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挚友
顾垣并未想过韩生亦会同来，因此只同群妖提了慕乘风。此时白音好奇问起，百里瑶光照实答了，目光却下意识去寻那黑衣青年。
朦胧的月光下，那副倔强的眉眼似融在了夜中，神色难辨。
她忽然意识到，若师尊知自己将韩生带来此地，怕是不会太高兴。千丈台灵气混乱，对韩生来说只会更加难捱。但于情于理，她都不可能再让他独自回曜金岭。
好在一时还见不到顾垣。
“首领和顾叔叔去查看今天下午刚塌的洞府啦，得晚些时候才能回来。”
少女似全然不觉现下的危机，欢快地从乱石堆上跃下，落到一处平坦空地。
篝火边上，坐着一名身披斗篷的姑娘。她脚下伏着一只九尾狐，正讨好地蹭着她的膝盖。
“行了行了，赶紧找地方歇吧。一把年纪了还逞能，要不是厉苍出手快，我这会儿直接给你收尸得了。哎，省点力气别化形了，知道你要谢我。可以了可以了，走吧走吧。”
姑娘声音明亮，但显然带了倦意。九尾狐恋恋不舍地回头朝她低鸣了几声，方才消失在了夜中。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熟悉的身影。
百里瑶光的眼眸迅速泛起湿意。
“阿鸢！”
她有些踉跄地奔上前去，将惊讶起身的姑娘紧紧拥住。
感受到怀中的人在轻轻颤抖，楚鸢下意识抚着她的背脊，一边哄道：“哎呀，这是谁欺负我们家小百里了？”
月光掠过她的脸颊，映出一副张扬的五官。楚鸢医术高超，却长得完全不像世人心目中温柔医师的模样。
百里瑶光伏在她肩头半晌，方才慢慢松了手，朝她露出浅笑。
“阿鸢，好久不见。”
楚鸢有些莫名，上下打量着挚友，语气犹疑：“我才出门两月，你就这么想我了？”
瞥见不远处的两人，她扬眉质问：“怎么回事？”
慕乘风露出头疼的神色。他同楚鸢素来不怎么对付，现下只能拱手唤上一声“楚姑娘”，再说不出其他。
韩生跟着行了礼，随即担忧地望向百里瑶光。这一趟出门，仙子数次失态。他不知缘由，但心中总觉不安。
楚鸢得不到回答，只得去问眼前的人：“小百里呀，到底怎么了？”
百里瑶光摇摇头，反问道：“阿鸢，你怎的来了此地？”
自重生后，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楚鸢。两月前楚鸢出门东行，正好赶在她重生之前的几日。前世楚鸢在她怀中咽气，临闭眼前还勉强抬手替她抹了泪。
她想起那冰凉的触感，心口如撕裂一般。
许是她脸色太过难看，楚鸢干脆捉过她手腕，细细查看她的身体状况。
“我刚走了没多远就遇上只灰狼，跟着他稀里糊涂就来了这里，”她小心施放灵力查探，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自己的经历，“谁知遇到灵气异动，看来看去看不出个端倪，我只好给曜金岭去信。”
“啧，雾杉林的事那么棘手么？怎的如此心神失养？”楚鸢皱了皱眉，抬手去翻自己的药囊。
百里瑶光轻按住她的手，笑着说：“近日睡得不好罢了，你莫费心了。”
她随即示意韩生过来，正色道：“阿鸢，你替他看看。”
飒爽医师蹙眉嘀咕，上下打量眼前的青年。她只在韩生初来曜金岭时见过他几次，印象中还是瘦削少年的模样。这会儿离近了看，倒觉出几分成年后的冷峻侠气来。
“神魂轻微受损，灵力略有失衡。挺好的，进焚天原打两架都不成问题。”
医师很快就语气轻快地下了结论。
百里瑶光面露无奈，好脾气地说：“阿鸢，莫开玩笑。他前些日子差点就将神魂烧碎了——”
伤患和医师同时发出了不赞同的声音。楚鸢斜睨了眼瞬间垂下头去的青年，朝挚友吹了声口哨。
“小百里呀，神魂有没有碎我还是能认得出的。伤是伤到了点，但已经加固了嘛，哪里那么严重了？你怕不是关心则乱吧。”
百里瑶光咬唇瞪着她，半晌才道：“我只胡乱试着加固了下，做不得数。阿鸢，你再看看。”
“咦？原来是你加固的么？”楚鸢忽然来了精神，开始滔滔不绝。
她方才所说确是事实。韩生的情况乍一看乱七八糟，但细细捋下来却并无大碍。除了得益于他本身对灵力的精妙控制外，关键还在于神魂及时得到了加固。
这加固之法虽然简单粗暴，但意外有效。楚鸢见多识广，却也是头一回见。此刻她拉着百里瑶光的手，恨不能当场就让人讲个明白。
百里瑶光见状心下略安，随即哭笑不得地按住了楚鸢，答应她得了空再好好聊。
随后她又问韩生：“你现下感觉如何？”
自进入千丈台起，青年便在努力抵御混乱的灵气。此刻他微微摇头，眼中露出几分苦涩：“灵气太过混乱，我现下分辨不出什么。抱歉。”
百里瑶光嗔了他一眼：谁问这个了？
她放缓了语调，温声叮嘱：“无妨。现下有阿鸢在，莫要勉强自己。”
楚鸢在旁微眯起眼，看着两人若有所思。她刚想问些什么，却听见白音清脆的声音响起。
“首领，顾叔叔，你们回来啦！”
顾垣笑吟吟地朝她点头问好，随即一眼便瞧见了新来的三人。他忽的一愣，下意识拧了眉。
百里瑶光迎上前，轻声唤了句师尊。
许是从她脸上看出疲态，顾垣舒缓了神情，柔声问她可是连夜赶来，又问她路上可吃了什么。
百里瑶光一一耐心答了，又去同他身侧的人打招呼。
“厉苍首领，好久不见。”
高大的男人微微颔首，声音低沉好听。他示意白音清场，又招呼众人坐下。
千丈台原本是群妖相争的混乱之地。自从厉苍成了首领后，才慢慢有大妖庇护小妖，共同经营这片土地。如今他尚不到百岁，算得上是年富力强。
百里瑶光少时随顾垣见过他一面。
那时他还不怎么愿意化形。威风凛凛的灰狼被群妖簇拥，眼神深邃而沉郁。
前世焚天原的那场恶战，他亦在场。百里瑶光知道楚鸢与他交好，却不知就是现在结下的缘。
楚医师恣意坦荡，但前世直到焚天原生变，她才面色铁青地说自己在此地亦有旧识，坚持要一道过来。
百里瑶光不清楚她同厉苍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前世她无暇顾及这些，如今倒生出了几分好奇。
“这次异动与灵脉有关。”
群妖首领谢过众人，随即进入正题。他同顾垣已查探了数日，确信近期的灵气异动源自灵脉的变化。千丈台的地下灵脉共有两条，如今似起了龃龉一般，无端相互抗拒。
百里瑶光闻言思忖片刻，又将极北之行的种种简要说了，最后问顾垣：“师尊，灵脉周围可见到法阵痕迹？”
顾垣摇头，看着她心疼不已。
“早知你此番如此费神，我便不催你过来了。厉苍首领已将群妖迁离，暂时应无大碍。你今日早些歇息。”
楚鸢跟着应声：“啧，我就说你这样子绝不是因为什么没睡好。喏，听你师尊的话，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百里瑶光只得无奈浅笑。
却听厉苍顺着话头，低声对楚鸢说：“你连着忙了这些天，也该好好歇息。”
楚鸢便瞪了他一眼：“哎，你到底哪边的？”
群妖首领神态自若，仿佛没有听到她的抗议。白音忍不住笑起来，悄悄同百里瑶光告状：“首领这几天总催楚姐姐去休息，今早还吵过一架呢！”
百里瑶光含笑颔首，直看得楚医师骤然站起身来，又顺手将她也从地上拉起。
“行了行了，这就都去休息。”
她看起来莫名有些气鼓鼓的，转头冲着韩生说：“哎，还有你。好好养养神魂，别再让百里费这心。”
青年愣愣应了，余光瞥见师兄又露出头疼的神情。
顾垣瞧着这群年轻人，眼底的忧色渐渐淡去。他扫视着夜色中的怪石矮木，又抬头望了望云后的朦胧月影，将忧虑压回心底。
整个千丈台都被混乱的灵气席卷。纵然都说要好好休息，却也不太容易。
阳光撒进洞穴时，百里瑶光仍觉得有些倦意，但依旧照常起了。楚鸢向来有起床气，一边胡乱揉着自己的长发，一边嘟嘟囔囔地念叨说她看起来还是不太精神。
“好了，阿鸢。早些将事情解决了，我才好早些回青黛院歇着。”
百里瑶光挪开她的手，熟门熟路地替她绾发。
楚鸢耐着性子坐住了，嘴里依旧毫不留情地抱怨：“啧，韩生也就罢了，慕乘风又是在干什么？不是剑仙高徒么，怎么净看着你出力？”
百里瑶光只得替慕公子说了几句公道话，又道：“阿鸢，你莫小看韩生。此番出门，多亏有他相助。”
楚鸢意味深长地“喔”了一声，仰头想去看她表情。脑袋却被轻轻按住了，耳边传来百里仙子不容置疑的声音：“别动。”
她只得撇了撇嘴，转而说起眼前的事。
“厉苍原本不想麻烦你们。千丈台毕竟是群妖的地盘，他估计也有难处。我给曜金岭去信后，他还有些不高兴呢。”
楚鸢说着，似又有些气鼓鼓的模样。
“我原不知道什么灵枢大阵的，只说这灵脉连着秘境，不如去焚天原看看。他就莫名其妙板着脸，一天天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说得起劲，忽然问：“哎，百里，听说焚天原里有只大妖，该不会是他的旧相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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