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草花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不仅领证结婚了而且还那个那个了？”
　　仇砚一脸难以置信。
　　现在的他还未像几年后完美地掩饰自己的情绪，面容更加年轻，苍白的脸颊很肉，羽睫簌簌颤动，让人垂涎欲滴。
　　覃尧骄傲地点点头。
　　少顷，仇砚终于承认事实：“好吧。”
　　覃尧没想到仇砚看起来一脸清冷寡欲看破红尘无欲无求，接受信息这么迅速。他一时没想通，问道：“你这么快就接受了？”
　　仇砚瞥他一眼，上下检视一圈，才道：
　　“你的长相确实是我的菜。”
　　“而且你愿意跨越时空来找我，说明你对未来的我很好很负责。”
　　仇砚低眸想了很久，侧目道：“未来的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覃尧屈指抵额思量了一会儿，看向仇砚清丽消瘦的侧颜道：“你很能干，有自己的事业，把咱妈照顾得很好，仇墨也以你为榜样。对我很纵容，不管我想做多少次你都……”
　　仇砚恼羞成怒地双手捂住覃尧的嘴，他皱眉道：“你说点正常的行不行？”
　　覃尧仿佛是被炸毛的小猫挠了挠爪子，温柔地笑了笑。
　　不正常的他还没说呢。
　　仇砚刚睡醒不久，说话还带着柔软的鼻音：“是不是我死了，你就能回去见未来的我了？”
　　覃尧握住他冰凉的手腕，正色道：“我愿意在这里陪着你，让你喜欢上我。”
　　仇砚嫌弃地甩开他的手，不知在想什么。半晌他说：“我本来就时日不多，你很快就能回去了。但我还有最后一个愿望，你要帮我实现。”
　　·
　　日本东京。
　　“你快出来让我看看。”
　　仇砚忍不住笑道。
　　“别藏了，你还能藏多久啊”
　　仇砚站在换衣间外头揶揄着，忽然帘子一掀，穿着粉红的女式和服的覃尧面色铁青地站在他面前。
　　仇砚的腺体被摘除了，但癌细胞已扩散到骨头，肝脏。他虽吃了药，但身体还是隐隐作痛，看见覃尧这身装扮才不那么痛了。
　　仇砚“噗嗤”一声，覃尧人长得结实宽厚，腰部被勒得还挺细，再搭配上这阴郁的表情。
　　啧啧啧，未来的他眼光还挺好，把高中班草拐走了。
　　店员小姐姐也强忍着笑意，请覃尧去做造型。仇砚在一旁看着，他挑了件简单的黑色男士和服换上。形容削瘦却腰背笔直。他让店员姐姐给自己打了点粉底腮红，让自己看上去气色好点，遮住那行将就木的气息。
　　覃尧则被盖上一顶发网，戴上假发编成了留着刘海的麻花辫。店员姐姐特地给覃尧化了不那么凸显男相的妆，可覃尧的五官实在浓烈张扬得过分，最后化成了将近一米九的浓颜大美女。
　　仇砚举起手机“咔嚓咔嚓”一顿拍，心情都好了不少。
　　店里根本没有覃尧适合的人字拖，他一双大脚硬生生挤到最大号的人字拖里被仇砚馋扶着往前走。仇砚无奈，覃尧像是故意地把身体大半重量都压倒过来。
　　路上行人很多，大家目睹这对“女强男弱”的反差情侣纷纷侧目而视，回头率超高。
　　好不容易到了最终的目的地，仇砚费劲把覃尧一扔，看了眼时间悠悠道：
　　“时间快到了。”
　　覃尧从店员姐姐给的精致小香包里取出一块长方形的餐布，展开铺在草坪上。他招手示意仇砚过来和他一起坐下。
　　餐布很小，两个人只能肩挨着肩坐下。
　　仇砚看着天色将暮，他也有些累了，双手绕膝，头朝覃尧的麻花辫一躺。身侧人高马大的浓颜系美女低眸望着仇砚垂下来的睫，轻声问道：“你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什么垫垫肚子？烟花估计还要等一会，我去附近的便利店买点吃的，你在这等我。”
　　仇砚这才恋恋不舍地把头正回来，只见覃尧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转身走了。
　　仇砚望着覃尧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人海中，他才从兜里拿出一个药瓶，倒出很多很多药，生生咽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天完全黑了。覃尧拎着一袋吃的找了许久才找到仇砚。估计是累着了，仇砚昏昏欲睡。好在覃尧回来能借他的臂膀好好靠一靠。
　　覃尧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三明治，还是温热的。他亲手把包装袋撕了递给仇砚，仇砚就着他的手吃了几口便摇摇头说不要了。
　　覃尧把三明治包好放一边，又掏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盖递给仇砚。仇砚接过去喝了几口又递了回来。
　　最后覃尧把剩下的三明治吃完，又喝了大半瓶水。
　　天空一声巨响“砰”！
　　漆黑的长夜炸开了盛大的花。
　　璀璨的花火在夜空中闪闪发亮。一簇，两簇，三簇……天穹变成了一捧花束，五光十色闪烁着的美丽烟花，被无边的夜色包裹着，映在仇砚眼中。
　　他抬头看着天空，覃尧从他的眼里赏花火。
　　仇砚感受到他的目光，侧过头来和他对视：“你知道我看到这些烟花想到什么了吗？”
　　覃尧不错眼珠地望着他，温声道：“想到什么？”
　　仇砚的音色其实很好听，只是现在蓦地掺上了沙哑：“想到你文艺晚会上唱的歌。”
　　恋人怀中樱花草，听见胸膛心在跳。
　　他说：“和这烟火很像，不是么？”
　　覃尧失笑道：“原来从那个时候起，你就对我情根深种了。”
　　仇砚似乎有些冷，他往覃尧的胸膛里缩了缩，在漫天烟火中不疾不徐道：
　　“你就当是吧。但是我等了好多年啊……”
　　他似乎很感叹：“我等了好久你才来……我突然……突然好羡慕未来的我……他终于不孤单了。”
　　覃尧伸手揽着他的肩膀，轻声慢语道：“你以后都不会孤单了。”
　　这个脆弱的Omega，在他回国之前到底熬过了多少个漫漫长夜才终于等到爱人的出现。他始终盖着那层遮羞布，不肯让覃尧看到他支离破碎的家庭。现在那遮羞布终于被掀开，覃尧只觉心疼。
　　心疼他这么多年来自己承担这一切，心疼他被迫忍受病痛的折磨，心疼他的身体，心疼他的心灵。
　　覃尧的心都要碎掉了。
　　仇砚的声音越来越弱，他似乎想到什么，问道：“如果有一天，你终于来到我身边，却不认得我。……我该怎么办？你……你还会喜欢上我吗？”
　　覃尧察觉到他的身体愈发地冷，又用力抱紧，回道：“如果你看到我，就让我尝一尝你做的甜品。我只吃你做的甜品。如果我吃了，那就证明是我回来了。”
　　说着覃尧捧起仇砚的手郑重吻了吻，说：“请原谅没有记忆的我，请你主动来到我面前，那样我们才不会错过。”
　　说罢覃尧把仇砚的手紧紧握住，不让他松开。
　　他的心突然狂跳起来，在喧闹的人声和烟花炸开的声响中清晰可闻。
　　仇砚懒懒软软地汲取最后的温度，他慢条斯理地回答：“好呀。”
　　他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像是快睡着了。睡一觉……也许睁开眼睛他就能看到覃尧。
　　这么想着，仇砚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璀璨夺目的烟火燃尽了，天空重归于寂静。
　　覃尧仍维持着那个姿势，他似乎不会动，也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见，他只觉身边的热度在一点一点消散。
　　他的泪已流干了。
　　·
　　窗边的喜鹊已搭好了窝，吱吱的叫声隔着纱窗传入宁静的屋内。周遭只余鸟叫，覃尧觉得头很痛，很痛，在一片黑暗中终于睁开双眼。
　　他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回到了2035年。
　　覃尧坐起身，瞥见床边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把脑袋趴在覃尧身边安眠。覃尧不知他守了自己多久，等了自己多久，一时热泪盈眶。
　　仇砚似有所感，他缓缓抬起脑袋，一抬头便睁大了双眼，紧接着颤抖地抱住了覃尧，身体剧烈地起伏。
　　覃尧感觉到他贴近自己身体的那一侧已经湿了，抬手把他抱到床上，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一下一下拍打着他的背哄道：
　　“老婆，别哭了，我爱你。”
　　“待会儿我们去约会吧，我送你一捧九十九朵樱草花，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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