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不完美小孩

　　比起看无聊的春晚，去外滩无疑是不错的选择。
　　成晨背着狗，带着秦思娴，来到了海边。
　　时间还早，海平面虽然已褪去了最后一抹夕阳，但路灯还未开启，勉强能看清远处透着隐隐幽蓝的大海。晚风带着海洋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吹过松松软软的沙滩。一只寄居蟹刚探出头，看着涌动的人潮，忙又抱着海螺缩了回去。
　　几个小孩哪里肯放过，一顿刨挖，将寄居蟹从沙滩上揪了出来。寄居蟹慌得钻进海螺，他们又嚷嚷着要给海螺灌水。
　　“我用一袋贝壳跟你们换这只螃蟹，好不好？”秦思娴指了下旁边的摊位。大叔的桌上放着一袋袋贝壳，有条纹的宝螺，洁白如玉的扇贝，最显眼的是放在最顶上的海星，色泽比夕阳还娇艳。
　　几人嘀嘀咕咕商量了会，终究是抵不过海星的诱惑，把寄居蟹递给了秦思娴。成晨将买下的贝壳给了他们。孩子们欢呼着跑开，向同伴炫耀去了。
　　就寄居蟹呆呆的模样，附近放生还得被抓。秦思娴沿着海岸线走了好久，才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将寄居蟹轻轻放到了礁石下。寄居蟹迅速钻进了泥沙，一串串水珠浮起。
　　“去吧，找一个自己的家。”成晨冲它招了招手，目送它离去。

　　耽搁了半晌，天幕已暗，无月亦无星，人声也几不可闻。唯有海浪仍不辞疲倦的拍打着礁石，有节奏的声音在黑暗中散开。成晨先把秦思娴托上了礁石，又自己借力爬了上。
　　“思娴，看那边！”他碰了碰秦思娴的手肘。
　　秦思娴望去。远处有座孤零零的灯塔，灯光明亮。突然间，有什么东西升起和它比肩，一盏两盏，三盏四盏，逐渐连成一片。那是孔明灯。孔明灯下，不知道谁买来了荧光棒，星星点点一般形成了条蓝色河流。
　　“砰！”的一声，一点火星从海中央升起，绽出朵极绚丽的花。蓝的，紫的，红的，橙的，各种颜色倾泻，整片天空亮如白昼。一朵还未落下，一朵已然开放，艳丽到让秦思娴舍不得挪开眼。
　　“你想不想看被摘下的烟花？”成晨嘴角噙着一丝笑。
　　见秦思娴点头，他伸手往虚空一抓，旋即背在身后：“思娴，闭眼。”
　　秦思娴依言闭上了眼。直到成晨把一个凉凉的东西塞到了她的手心：“现在可以睁开了。”
　　那是只小小的玻璃瓶，瓶里装满了水。一缕缕的橙色从水面坠落，似流星，也像方才落入大海的烟火，在无声中盛开着。
　　“漂亮吧！”成晨略带得意。
　　的确很漂亮。秦思娴问道：“看着像化学书上的焰色反应，但没有燃烧，你是怎么做到的？”
　　成晨拔开塞子，翻手将它倒入海中，秦思娴都来不及制止：“哎？”
　　见秦思娴紧张，成晨笑道：“不过是些维生素B，给你家小寄居蟹也看看人间的热闹。”
　　秦思娴大笑：“寄居蟹感激你，没准儿会变成田螺姑娘来你家帮你做寒假作业报恩。”
　　还真是独树一帜的报恩方法。成晨笑着摇摇头：“寄居蟹看到的东西你也看到了，要不你帮我把寒假作业写了？”
　　秦思娴缩了缩脖子，嘟囔道：“突然有那么一点想忘恩负义……”
　　忘恩负义的秦思娴终究还得没听到新年的钟声。平安在吃完成晨打包带来的鸡米花后还觉着饿，呜咽着叼着秦思娴裤脚就往沙滩外跑。
　　成晨拿着手机回了两条消息：“走，我们去我老乡家蹭年夜饭去。”

　　小区很陌生，眼前的人却很熟悉。
　　“所以，你的老乡是她？”秦思娴看着晃荡着两条腿，努力去够地的韩梦雅疑惑道。
　　成晨刚要回答，韩梦雅见到两人，眼睛亮了亮，从柜子上蹦下：“沈宁辉，你喊的帮手到了！”
　　沈宁辉系着条粉蓝色的灰太狼围裙从厨房冲出，手里还拿着把掉了柄的锅铲，原本整齐的刘海略显凌乱，白皙的脸上粘的片葱花。一见到成晨，他就哭天抢地的扑了上去：“哥，你总算来了！你要再不来，别说吃上火锅了，厨房都得乱成一锅！”
　　很形象的形容。秦思娴瞟了眼倒上了各色调料的桌子，嘴角不由自主的抽了抽：“梦雅，这厨艺跟你有的一拼啊。”
　　“我也就炸鸡翅里带着点冰碴子，我可没有腌桌子。”韩梦雅抗议，“你也别说我，你也就会做个带锅巴的饭。”
　　秦思娴汗颜：“有时候你也不用这么诚实。”
　　成晨没管斗嘴的两人，也没接沈宁辉颠儿颠儿递来的锅铲，卷了卷袖子，径直进了厨房。

　　成晨干活很麻利。大虾被刀背细细剁成了茸，捏出了一个个手指头大小晶莹剔透的丸子。油面筋里塞着火腿和牛肉，不用加其他调料，在清汤里滚上一滚，就透鲜得很。茄子上摆了小米辣和葱花，刺啦一声，滚油倒下，扑鼻的香。
　　另有切得薄如蝉翼的牛羊肉卷，摆成扇形的鱼片，热的冷的，成品半成品，满满当当放了一桌。桌子中央是个火锅，用大骨熬的汤汁奶白，翻滚间浮出一片片金灿灿的冬笋。
　　韩梦雅几次想要伸筷子，都被秦思娴敲手背：“成晨还没上桌呢！”
　　韩梦雅唉声叹气：“人春晚都已经包上了饺子，我们还吃不上饭。你去厨房催催呗，我都快饿死了。”
　　秦思娴拗不过韩梦雅，磨磨蹭蹭进了厨房。平安哒哒哒迈着小短腿紧跟在她后面。

　　充满烟火气的工作，也被成晨做得格外优雅出尘。不紧不慢的样子不像是做饭，倒像是在弹琴，十指翻飞间，食材乖巧落盘。
　　为着方便干活，他脱了厚外套，只穿了件白色毛衣，五官越发出众。
　　见到他们进来，他笑着抓了根刚炸好的小酥肉塞到一人一狗嘴里：“就来，还差切果盘。”
　　裹了面包糠的酥肉香香脆脆，平安吃得直摇尾巴，不住扒拉着成晨小腿，想着再讨一根。
　　“你主人还要吃呢！”成晨高高举起盘子。
　　平安郁闷。
　　“思娴，能帮我寄个围裙吗？刚刚不小心被桌子勾到了，我手上都是油。”成晨歉然。
　　围裙后面的确快掉了，松松垮垮的挂在脖子上。秦思娴踮起脚，帮他将带子挂在衣领下，又顺着他的腰拉紧了腰带。秦思娴动作不是很熟练，成晨耐心的配合着。直到韩梦雅喊了他们一声。
　　秦思娴回头看向外面，灯光很亮，生生将玻璃门照成了单面镜。上面倒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像极了拥抱。她飞速打了个死结，有些结结巴巴道：“我……我就不添乱了，你继续。”
　　说着，逃也似的离开了厨房，留下了还不明所以的成晨。心跳得很快，手上还带着刚刚成晨身上的体温，柑橘般的淡淡香气尚残留在指尖，温馨且熟悉。
　　咬着筷子头的韩梦雅惊奇道：“让你拿出来的勺子呢？还有，思娴，你脸怎么那么红啊。”
　　秦思娴含含糊糊：“等会成晨会拿出来的，刚刚被火锅熏的。”
　　改名叫黑锅的火锅咕嘟嘟冒起了泡。

　　四人吃完饭，都出了一身的汗。韩梦雅听说秦思娴今晚无家可归，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会连人带狗一道带回家。
　　成晨很不放心，追着两人送出了两里地：“思娴思娴，刚吃完得半个小时后才能洗澡！”
　　“知道了。”
　　“到家了跟我打个电话报平安啊！”
　　“好。”
　　“睡前要按时喝牛奶啊，你一向睡眠浅！”
　　“好。”
　　韩梦雅停下脚步，有些无奈道：“小管家公，你干脆代替平安跟她回我家得了，这么不放心。”
　　平安被点到名，乐呵呵的往韩梦雅身边靠。成晨弹了一下它的脑壳，无奈道：“就知道往外拐胳膊肘。”

　　有时候吵醒秦思娴的未必是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也可能是平安那惊天动地的呼噜。小狗裹着小毯子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还不忘咂巴下嘴。
　　秦思娴悄悄往平安枕边放了包冻干，又被韩梦雅热好牛奶做好面包，这才蹑手蹑脚出门去找冯雨晨。
　　正月初一的清晨行人稀少，秦思娴一眼就找到了街角等着的两人。沈思思嚼巴着油条，冯雨晨往手上呵着热气，两人都穿了件红色的羽绒服，看上去喜喜庆庆两团。
　　秦思娴拽了下沈思思的帽子：“你怎么也来了？不是说有我和雨晨就够了么？”
　　沈思思撇嘴：“我也不想来，但我那二三四五四位小姨，逮着我问成绩和排名。哦，她们各有一个一中的孩子，还和我同一年级。”
　　秦思娴在心里为她默哀了一小下，劝道：“好歹你大姨不问。”
　　“我哪来的大姨，那是我妈啊！”沈思思分外悲愤：“你以为我妈不问吗？我妈每次走亲戚的开场白是，我家思思这回又考砸了……”
　　“这有啥好说。”冯雨晨插嘴，“我妈妈说成绩不能决定一切。”
　　但成绩能决定家庭地位。秦思娴感同身受，搂住沈思思的肩膀：“走走走，我俩离雨晨远点，她不懂我俩的痛。”
　　沈思思非常赞同的点着头，气到冯雨晨在一旁跺脚：“你们两个小没良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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