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雨渐慢

　　“你！”向志文直勾勾盯着被向清欢捞回去的红包，气得咒了两句粗话，“老子真是白养你了！”

　　向清欢置若罔闻，进房间前，她探进林惠茹那双无奈的眼中：“我会把钱打到你账上，如果你还要当两人共用的，也随便你。”
　　说罢，她重新关上了门。

　　向清欢说到做到，对于离开家这件事没有一丝迟疑。
　　第二天上午就带着不多的物件走了，连顿午饭都没留下吃。
　　林惠茹在她房间打着转劝她，最后一路劝到楼下。

　　“都是妈妈不好，伤你的心，你别这样。”
　　“不怪你。”向清欢踩着满地鞭炮纸，粘得鞋底一片红，“我本来就不爱待在家。”

　　“还是那句话，我已经买了房，你什么时候愿意搬来跟我一起住，随时都可以。”向清欢将目光放到母亲身上。
　　林惠茹没敢看她，只低下头。

　　她了然一笑，声音清冷得像晨露：“我走了。”
　　林惠茹搅动眉毛，嘴角下垂：“那你好好照顾自己，过阵子妈妈再联系你，给你带的东西你想着吃……”

　　过年不好打车，向清欢在平台打赏加了钱才有司机接单。
　　她终点填的是季骁家。
　　站在门前，她抬手将拇指指腹贴上感应区。
　　季骁前不久让她把指纹录入了，说是方便。

　　虽然就只有她一个人，但却让她感觉无比自在和安心。
　　对她来说，终于可以完全放松身心享受假期了。

　　季骁回来是在三天后。
　　那天他第二次打来视频的时候，发现背景眼熟得很。
　　向清欢也没瞒着，直言自己过完年就离开家了。

　　倒是没想到季骁没放完假就回来，向清欢那天想着白住不好，顺手帮他打扫家里，突然就看门一开，季骁站在外边，脚边是24寸行李箱。

　　“难得打扫一次就让给你看见，说明老天爷都觉得干了活就得被看到。”向清欢拖完最后一块地砖，拎着拖把进了卫生间。
　　再出来时，她甩着手上水珠问：“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可不是我自己要回来的，是我爸妈非说你一个人，又孤单又不安全，撵着我回来的。”
　　话是半真半假，季骁脸不红心不跳。

　　向清欢挽着头发，几缕发丝从额前垂至脸颊，随着她动作轻轻摇摆。
　　身上穿的是宽松的杏色毛衣和同色系灯芯绒阔腿裤，和平时雷厉风行的模样很不一样。
　　季骁承认，进家门看到这幅景象感觉很温馨。

　　但是，他卸下外套，瞄她：“你还是平时工作的样子顺眼点，干活……不适合你。”
　　“嚯，帮你干点活还不乐意了。”向清欢嘁了一声。

　　“我一直有请阿姨，每半个月大扫除一次，平时哪不干净我自己也会打扫，你不用干这个。”没等向清欢露出“你良心发现了”的表情，他补充道，“我怕你扫不干净。”

　　好家伙。
　　“您真体贴，您开心就好。”向清欢干笑两声。

　　看着季骁将行李推进房间的背影，她冷不丁说：“不问我为什么年初一就回来了吗？”
　　季骁走出来，自个儿倒了杯水：“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随后抿一口，“为什么呢？”

　　“在家还没在这舒服。”向清实话实说。
　　“那我还挺荣幸。”想起什么来，季骁把杯子往茶几上一放，回到卧室，拉开行李箱。
　　不多时走出来，手上拿着一包东西扔给向清欢。

　　“这什么？”向清欢本能地伸出手臂环抱住。
　　“我爸妈非让我带给你。”季骁往沙发一坐，眼睛没看她。
　　向清欢拆开一看，是县城的特产，以前季骁一家老家过完年回来的时候也会带几包给她。

　　“你把叔叔阿姨推给我，我得谢谢他们。”
　　“我替你谢过了。”季骁在手机上点了几下，“不过推给你可以。”
　　向清欢抱着吃的回房间了，发去的好友申请通过得很快。

　　她连忙打了声招呼，然后把东西放在桌上摆了又摆，然后拍照发过去。
　　配上一句：【以前就很喜欢，很久没吃到了，谢谢叔叔阿姨。】

　　白珍：【你喜欢就好，是我和你叔叔说要带点什么给你，不过东西全都是阿骁挑的。】
　　向清欢后仰身子，视线探出房门，打量沙发上懒洋洋皱着眉头的季骁，末了轻弯唇角。

　　她出去在沙发坐下，笑着问：“看什么这么入神？”
　　“热搜，严旭春节档电影票房破两亿。”季骁将手机递给她。

　　向清欢接过一看：“截止今天，好几部票房十亿往上的电影，他两亿也能占热搜第一？”
　　“让他在热搜营销一天，说不定明天就破三亿了呢。”季骁语气有淡淡的讽刺。

　　“我看看他有没有把沈沐凡拉出来消费。”
　　“有，在另一条热搜。”
　　听他这么一说，向清欢往下划，很快看到#严旭沈沐凡夫妻合作#。

　　点进去一看，严旭在采访中表示，自己妻子是影后，希望未来有机会能让她出演自己执导的电影。
　　向清欢冷嗤，将手机还回去。

　　两个人的婚姻分明已经到了势同水火、剑拔弩张的地步，他居然还能借机炒作营销。
　　不知沈沐凡看到的话作何感想。
　　也许，已经习惯了。

　　如果是往常，向清欢看到这些恐怕又要将案子拿出来啃一遍。但春节这样的假期，向清欢真不想找虐管什么案子。

　　只可惜，假期总是过得快，楼下炮屑还嵌在地上未扫净，路上返程的车就开始拥挤，大伙儿又开始为生计奔波。
　　本就寡淡的年味在来去匆匆里彻底散尽。

　　心屿情感咨询有限公司里的灯笼贴纸还四处张扬，年后同事们第一次见面，彼此都依惯例道一声新年好，然后话起过年时的家常笑谈。
　　向清欢和季骁一齐踏进公司大门。

　　“两位主管新年好。”前台小妹甜甜地笑着，把一篮砂糖橘提上接待台，“来几个不？”
　　季骁抓了两个，向清欢摆摆手笑笑：“不了。”

　　“这是老板给的。”前台小妹悄摸使眼色。
　　向清欢走出几步又倒回来，伸手抓了好几个：“那不拿就亏了。”
　　她拿完抬脚往公司里面走，没瞧见身后前台小妹滴溜溜“看穿一切”的眼神。

　　——只吃瓜的群——
　　【果然有古怪，规划部和善后部的两位主管今天又是一起来的】
　　【啊真的啊？】

　　【看我之前说什么，都不信！！】
　　【从现在开始，我将密切观察（让我看看）】
　　表情包、表情包、表情包……

　　放假前关了窗，工位没什么灰尘，但向清欢还是抽了两张湿巾把桌面擦了擦。
　　“各位，通知一个消息。”向清欢将湿巾丢进垃圾桶，对部门其他员工说。

　　“哦？好的坏的？”
　　向清欢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下午两点公司大会，出外勤的提前跟我报备。”

　　“哇——真是一个……”其中一个员工缩了缩脖子，谨慎地朝四周转了下眼珠，“好消息。”
　　大家心照不宣地笑了。

　　众所周知，新年第一会的构成基本分为以下几个部分。
　　老板打招呼拜年，新年致辞，公司今年规划，新的业绩目标和新的大饼，喊两句口号展望未来，散会。

　　听到散会两个字，底下呼啦啦一片逃窜的声音。
　　只有向清欢坐在原位没有动。
　　因为开会前她就收到林舒通过钉钉发来的消息。
　　让她散会后留一下。

　　她没动，身边的季骁也跟着停滞了脚步：“还没开够？”
　　“你回去吧，我被……留堂了。”
　　“您这好学生也有被留堂的时候啊？”季骁欠兮兮地笑话。

　　“林总监，季骁说他也想留下来听一……”
　　话说一半，向清欢的嘴被捂住。
　　季骁宽大温热的手掌紧紧罩住她下半张脸，掌心有些薄茧，轻轻在唇上刮蹭，带来痒意。

　　向清欢眉毛挑起，斜眼幽怨地看他，手肘不客气地往他腰上招呼一下。
　　季骁敏捷闪开，顺势撤了手，光速离开会议室。

　　林总监在台上结束和老板的聊天，从侧面台阶走下来：“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跟别人说话呢。”向清欢摆手。
　　“让你留一下是有个事要跟你说。”林舒在她旁边坐下，“沈沐凡的案子现在进展怎么样了？”

　　“她在诉讼离婚了。”向清欢回。
　　“那还要很久才能结案啊。”林舒眉头紧锁，“韩总已经在催我了，觉得你这个案子拖太久了。”
　　有些案子跟几个月也没见来催，钱多的案子这才多久，就急着来问。

　　“不是我想拖，实际情况就是这样。”向清欢解释。
　　“我知道。但是韩总跟我说，要你今天六点下班前在03会议室汇报案子进展，还有两个高管都要听。”

　　“下班前？”向清欢点亮手机屏幕，开了快三个小时会，现在离下班也就剩一个多小时。
　　真是拍脑袋决策，拍屁股走人，哪管手下人死活。
　　向清欢腹诽。

　　“你准备一下，最迟五点半就过来。”林舒起身，又犹豫着转回半个身子，“应该没问题吧？”
　　“有问题也要变成没问题啊。”向清欢长呼一口气。

　　她工位东西多但整洁，于是快速锁定资料抽出，也没做什么准备，直接去了03会议室。
　　林舒前脚刚进里面查看桌椅设备，后脚看向清欢来，不由惊讶。
　　“你这么快？”

　　“案子熟得很。”向清欢将平板投屏到会议室的投影设备上。
　　“你确定没问题哦？”林舒迟疑试探，“没问题我就直接请韩总他们过来了。”

　　向清欢点头，他们哪儿是真的要听她汇报进展，就是要她快点办完好结案收尾款。
　　十几分钟后，老板和其他两个高管高谈阔论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直至在会议室门口休止。

　　“这是规划部的那个新主管向清欢对吧。”韩总边在主位坐下边上下扫视她。
　　“韩总您好，我是向清欢。”

　　韩总和善地点点头：“你手上这个案子，是现在公司最大的案子，一定要拿下，我和陈总、李总也很关心案子的进展，你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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