨幕中。附近的药店已经关门，她不得不跑到两条街外才找到一家还在营业的。买了感冒药、退烧药和一些简单的食材后，她又匆匆赶回公寓。

　　宋槐安已经躺在床上，似乎睡着了，但睡得不安稳，眉头紧锁，偶尔咳嗽几声。向渝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吓人。

　　她找到厨房，勉强用那简陋的设施熬了粥，热了牛奶。然后轻轻唤醒宋槐安，帮他坐起来。

　　“先吃点东西再吃药。”她把温热的粥递过去。

　　宋槐安勉强吃了几口，摇摇头表示吃不下。向渝没有强迫他，只是帮他服下退烧药，然后又端来热牛奶。

　　“多少喝一点，对嗓子好。”

　　宋槐安顺从地喝完了牛奶，声音沙哑地说：“谢谢。你可以回去了，太晚了你家人会担心。”

　　向渝摇摇头：“我已经给妈妈发过短信了，说同学生病需要照顾。等你退烧了我再走。”

　　她帮宋槐安躺好，掖好被角，然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雨声敲打着窗户，房间里只有宋槐安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偶尔的咳嗽声。

　　时间一点点过去，向渝不时检查宋槐安的体温，用湿毛巾帮他擦拭额头。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看起来比平时脆弱许多，那种一贯的冷静和疏离被病痛融化，显露出底下那个真实的、会疼痛会软弱的少年。

　　半夜，宋槐安突然惊醒，一阵剧烈的咳嗽让他几乎喘不过气。向渝连忙帮他拍背，递水。咳嗽平息后，他虚弱地靠在枕头上，眼神有些迷茫。

　　“妈妈？”他轻声唤道，显然还没完全清醒。

　　向渝的心揪了一下，轻声回应：“我在。”

　　宋槐安握住她的手，声音几乎像耳语：“别走...”

　　“我不走。”向渝反握住他的手，感觉到那手指异常灼热，“睡吧，我在这里。”

　　宋槐安似乎安心了些，重新闭上眼睛，但手仍然紧紧握着她的。向渝没有抽回手，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听着窗外的雨声和他的呼吸声渐渐平稳。

　　这一刻，她感到一种奇异的情感在胸中涌动——不仅仅是同情或关心，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连接。她想要保护这个看似坚强实则脆弱的少年，想要在他孤独的战斗中站在他身边。

　　天快亮时，宋槐安的烧终于退了。向渝轻轻抽出手，准备离开让他好好休息。但在她起身的瞬间，宋槐安睁开了眼睛。

　　“你要走了？”他的声音依然沙哑，但清醒了许多。

　　向渝点点头：“烧退了，再休息一天应该就好了。我熬了粥在锅里，记得吃。药在桌上，说明书我写好了。”

　　宋槐安沉默地看着她，眼神复杂。突然，他轻声说：“昨晚...谢谢你。”

　　“朋友之间不用说谢谢。”向渝微笑道，“不过以后不舒服要早点说，别硬撑。”

　　宋槐安点点头，然后出乎意料地说：“能再待一会儿吗？就一会儿。”

　　于是向渝又坐了下来。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为房间增添了一丝暖意。两人一时无言，却也不觉得尴尬。

　　“小时候生病，母亲总是这样陪着我。”宋槐安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她会读诗给我听，直到我睡着。父亲从来不会来，他说生病是软弱的表现。”

　　向渝心里一疼，轻声说：“生病是人之常情，不是软弱。”

　　宋槐安转过头看她，眼中有着难得一见的柔软：“你知道吗？你是除了母亲之外，第一个在我生病时照顾我的人。”

　　这句话让向渝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低下头掩饰突然泛红的脸颊。

　　晨光中，宋槐安轻轻握住她的手：“谢谢。不是为了昨晚，而是为了...一切。”

　　他的手掌依然有些发热，但那温度却让向渝感到安心。两人就这样静静坐着，直到阳光完全照亮房间。

　　离开公寓时，雨已经停了。清新的空气中，向渝深吸一口气，感到一种莫名的轻盈。她知道自己和宋槐安之间的关系已经因为这一夜而改变了——某种无形的壁垒已经崩塌，让两颗心靠得更近。

　　周一到校时，宋槐安的病已经好了大半。他看起来依然有些疲惫，但气色好了很多。课间，他递给向渝一个小纸袋。

　　“给你的。”他的耳朵微微泛红。

　　向渝打开纸袋，里面是一条手工编织的围巾，柔软的浅灰色羊毛，针脚细密整齐。

　　“你织的？”她惊讶地问。

　　宋槐安点点头：“病中无聊，就试着织了点东西。可能不太好看...”

　　“很漂亮！”向渝立即把围巾围上，柔软的羊毛贴着皮肤，温暖舒适，“我很喜欢，谢谢。”

　　宋槐安的嘴角微微上扬：“适合你。”

　　这一幕恰好被周婷婷看到，她夸张地眨眨眼：“哇哦，什么情况？”

　　向渝脸一红，正要解释，上课铃响了。一整天的课，她都能感受到围巾的温暖，以及那份温暖背后所代表的心意。

　　放学时，天空又飘起了细雨。宋槐安这次记得带了伞，他们并肩走在熟悉的路上。

　　“关于我父亲...”宋槐安突然开口，“我决定接受学校的助学贷款，也会继续接翻译工作。或许会很艰难，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向渝点点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要告诉我。”

　　走到分别的路口，宋槐安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向渝，我...”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声道，“下周有个文学讲座，如果你有兴趣...”

　　“我有兴趣。”向渝立即回答，然后两人都笑了。

　　雨中的路灯次第亮起，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又交织。向渝看着宋槐安远去的背影，手指轻轻抚摸着柔软的围巾，心里充满了温暖的期待。

　　秋雨依旧淅淅沥沥，但这个雨季，因为有了彼此的陪伴，变得不再寒冷。而两颗年轻的心，也在雨水的滋润下，悄悄生长出希望的芽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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