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卫消失后

作者:欲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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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忆:童嘉行


      等到童徇齐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她已回到了自己的寝殿内。

      下午,她百无聊赖地盯着窗外的梨树,雪白的花瓣如雪般飘落。她瘦削的脸庞透露着忧郁,她到现在也没有单还明她们的消息。

      “永昌公主,二公主求见。”

      童徇齐有些奇怪,她不知童嘉行为何会来见自己。

      “让她进来吧。”

      童徇齐的身子转了过来,她看着面容冷淡的童嘉行走了进来,身后侍从也抬着红箱子跟了进来。

      沉重的木箱落地发出闷响,空荡荡的寝殿内只留她们二人。

      童徇齐操控着轮椅靠近,“这是什么?礼物吗?”

      “这不是礼物,但是你在意的东西。”童嘉行幽幽的声音引起了童徇齐的兴趣,“要打开看看吗?”

      童徇齐满怀期待的眼睛陡然瞪大、失焦,原本苍白的面色显得更加憔悴,双唇控制不住地颤动,不住地喘着气,心口上好似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沉重冰冷,她几乎要无法呼吸了。

      浓重的血腥气味扑进她的鼻腔,充斥在她的口舌间,包裹着她的身心。血腥不仅仅来自于她的体内,还有那个红箱子,那里面是鲜血淋漓的刀剑,是花景、花影和单还明的刀剑。

      那是她们的血吗……

      她们现在怎么样了?她们现在在哪里呢?她们……

      童徇齐拼命地张开嘴巴,她想问些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抬头想去看童嘉行,她想寻求帮助,可视线却变得异常模糊,她什么也看不清了。

      失去平衡的身体无力地倒在地上,连同轮椅也翻倒在地,她的嘴里不停地呢喃,终于发出了微弱而短暂的声音。

      “二姐……单还明……”

      “永昌公主晕倒了,快去请太医,快去请圣上。”

      听到动静闯进来的侍从护卫大喊,只有童嘉行静静地站在原地,置身事外,可如果有人能看到她现在的眼睛,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那里面是平日绝无可能出现的阴森与得逞。

      突如其来的冷笑让屋内的侍从浑身战栗,缩起脑袋,不敢发出声音。无人知晓童嘉行为何会突然冷笑,无人知道她为什么会眉头紧锁。

      殿内,童宴临正在处理政务。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嬷嬷惊慌失措的声音。

      “陛下,不好了,永昌公主昏过去了。”

      童宴临瞬间起身,“怎么突然……今天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

      两鬓斑白的嬷嬷颤颤巍巍地禀报:“她……她见了德清公主,然后,等到奴才们再进去,就发现永昌公主倒地不醒了。地上还有这个箱子。”

      下人将抬来的箱子放在地上,嬷嬷看懂皇帝眼色,在打开的那一刻瞬间跪下,因为箱子里是恐怖的物件。

      红木箱的盖子咚的一声落地,沾染着鲜血的刀剑映入眼帘,折射出童宴临阴冷的脸。

      面如死灰的童徇齐躺在床上,皱在一起的眉毛在昭示着她陷入了一场噩梦。年迈的太医正在为永昌公主把脉,凝重的神情仿佛束手无策。

      太医跪在地上,对着床边冷峻的童宴临,如实禀报:

      “回禀皇上,臣观永昌公主脉象,浮乱如雀啄,乃惊厥气乱、心神荡散之兆。又因其本就久病缠身,元气匮竭,现又骤遭惊吓,这才导致的昏迷。臣已备金针十三枚,施针后定时服用汤药即可。”

      “什么时候能醒?”童宴临用热毛巾轻轻擦拭掉童徇齐脸上的冷汗。

      “大约三两日。”

      “劳烦仲太医了。”她抬头,给太医腾出医治的空间。

      昏暗的房间里立着一根木桩,直到房门打开,才知道那上面绑了个人。刺眼的光亮照射到那双始终睁着的眼睛上,当光线被挡住后,童宴临出现在她的眼前。

      随着房门的关闭,这里只剩二人。

      “好久不见,童嘉行,这才多久,你就给我送了份大礼。”

      绑在木柱上的童嘉行身上伤痕累累,那是沾着酒的鞭子抽打出来的。

      “这可不算是大礼,大姐。不对,我应该称您为皇上,你得到你想得到了吗?”她的嘴边是干涸的血迹,随着说话,身体的伤口在一点点地扯开,她似乎毫无知觉,她似乎得意洋洋。

      童宴临紧绷的下颌,勾勒出她的不悦。闪着寒光的眼睛如刀锋一般,似乎要将童嘉行身体片片肢解开。

      毒蛇猛兽般的鞭子毫不留情地落在童嘉行的身上,“她拿你当姐姐,你真的好狠的心。”

      鞭子停了,被随意地丢到了桌上,又从老旧的木桌上滚落在地,血粘上了灰。

      垂着脑袋的童嘉行发出凉薄之极的感叹:“我狠心?比起你,那可是大巫见小巫。你的心软吗!我们之中对童徇齐最狠的人是谁!是谁在一次次地伤害她,一次次地让她失望,让她痛苦,让她流泪。”

      “是你!是你!是你对她闭门不见,对她的所有信件只字不回,是你杀了她最爱的妹妹,害了她……”

      “闭嘴!闭嘴!”

      明明被束缚、被鞭打的童嘉行,为什么她那么平静淡漠,明明现在的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为什么她置身事外。明明她才应该是那个声嘶力竭、狼狈不堪的人,可为什么从她的眼里看到那个人,会是我呢!

      “童宴临!”

      童嘉行的喊声让她回过神来,松开了掐着童嘉行脖子的手。

      剧烈的咳嗽声过后,狰狞的淤青显露在纤细的脖颈上,紧接着是笑声。童嘉行抽动着嘴角,露出一副了如指掌的神情,她望着童宴临的背影,发出令童宴临生厌的声音。

      “我知道你不想杀我,因为这样徇齐会伤心的。但你不应该掐我的脖子,我待会儿还要见她呢,被她看见就不好了,被她发现就不好了,你说是吗?皇上,要是被她发现,你是这样的人,她会怎么……”声音里没有丝毫恭敬。

      “你不会再见到她。”

      房门轻轻合上,沉重的黑暗再次笼罩下来,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前,童嘉行的眼睛里是势在必得。
      第一天,无人前来。

      第二天,有人来送饭,镣铐被解开。

      第三天,有人来送饭,来去匆匆。

      第四天,有人来送饭,她问了有关永昌公主的事情,侍女只回了句醒了,慌忙逃走。

      第五天……

      第六天……

      第七天……夜,侍女为她换上干净的衣服,带她去到了宣猷宫,见到了童徇齐。

      所有人都退下了,童徇齐却坐在凳子上,喝着茶,望着童徇齐和童嘉行。

      童嘉行知道她们达成了某种协议,她无视掉了童宴临的目光,去看憔悴的童徇齐。她不禁屏气凝神,因为她觉得即便是微弱的呼吸,也有可能让其破碎。

      “二姐。”

      她的心里忽然松了口气,从小童徇齐就这么称呼她,童宴临叫她名字,童月圆则叫她封号。

      “你见到她们了吗?她们现在在哪里呢?单还明怎么样了?”

      童徇齐抛出一连串问题,但语速很慢,吐出几个字便要休息会儿。

      童徇齐的手悄然抓握住她的手,丝丝凉意侵入肌骨,她反握住那只颤抖的手,注视着那双满怀希望与关切的眼睛,垂下眼来,轻轻摇了摇头。

      一滴泪落到了她的手上,童嘉行觉得这比寒冬腊月的湖水更冷。

      “不会的,她们不会有事的,二姐你是在逗我玩,对吗?不会的,不会的……我不相信,二姐,兵器是你带来的,你见到了她们?你知道她们在哪儿?她们没有死,对吗?”

      她松开手,起身,转过身去,不知为何,望着那张虚弱的、楚楚可怜的脸,她总是会情不自禁地心软,这会扰乱她的计划,不能这样。

      她默不作声,去看童宴临,她的心瞬间坚如磐石,她们彼此相看两厌。她谁也不喜欢,童宴临则只喜欢她的妹妹童徇齐。

      童嘉行无视身后令人心碎的哭喊声,直接走了出去。

      “二姐……都怪我,都怪我,如果不是我自作主张,如果不是我自作聪明……是我太没用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对……”

      这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的虚弱哭声,在血腥中消失。

      童徇齐口吐鲜血,昏迷不醒。

      玉照宫内,童嘉行气定神闲地在软塌上喝茶,她的身上披着一条色彩斑斓的毯子,与清新素雅的宫殿格格不入。

      她并不冷,她只是喜欢这种鲜艳的颜色,大红大绿,充满生命力和存在感的颜色。

      除了乳母,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可她不知道童徇齐是怎么知道了,明明她从未表达过她的喜恶,就连母亲也不清楚她的喜好。

      她没有问过童徇齐,她讨厌童徇齐。她讨厌这个夺走母亲所有爱和关注的人,讨厌这个享受着众星捧月的人,讨厌这个吵闹的人。

      童徇齐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地碍眼,那么地讨厌,以至于她都不想与其共处一室。
      即便因为生辰收到童徇齐送来的鲜艳锦缎,她也从未用过。

      可是童徇齐却不讨厌她,最初的时候还很像和她搞好关系,因为童徇齐觉得那是她的姐姐,她有两个姐姐了。

      虽然后来察觉到了童嘉行的刻意疏远,童徇齐不再主动靠近,但还是会甜甜地叫她二姐。

      她讨厌童徇齐,她是这么认为的,直到今天。

      她忽然发现自己出了错,明明她是讨厌童徇齐的,可为什么当再次看到那张憔悴不堪的脸时,她的心会抽搐,她不能接受童徇齐的死亡。

      门被猛然推开,童宴临风风火火地来到童嘉行的面前。扑面而来的阴冷气息,让人误以为是凛冽寒冬。

      “现在你满意了。”

      森然的眼眸里布满浓郁的杀气,凌厉如刀,她脖子上的青筋几乎暴起,攥紧的拳头就快要落到童嘉行的脸上,但没有。

      童宴临似乎是想起了童嘉行之前“善意”的忠告,“别动我的脸,不然我会把一切都告诉给她。”

      距离童嘉行的脸还有一寸时,拳头停了下来。童宴临揪着她的衣襟,拽起她,将她扔到地上。童宴临不再动作,只是这样并没有让其泄愤。

      她闻到了童宴临身上的血腥味,她似乎已经知道了童徇齐的现状,但还是询问了。

      “仍处在昏迷之中。”

      提起童徇齐,童宴临的语气缓和了几分,可看到了导致其昏迷的罪魁祸首时,又瞬间冷若冰霜。

      “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再顾忌姐妹情分。”

      趴在地上的童嘉行缓缓站起,冷和一声,她觉得童宴临的话荒唐至极。

      “姐妹情分?大姐,您登上了皇位,到还讲起了亲情。这宫墙之中,除了礼仪规矩之外,便只有权势地位。您不是最了解吗?”

      “坦白来讲,我不愿伤害永昌,她是个天真的好孩子,我更讨厌你。你利用她……”

      童宴临薄唇紧闭,目光幽深阴鸷,叫人胆战心惊。童嘉行却露出了笑容,她最乐意看童宴临吃瘪,“当然,我也在利用她。”

      童宴临不打算和她多废话,她还要去照看童徇齐,她转身准备离去,却听见令人厌烦的声音。

      “我想,她现在不想见到你。

      她恨你!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都是傻子,都被你耍得团团转?真是令人作呕。你当真认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吗?那她为什么要想方设法地把她的影卫送出宫?因为她知道她们在宫中并不安全。

      可惜她不知道京城外的每一处关隘都隐藏着危险,每一处地界都有人埋伏,这些危险与埋伏皆源自她曾经最爱的姐姐。她真的很天真,她以为只要自己委曲求全,待在宫里,你就会放过她身边的人。

      如果被她知道是你杀了她最爱的小影卫,她会不会真的恨你,会不会直接吐血身亡?”

      “口说无凭。”童宴临头也没回,她自信自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童嘉行似笑非笑,“你总是这样……我就算人证物证俱全,凭你那能将黑的说成白的本事,又能如何呢?”

      她忽然跪下,毕恭毕敬地说了句:

      “皇上。臣只是不想让事情恶化到最不可调和的地步。”

      童宴临转过身,望着地上的童嘉行,她莫名觉得有些可笑。

      “你在说什么鬼话,在那个箱子出现之前,明明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都是因为那个箱子,都是因为你,毁了这一切。”

      在她的心中,童嘉行是假仁假义的虚伪之人。

      童嘉行抬头,似恨铁不成钢,“愚蠢!你这个懦弱又极端的家伙,总是把事情拖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才着手解决。表面看似处理得干干净净,实则内里混乱不堪。你认为那是快刀斩乱麻吗,不是!这是无用的逃避,是优柔寡断。”

      “优柔寡断,难成大器。”

      母亲也曾这么评价过童宴临。

      想到这个,她眉间的阴郁都要溢出来了,“或许,我当年真不应该因为齐儿的求情,而放你一命。”

      她不想再看到童嘉行,于是转身就走,独留童嘉行怒叱。

      “你是不是真的要她死,你才能明白,才能放手!”

      童宴临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后,宫殿里忽然传出一阵疯笑,那是滔天的恶意和一点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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