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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很快，祝小冬又见到了周辉。
这天是周六，祝小冬带着小光来上班，小光带了画本和彩色笔，坐在桌子上安静地画画。
十一点就有人来吃饭，祝小冬预感到今天会很忙，早早就进厨房给小丰打下手。大概十二点半的时候，周辉来了，他一个人，进来发现祝小冬不在，径直走向正在画画的小光。
小光发现有人在看自己，还是个认识的人，大方地把画给周辉看，“叔叔，你看我画得好看吗。”
“好看。”周辉温和地说，“你画的是马吗？”
“嗯，我画了一匹小马，它饿了，正在吃草……”小光好像对周辉有种天然的亲近，一见到他就忍不住把身体靠向他，就像现在，周辉只是站在桌子旁，然后小光就站了起来，依偎在周辉的腿上，“叔叔，我饿了。”
周辉抱起他，问他：“爸爸呢。”
小光搂着他的脖子，说：“爸爸在厨房。”
周辉感受怀里小光柔软幼小的身体，小光长得跟祝小冬很像，简直是缩小版的祝小冬。这下他没法再欺骗自己小光是别人的孩子，心情很复杂，周辉捏了捏小光的小手，问他：“妈妈呢。”
小光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不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周辉颠了颠小光的屁股，将他抱得更稳。
“我叫小光。”
“祝小光？”
“嗯。”
也许是爱屋及乌，周辉心中竟生出对小光的疼爱。要知道……他以前是很讨厌小孩子的。
他拍了拍小光的背，柔声说：“我抱你去找爸爸？”
“嗯。”小光乖乖地说。
周辉犹豫了下，大厅跟厨房间隔了一道门帘，里面响起祝小冬和另一个人的交谈声，还有食材滚入油锅的刺啦声。
他……在忙吧？
会不会打扰他。周辉一时间有些踌躇。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帘子被掀开，祝小冬端着一盘菜走了出来。
两个人都愣了愣。
祝小冬“啊”了一声，说：“你来了啊。”
小光看见祝小冬，立马要爸爸抱抱。
祝小冬严肃地说：“小光，怎么可以麻烦叔叔，快下来。”
周辉从他的话里察觉出很明显的距离感，他抱着小冬，说：“没关系，不麻烦。你……需要帮忙吗？”
祝小冬摇摇头，把菜上上去，然后又点了两个单，才问周辉：“你要吃什么？”
“我都可以。”周辉说，“我等你忙完了再吃就可以。小光说他饿了。”
“哦。”祝小冬擦擦手，说，“我这就进去给他做。小光，你快下来，自己进来看动画片，不要打扰叔叔。”
小光答应得很干脆，实际上抱着周辉的脖子不肯下来，祝小冬顾不上他，交待两句就回厨房忙活去了。
周辉在外面陪小光玩，还帮祝小冬收拾餐桌，结账点单，祝小冬出来上菜的时候，感觉很不好意思，就主动给周辉炒了两个菜。
今天的猪肝和牛肉比较新鲜，祝小冬就炒了个菠菜猪肝和葱爆牛肉，放了一点点辣椒调味，他记得周辉好像不太爱吃辣。小光的就比较简单，肉沫蒸蛋和芹菜木耳炒鸡丝，外面又来了几个新客人，祝小冬匆匆把菜端出去，又回到厨房，等再出来时，周辉已经很自然地端着一个小碗喂小光吃饭了。
“……”看见这一幕的祝小冬心情有点奇妙，他忍不住想，要是周辉从来没有和他分开过，他是不是也是这样带自己儿子的？
周辉很有耐心，见小光想吃猪肝，就倒了一碗开水把两个有点辣的菜涮一涮，再喂给小光。
小光吃饭很乖，让张嘴就张嘴，喂什么吃什么，连平时不喜欢的芹菜都吃光了。祝小冬忍不住有点吃醋，臭小子，平时让你吃蔬菜怎么没有这么痛快！
等祝小冬忙完的时候，周辉已经喂小光吃完饭，在哄他睡觉了。
祝小冬出来一看，外面的桌子也收拾得干干净净，脏的餐具都摆在一张桌子上，周辉说：“我怕你还在忙，就没打扰你，需要帮忙端进去吗？”
祝小冬说：“不用了，我自己来吧。”
周辉还是帮他端进去了。
厨房很小，又热，满是油烟味。祝小冬心里挺过意不去的，他站在通道里，对周辉说：“不用了，你出去吧，我……”
在入口处的通道里，他们擦肩而过了，祝小冬屏住呼吸，贴着墙等周辉通过。很近很近，近到祝小冬可以闻见他身上的肥皂味。他的心跳忽然漏掉了一拍，然后他想到，周辉肯定也闻见他身上的味道了，油烟味，炒菜味，总而言之，厨子的味道。
祝小冬站出来，默默看着周辉帮他把脏盘子全都端了进去。
“……谢谢。”最后，他说。
“不客气。”周辉说。
相顾无言。祝小冬忽然感觉有点难过，没有原因，就是，心脏有点痛。
他转过头，去看躺在小床上的小光，小光睡着了，蜷缩着身子，手里拿着一只小猪玩偶。
“谢谢啊。”祝小冬小声说，“帮我带孩子。”
“不客气。”周辉说，“小光很乖。”他低头，看着祝小冬的脸，祝小冬是个娃娃脸，跟五年前几乎没什么区别，可能就是，褪去了婴儿肥，变得有点清瘦。谁能想到，当初那个天真的少年长大了，现在已经是个四岁孩子的爹了呢。
还要靠瘦弱的肩膀撑起一个家。周辉忽然间有个冲动，想对祝小冬说，要不你来我的公司上班，我给你开工资，多少都行……我养你。
但这对祝小冬来说，可能是一种侮辱。
心口有点发酸，嘴巴里也全都是苦涩。周辉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小冬，你是不是还没吃饭？”
祝小冬说：“啊，是的。”
这时小丰端着刚炒好的菜出来了，一锅乱炖，什么都有，鸡，排骨，土豆，洋葱……看着不好看，但很好吃。
祝小冬说：“我现在就吃。”他见周辉还杵在店里不走，就介绍道，“这是我同事，小丰。”
小丰这人有点社恐，对周辉点个头就算打招呼，然后默默又进厨房端了盘青菜出来。
祝小冬轻声说：“你……还不回去吗？”
“哦。”周辉说，“那，那我不打扰你吃饭了。”
他还是站在原地。
祝小冬摸摸鼻子，心想干嘛，舍不得吗。
周辉掏出手机，犹豫地说：“能，加个微信吗？”像是怕祝小冬误会似的，他又解释，“我公司员工挺多的，以后有可能的话能不能长期合作？我在你这订餐，当成员工餐，你……考虑接这个生意吗。”
“……”祝小冬说，“这个，我们以前没做过，”他掏出手机，给周辉扫自己的微信二维码，“要怎么合作？”
“可以包月，也可以包年，你每天把餐安排好，我让人来取就行了。”
“哦。”祝小冬说，“那我考虑一下吧。”他看到周辉的微信头像，是一张白茫茫的雪景图，周辉穿着黑色的羽绒服，蹲在画面正中间。
“那，我们微信聊。”周辉说，加到微信这件事让他很开心，眼中的笑意满到都快溢出来。
“嗯。”
“再见。”
周辉走了。
祝小冬拿起手机，他忽然想到，自己朋友圈经常发一些很那啥的文案，什么一个人带孩子好辛苦，痛并快乐着什么的！他连忙点开周辉的头像，把他的权限设置成了仅聊天，好险，差点露馅！
……但是，他会不会误会，自己不给他看朋友圈什么的。
算了算了，祝小冬觉得自己想太多，也许人家根本就不会点开他的朋友圈呢。
虽然加了微信，但是周辉从来没有找他聊过天。祝小冬翻来覆去地看他的朋友圈——其实刚加上微信的那天下午他就把周辉的朋友圈给看完了，他是个不怎么发发朋友圈的人，都是一些公司的营销广告，除此之外有时候会发一些旅行打卡照，无一例外，都很帅。
所以祝小冬感觉有点想他的时候，就点开他的朋友圈，看他拍的那些照片。
祝小冬发现他去过的地方还蛮多的，冬天的时候去东北滑雪，夏天去春城看花，夏天去海边度假，秋天的时候就去公园赏枫……原来他的生活，多姿多彩。
祝小冬想到自己，好像他都没怎么出去玩过，就是有一年小光说很想去看熊猫，祝小冬就带上王小梅和小光一起，去了趟熊猫基地，拍了一些特别傻的照片。
祝小冬觉得心理有些不太平衡，他离开自己后，也过得挺好嘛！
不像自己带着儿子，过得这么惨兮兮，每天累得要死，挣那一点点钱，连小光的学费都交不起。
祝小冬翻着周辉朋友圈里的照片，嘴巴撅得老高。
不公平！
于是祝小冬主动把周辉的朋友圈给屏蔽了。
不到半小时，他又解封了，唉算了算了，人家的生活他又有什么好评价的呢。
最近祝小冬很不对劲，老是坐在沙发上对着手机傻笑。
王小梅发现，装作不经意地问：“最近有没有聊得来的人，上次给你介绍的那个物理老师怎么样。”
“哪个啊。”祝小冬茫然了一下，随即他想起来，前两个月王小梅确实给他介绍了一个男人来的，好像是什么物理老师，祝小冬对他不感兴趣，嫌他讲话太无聊，说了几句就不回了，他实话跟王小梅讲，“我不喜欢他，他太无聊了，没意思。”
王小梅翻了个白眼，“现在还轮得到你来挑？别人不嫌弃你就不错了！”
“嫌弃我什么？”祝小冬说，“嫌弃我带个娃？妈你也太封建了，咋的，男人生过孩子就不值钱啦？他们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他们呢！切，谁稀罕。”
王小梅：“那你自己去找。你还年轻，总不能这样单一辈子。”
“哎呀，急什么嘛，缘分到了男人自然也就有了。”
王小梅最看不惯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你别当一回事，你找一个就多一个人照顾小冬……我警告你，你自己喝西北风可以，别让小光跟着你一块儿吃苦！”
祝小冬很不服气：“妈你这话说得，小光跟着我就只有享福的份儿，怎么可能吃苦！”
王小梅：“那你自己出小光的托管费，别问我伸手要。”
祝小冬：“……妈你渴不渴，我给你倒杯水喝。”
虽然知道王小梅只是嘴巴毒了一点，心里还是挺疼他的，但祝小冬还是很郁闷。
晚上哄小光睡着之后，他忍不住戳开周辉的微信聊天框，问他：“你觉得，一个生过孩子的男人要是再找，会不会被人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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