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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林惟怜第一次这么深刻地感受到他们分开了六年。
漫长的六年。
月寒日暖,时过境迁,这些时日足以改变很多人和事。
比如一份萌芽的感情。
比如和陌生人建立起新的联系。
林惟怜其实大概能猜到程暶进入娱乐圈的理由。读书的时候她还不太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她从未在人前说过与陆家的联系,和陆昀煜也保持着朋友间的距离,她的身世,家庭,不乏有人好奇的,但都被林惟怜他们挡了回去。
那时候他就明白程暶类似划界限的行为代表着什么,她自始至终都觉得,或者说坚信,她已经是一个人了。无论陆家怎么做,又或者他们如何亲近爱护她,对她而言,都不是家人。
程暶在这方面有着固执的陈旧,她贪恋那丝血缘联结起的线。
因此她也更重视朋友。
林惟怜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如果程暶有了新的感情,这几个月来他应当会以其他的方式知道,而不是靠着偷听一个电话在这心绪不宁。
本质来说,一个电话并不能代表什么,真正令他感到危机感的是程暶显露出的放松的状态,那是在关系亲近之人面前表现出的与往常不同的一面。
他曾经以为他们之间的情谊自小而起,他看过程暶许多别人想不到的样子,故而关系也会比其他人来得更为牢固,更为特殊。更甚之,如果他想要跨越那条线,与程暶建立起更亲密的关系,多少能有点近水楼台。
但他实在是低估了六年时光,也高估了自己。
可能在程暶心里,他和林惟余,甚至是陆昀煜没有任何区别。
这个认知让他有些失落,可是没办法,这是他主动放弃的。
“哦,对了,本来想当面和你说的,但就现在说吧。我遇见一个特别巧的事,之前有次认识了一个人,也叫明聿,和你名字竟然一样,虽然读音相同,但我估计可能不是同一个字。”
“你认识吗?”
他们的话题转了几转,程暶听见对面沉默了几秒,随后有些含混地说:“是我家亲戚,但关系不是很好。”
“哦。”程暶很善解人意:“那不说了,反正也不是很熟,名字还是余哥告诉我的。”
她放下手机看了眼时间,有些生无可恋:“真是的,离云姐给我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到点了司机才会来接我。”
“嗯?你来接我?不用,等你过来了我司机也差不多到了......”
窗帘底部弧度轻微地荡了两荡,随即又静默下来,晚风打着圈,帘后空无一人。
-
林惟余看着带着寒气上车的人,一脸不解,心说怎么回事?脸色比他妈打到的坏鸡蛋还臭。
虽说今晚的宴会林惟怜算是代替他代表林氏出席,但一开始不是说好了,他有事,林惟怜去,他补偿。
现在这一脸不爽的,被谁招惹了。
他心里这么想着,但也没有先开口。
宾利驶下半山区,沿途皆是一片昏暗树影。
也不知道主办方怎么想的,选这么个深山老林的地方,整片半山区只有举办场地灯光通明,跟光污染似的,照亮了周围一圈。
林惟怜望着那些光影渐渐变小直至消失,不由叹了口气。
身旁又坐着个机器人似的人,于是他更是心梗,没事找事:“你怎么这么晚才来?”
林惟余一脸莫名看他:“不是你自己说叫我不急着来?”
前后座的挡板在林惟怜说话的时候就被司机升起了,宽阔的后座由此变成了个密闭的小空间。
说是这样说,那是因为他知道程暶也要去参加晚宴,本着独处的机会,那当然是不想林惟余过多打扰。
但话还没来得及说就看见程暶和杨跃对峙地一幕,随后去拿个衣服的功夫便听见了那通电话,一时也没了开口的时机。
老实说,看到程暶怼杨跃的时候他挺高兴的,越是鱼龙混杂的地方越是仗势欺人,尖锐的棱角会让一些人知难而退,冷硬的外壳也能更好的保护自己,当然了,适当的借势压人是必须的。
林家既然有这个资本,那就要物尽其用。
看他吃瘪的表情,林惟余想了想,问:“怎么没和小暶一起出来?”
然后他就看见林惟怜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来。
哦豁,点到痛处了。
“她有人来接。”
“哦,我以为你们住一起会顺道结伴走呢。”
林惟怜没回这句不走心的话,沉默了半晌。
等车开下了山路,汇入主车流时他才开口,声音有些哑:“哥,你说小暶对我有想法吗?”
林惟余正看着文件,闻言不是很明白林惟怜想要他怎么回答,于是他诚实答说:“我不知道。”
林惟怜看起来像是要碎了一样。
坦白来说,他的经验其实并不适用于林惟怜,因为他和钟医生最开始是完全不认识的两个人,所以他能够按照自己的想法和节奏表达喜欢,发出邀请。
但程暶和林惟怜不一样,他们已经相识,或者是说相伴很久了,虽然林惟怜总是后悔这其间六年,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这六年何尝不是他们之间的一个冷静期,看清自己,看清对方,看清感情的冷静期。
林惟余觉得,这并不全然是一件坏事。
但他知道,林惟怜不是这样想的。他每一步都精斟细酌,慎之又慎,害怕有一步偏离轨道,他和程暶就连现状都维持不了。
“其实我觉得,这样的问题你问我再多遍我也没办法告诉你答案。”林惟余说:“毕竟我不是小暶,我也没法猜透她的想法。”
“我知道你更没有办法直接去问她。人之常情,这很正常。”
林惟余笑了一声,很轻很轻:“所以等一等吧。”
“等一等吧,万一答案就在下一刻。实在等不了,那就勇敢一点。”
“虽然我一直觉得行动胜过千言万语,但有些话,是需要说出来的,即使双方心知肚明,也是要说出来的。”
他用力一拍林惟怜的肩背,嫌弃道:“浪费一副好皮囊,今天捯饬这么久,连个话都没说上。”
林惟怜坐直了些:“那她要是不接受怎么办?”
林惟余:“?”
感情那么多思想工作你是一句没听见去呗?
他冷漠道:“不接受就不接受,只要还没结婚你就有机会。大不了大度洒脱一点,以朋友的姿态祝福。”
“那钟医生那是和别的男人结婚呢?”林惟怜冷不丁刺他一下。
“没那种可能。”林惟余胸有成竹。
林惟怜“切”了一声,瘫在座椅上。
话是那么说没错,但真正要去做了其实是很需要勇气和心理准备的。
林惟余把他放到单元楼下就走了。从温暖的车上下来,风一吹,他就忍不住缩脖子。又难免想到程暶的东西已经差不多搬完了,除了烤炉的猫窝和玩具,真是干干净净。
他呼出一口气,心里涩涩的。
程暶和林惟怜差不多是前后脚离开的,因为从点点那听说程暶被泼酒了,云姐立马就喊人来接。
她并不知道林惟怜也去了晚宴,因此回家当烤炉喵喵叫着窜出门时她就心想估计又想去楼下了,于是打算跟着猫去串个门。
但没人应门铃,虽说林惟怜告诉她密码不会换她可以随时来,但本着男女有别,她自从常住楼上后,每次下来都会老老实实按门铃等人开门。
于是一人一猫只好窝在门口等人,庆幸的是这里一梯一户,不用担心吓到晚归的邻居。
清脆的电梯到达声响起,随后是皮鞋的踢踏声。
“怎么不进去?”
声控灯亮,程暶循声仰头。
虽然林惟怜平时也穿西装,但那都是很板正的类型,最多会在衬衣的小细节上做些巧思,外搭配些袖扣领针之类的增添光彩。
但今天不一样。
今天他穿得很“贵”。字面意义的贵。
休闲的正装,里面是领袖口繁复的仿欧式衬衫,系着波洛领带,上嵌熠熠闪耀的翠榴石。一双腿笔直修长,即使是从下仰视的死亡角度,整个人也清隽俊朗。
林惟怜伸手拉她起来,单手开门,让她先进门换鞋。
直到烤炉窝进熟悉的猫窝,她人坐在沙发上了,眼睛还是有些克制不住地往林惟怜的方向瞟。
看他脱下外套,显露出劲瘦利落的腰线,看他解下领带手表,看他从厨房倒了杯水过来。
“怎么不自己开门进来?”他又问了一遍。
程暶说:“主人不在家我怎么好意思。”
她听见林惟怜笑了一声,轻飘飘的。
本来没见着人她还以为今晚是不是有什么事加班了,但这么一瞧,加班是不可能的,比起加班,更像是去赴约了,至于赴什么约......
程暶的视线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收敛,林惟怜见她一直盯着自己便问:“怎么了?”
“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程暶脱口而出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想那么多,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如果不得到答案,她今晚会睡不着。
同时,也不得不承认,她隐约地感觉到自己对林惟怜过分关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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