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叶斯锈蚀

　　梁绍应了声，很快便出了医务室。

　　现在或许是上课时间，他绕过走廊，向教学楼走去。

　　今天的天气格外热，到处都落着阳光，石凳上似乎都在冒着气。头上被晒着，也隐隐能感受到滚烫的温度。

　　回了教室，他这才放心。现在只是课间，大家还在放松着玩，包括那个闯祸的人。

　　梁绍面无表情，目光一瞬不瞬地跟随着那人，有人注意到他的眼神，不禁打了个哆嗦。

　　“怎么一回事啊……”不禁有人犯嘀咕，却并未得到任何人的回应。

　　人群中，那个男生正激烈地讨论着什么，丝毫没有方才吓到祝念的愧疚。

　　“我本来还打算吓一下你，结果来的是另外的人……”他一边笑着，一边拍着身旁人的肩膀。

　　“搞到谁了啊？”人群中，有个声音提问。

　　“额……”他思考，“我也忘了，没事啊，无关紧要的。”

　　一群人都在嬉笑着，全然没注意到角落梁绍的神情愈发冷峻。

　　“哦，我还看到她被吓一下就倒过去了，演得倒挺逼真……”

　　梁绍再也忍不住，大步走上前，扯住他的衣领：“去道歉。”

　　周围的人都被他的气势吓到，纷纷散开了好几米，满脸惊吓地看着梁绍。有的人直接冲出了教室，去办公室找老师。

　　那个男生并不示弱，用力掰着他的手：“给我滚开，梁绍你发什么疯……活该你家是这个样子！”

　　梁绍忍着冲动，并没有下手打他，只是紧紧拽着他的衣领。由于身高差，他几乎可以把那人给拎起来。

　　几个班里相对身高比较高大的人都上前去拉两个人，却始终拉不开，梁绍用的力气太大了。

　　“都在干什么！”化学老师气势汹汹地走来，看见两个男生扭打在一起，慌忙上前。

　　“梁绍！把手松开！”老师穿过人堆，扯住梁绍的肩膀，却怎么也拉不动。

　　其他人也蜂拥而上，想将两个人分开，却始终没什么用处，反而让他眼底的怒气更盛。

　　所有人都在喊梁绍的名字，似乎这样就能唤醒他，可梁绍却只觉得不解气。

　　最终，不知是为什么，梁绍终于松开手，还不忘狠狠地推他一把。这段闹剧终于告一段落。

　　两个人被拉到讲台上，班主任也匆匆赶到，一脸严肃地看着两个人——一个人脸上满是无所谓，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另一个人反而满脸不服气，似乎下一秒就要将梁绍刺死。

　　通过同学的描述，孟老师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打量着两个人，冷声询问：“是这样吗？”

　　“嗯。”梁绍承认，那个男生一言不发。

　　“打到他哪儿了？”她问梁绍。

　　梁绍嗤笑一声：“我要是打他一拳，这手上就全是猪油了。”

　　闻言，底下的人开始窃窃私语。他们都顾着拉开两个人，但到底打没打，打成什么样，他们的确没怎么注意。

　　那男生依旧一言不发，只不过脸上没伤，精神也还算神气，大多人都知道了答案。

　　孟老师皱眉，有些嘲讽地问：“不还是挺威风吗？刚把祝念送走，你们这边就出了事儿，有本事去她面前给她出个气。”

　　梁绍只是瞟了一眼祝念的空座位，不再说话。孟老师也深知和两个人交流有些困难，让他们一人写一份检讨。

　　整个办公室都在讨论这件事情，有的人承认梁绍的成绩有很大进步，是仅次于祝念的存在，只不过行为还没规范。也有老师觉得，梁绍似乎自始至终都没什么变化，上课还是那个样子，考试只是因为天赋。

　　梁绍学了一点祝念写作的方法，祝念也同他讲过，因此他很快就写完了一篇检讨，比上次在升旗仪式读的还更“真诚”一点。

　　孟老师仔细阅读检讨，折了一折，抬头看向他：“现在情绪稳定了吧？能告诉我为什么忽然动手了吧？”

　　梁绍沉默片刻：“原本我和祝念一起回教室，但他故意恶作剧。”

　　“晕过去的是祝念，又不是你，你在那委屈个什么劲儿？”孟老师靠着椅背，喝着茶，“英雄救美啊？”

　　旁边的老师调侃：“这话不兴说啊。”

　　孟老师只是意味深长地笑，看了一眼梁绍，带着一丝警告的意思。梁绍装作没看到，转身要走。

　　“等一下。”

　　他停住脚步，转头看向孟老师。

　　“祝念心脏病犯了，回家休息一段时间。这几天的作业，你帮她带过去。还有，她学生会落选了，你也通知她一下。”

　　梁绍点头，随即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班里的人有序地自习，看见梁绍从办公室走回来，纷纷露出好奇的模样：“怎么样了啊？”

　　他随意地回答：“没怎么样，写了份检讨，谈了一下话。”

　　“其实说起来，他的确挺过分……”不知是谁说出这句话，台下纷纷有了共鸣。

　　“对啊，还没和祝念分到这个班的时候就很爱嚼舌根，搞得好像他也能次次年级前三。”

　　“其实绍哥打的时候我心里也有些解气哈……要是真打那就算了。”

　　梁绍只是一笑而过，看着祝念桌上的试卷，将它整整齐齐地对折，和其他本子叠放在一起，看起来赏心悦目。

　　熬到周末，他按照地址，找到了祝念家。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亲眼看见时，还是有些震撼。望江苑不全是别墅，甚至大部分都是平层，也足以让人感受到需要的金钱之多。

　　祝念今天穿着黑色的休闲服，早早地站在一楼的门口。头发没像在学校里一般的整齐，却也没给人混乱的不适感。

　　梁绍远远地看见她，走到她面前，将一沓作业放在她手上。

　　“谢谢你。”祝念微笑着看他，面对面的距离让她的笑容更加温暖。“上去坐一下吗？”

　　梁绍只当她是客气话，也淡笑着回应：“不用，你可以自己做想做的。”

　　她没就着他，直接拉他在大厅的沙发上坐下。

　　祝念组织着语言。她知道最近发生的事，包括她走后不久，梁绍就和同学闹了矛盾。

　　他刚要张口，祝念却先发制人：“你打架了？”

　　梁绍有些意外，他没料到祝念会知道得这么快，但转念一想，又道：“没打架。”

　　她皱眉：“说谎。”

　　他见她逼问，只好笑着回答道：“我也没把拳头砸他脸上，哪能算打架呢？”

　　“哪里不算呢？”她眨了眨眼，“不过我还真挺意外的，你竟然真的没真的打下去。”

　　“你很希望我打下去？行，我这就回去……”

　　祝念连忙拉住他的衣袖，两个人距离很近，他似乎感觉是祝念在抱着他的手臂，心跳不禁慢了半拍。

　　她闻见他身上的薄荷味，也红着脸，撤开了好几步的距离，别过脸去，似乎是要掩盖自己面红耳赤的模样。

　　身前的人闷闷地笑了一声，语调勾人：“全世界也就你拦得住我了。”

　　见她不说话，梁绍勾唇：“怎么？”

　　她全然不敢看他，用力扯了一下自己的卫衣帽子，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没有，我……”

　　一向擅长演讲的她，总是在梁绍面前说不出话，现在一害羞，更加的严重。

　　梁绍没勉强她，转移了话题：“你学生会竞选没过。”

　　祝念闻言，嘴角微微有些扬起，却让人难以看清。不过，大体的心情还是愉悦的。

　　但他总不能恭喜她落选，没发表什么主观的言论，只是安静地等着她说话。

　　就在僵持之间，祝念忽然再次感到了一阵不安，转头，便看见祝修文嘴角漾着标准的微笑，走到她身后。

　　“念念，这是你同学？”祝修文看向梁绍，笑着，“挺高的，和我都差不多了。”

　　祝念瞬间没了任何暧昧的心思，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一边眼神提醒着梁绍，一边介绍：“嗯，他就是那个数学很好的同学，叫梁绍。”

　　梁绍敏锐地察觉到了祝念眼神的不对劲，转头看着祝修文，只觉得他的眼神看似和蔼，却带着一丝算计。

　　“叔叔好。”他礼貌地回了一句，一边思考着该用什么理由来合理地离开。

　　祝修文脸上笑容不减：“看着你和念念关系很好，要不要上去喝点茶？”

　　他快速地看了祝念一眼，只见她脸色苍白，便快速地回应：“我对茶叶过敏……”

　　他探究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梁绍，笑道：“没事，下次再见。”

　　随后，又紧紧握着祝念的手腕，拉着她走向电梯，一边开导：“要好好和同学相处。”

　　梁绍没有很快离开，在这里停留了一会儿。仅仅是片刻的时间，他便思考了很多个问题。

　　但这么多的问题，似乎只需要方才他看见的祝修文的眼神，就能够得到解答。

　　那双眼睛，充满猜忌、怀疑与试探。对梁绍是这样，情有可原。但看向祝念时，那不信任的眼神似乎更加分明，光是旁观，似乎就能让人感受到窒息。

　　结合起祝念每次做错一些小事，就差点吓破胆，又因为她父亲想让她进学生会，她毫不犹豫地答应……

　　一切都想得通了。

　　他微叹了口气，不再停留，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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