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贵女是小可怜

　　罗姑姑将册子直接塞进何藏玉手中，见她面颊绯红，宽慰道：“天地人伦，繁衍子息，理之自然，不必羞赧。”

　　又取出几本书置于案上道：“申国夫人叮嘱过，二小姐不日出阁，房帷之事须好好学。”

　　竟是母亲特意交代的？何藏玉放下册子，点头应好。

　　“只当是昨日教的课，平常心看待就好。”罗姑姑含笑说道，语气温和。

　　说罢指着案上书介绍：“先学素女经中天地阴阳与人和之根本，再习洞玄子的实践之法。”

　　何藏玉拿起那两本翻阅，见满纸文字不由松了口气，脸上的红晕也逐渐褪去。

　　“这两日我白日来，等以后正常上课，我便夜间来。”罗姑姑说着自己的安排。

　　何藏玉轻声问：“这些需要背诵吗？”

　　“看懂即可，成亲后小姐还需与夫君一同研学。”罗姑姑笑了笑，“这本画册也要一起看。”

　　还要……与他一起……研学？何藏玉刚平复的心跳又慌乱起来，脑海中不由闪过虞慎的身影，面颊再度绯红。

　　罗姑姑温言解释：“夫妻之事贵在和谐。这些都是婚后极自然的事，放轻松便是。”

　　这些话一字字敲在何藏玉心上，方才画册中的画面仿佛都化作她与虞慎，在脑中挥之不去。

　　“姑姑……您先别说了，我……缓一缓……”她双手捂住滚烫的脸，支支吾吾。

　　一刻钟后。

　　何藏玉端坐案几前，调墨执笔，开始认真学习。罗姑姑教得细致，遇到难解之处，俱耐心讲解。

　　这一次她是直接在书页空白处做批注，她总觉得这太过私密，不便与平日所学混在一处。

　　她极为专注，先前那些羞赧反倒消散了。罗姑姑教过不少贵女，申国公府这位二小姐虽非天赋异禀，却心诚志坚，一点即通，极为难得。

　　师徒二人一教一学，半个时辰就过去了。

　　罗姑姑合上书册，温言道：“每日学一些，循序渐进，前面基础打好，后面自然融会贯通。”

　　何藏玉收拾好笔墨，恭谨点头：“姑姑费心了，您教的课我都认真记下了，绝不辜负您苦心。”

　　罗姑姑面露欣慰之色。

　　何藏玉将书籍画册仔细收进衣柜，又从箱笼中取出一柄团扇，行至罗姑姑面前，双手奉上：“天渐热了，这是我亲手做的，送于姑姑聊表谢意。”

　　梅家与国公府早已付过酬金，但见何藏玉如此懂事知礼，罗姑姑仍是含笑接过，仔细端详。

　　扇面绣工精细，字迹娟秀，不由赞道：“好巧的手。”

　　“怕姑姑误会，特与您说明，扇子我共做了十柄，前几日已送过表妹，还望姑姑莫要嫌弃。”何藏玉笑容乖巧，语气诚恳，更令罗姑姑心生好感。

　　这般高门小姐能亲手制扇，实在难得。

　　此时，门外传来侍女小砚的声音：“小姐，您忙完了吗？梅老夫人请您去前厅，杨夫人来了！”

　　何藏玉一时未反应过来，身旁罗姑姑笑道：“二小姐这未来的婆婆，倒是十分重视你。”

　　她这才想起，原来是虞慎的母亲杨夫人。这几日忙于课业与表妹们的纷争，她几乎将那位爽朗大气的夫人忘在了脑后。

　　眼下她客居梅家，也没有像样的礼品，犹豫片刻后，她又从箱笼中取出一柄团扇，却想起之前表妹曾嫌寒酸，不由有些踌躇。

　　罗姑姑见状，朗声道：“天正热，这礼正合适！”说罢扬了扬自己手中的扇子，朝她鼓励一笑。

　　何藏玉看着手中的扇子点头。该有些自信的，方才姑姑不也夸赞了吗？再说，那些贵重礼物，她也实在负担不起。

　　她展开笑颜，将扇子收入随身荷包，向罗姑姑道：“姑姑同去么？”

　　罗姑姑婉拒说要回静心斋。

　　何藏玉应了声好，与罗姑姑告别后，带着小砚与前厅走去。

　　梅家前厅里，杨氏在东侧，上首是外祖母柳氏与梅翰林，西侧坐着大舅母与二舅母。

　　何藏玉刚露衣角，人还未至近前，杨氏便一眼瞧见了她，笑逐颜开：“藏玉！”

　　何藏玉回以一笑，走进正厅，给诸位长辈问安，柳氏让她坐到杨氏身旁。

　　想见的人到了，杨氏也懒得与梅家众人周旋道：“今早听说藏玉被罚跪了一夜。她身子单薄，我特来接她去同心堂瞧瞧，可别跪坏了膝盖！”

　　此话一出，梅家众人面面相觑。柳氏眉头一皱，梅翰林一记眼刀，昨日发那么大火，如今人婆家找上门来，颜面何存！

　　梅翰林轻咳一声，叮嘱何藏玉：“去吧，在外记得谨言慎行，勿失体面。”

　　何藏玉低下头应下。

　　杨氏闻听此言，又想起梅家苛待何藏玉种种，皱眉不悦：“梅大人官做久了，如今只顾面子不顾里子了。”

　　何藏玉生怕外公当场动怒连杨夫人一起斥责，连忙轻扯她的衣袖。

　　杨氏反手轻拍她的手背，示意不必担忧。长善侯府再不如前，也是世袭三代的侯爵，梅家区区翰林，怎敢真正与侯府对立？

　　果然柳氏忙赔笑道：“杨夫人莫怪，昨日家中几个姑娘打闹，一并罚了至今还在床上躺着呢。”

　　杨氏却不接话，沉声道：“躺在床上嘴也不闲着，也不知道是谁散播谣言，说我们长善侯府要退婚的呐！”

　　竟有此事？梅翰林与柳氏对视一眼，皆面露诧异。

　　杨氏冷哼一声：“老大人和老夫人还是在内宅多费费心，再这样宠下去，将来不知要惹出什么祸事。”

　　说罢不顾梅家人反应，拉起何藏玉道：“藏玉，我们走！”便径直朝外行去。

　　一出梅家府门，便见一辆通体乌黑的马车等候在外。两匹骏马毛色流光，体态矫健，车檐四角坠着彩绦金铃，尽显奢华气派。

　　何藏玉虽不识货，也看出这马车非同寻常。

　　杨氏拉着她登上马车，车内幽香袅袅，空间宽敞，中间放了案几，上面摆着一些果脯点心茶水。

　　何藏玉捏着荷包中的团扇，才知道表妹说得对，比起这马车，这柄扇子确实寒酸，她甚至都不敢取出送给杨夫人。

　　杨氏拉着她在案几旁坐下，关切道：“听说你跪了一夜，膝盖伤得如何？让我看看。”

　　“并未跪一夜，虞公子走后，大舅母便让我回去了。昨日他送的药涂了两次，已经好全了。”何藏玉松手卷起了裤管，果然一片白白净净看不出伤痕。

　　杨氏松了口气，欣慰道：“得亏他惦记着你，知道送药。”顿了顿关心道：“你外公这般罚你，难过吗？”

　　何藏玉对这突如其来的关怀有些发愣，低头轻声道：“昨日我也有错，外公罚我是应该的。”

　　又笑着补充：“已经过去啦，我膝盖也好了呢。”

　　见她如此通透豁达，杨氏倒不知该如何安慰了。看她衣衫料子普通，换了话头道：“一会儿我们去选些料子，给你裁几身新衣。”

　　又指她挎着的旧荷包：“那边还有好看的荷包，挑几个你喜欢的！”

　　杨夫人待她如此之好，才第二面便又要送衣又要送包，何藏玉一时感动，摸着荷包中的扇子，又自惭形秽起来，不知该不该送出。

　　杨氏见她紧捂荷包，笑问：“里头装了什么宝贝，捂得这样紧？”

　　何藏玉正暗自纠结，小砚已经脱口而出道：“是小姐送您的扇子，亲手做的！”

　　杨氏一听立即起了兴致，眼中满是期待，这可是她未来儿媳妇送她的第一件东西呢！

　　何藏玉推诿不得，只得慢吞吞取出扇子，双手奉上。

　　杨氏接过细看，扇面绣了一株兰草，兰草七绝字迹娟秀，不由真心赞道：“好精致！这绣工竟看不出线头，字也娟秀工整，好实在的心意！”

　　何藏玉被夸得不好意思，羞赧笑道：“夫人过誉了，前几日母亲还说我要多加练习，莫要辱没了国公府。”

　　杨氏昨日听水绿说过其中原委，温言安慰：“这样已经是极好了，若再练下去，府中绣娘岂不是都要羞愤请辞？”

　　何藏玉被这话逗得一笑，连忙道谢。

　　杨氏越看她越觉乖巧道：“唤我伯母吧。过段时日，你还得改口叫我娘呢，到时给你包个大红包！”

　　这么快吗？何藏玉有些难为情，还是乖乖叫了。

　　杨氏笑着应了，觉得她实在可爱，又如此蕙质兰心，想到这样的姑娘将要成为自家人，心中欢喜不已。

　　她握住何藏玉纤细的手腕，想到梅家提供的粗陋饭食，又心生怜爱起来。

　　“待会定好衣裳，咱们就去如意楼用饭，那儿好吃的可多了。”杨氏笑道，“如意楼也是咱们家，你喜欢吃的，到时让他们天天送到梅家去。”

　　杨氏的热情让何藏玉有些不习惯。从未有人待她如此好，她一时难以承情，可想到这是对方一片真心，也只能笑着应下。

　　·

　　虞慎拿帕子堵住鼻子，想到那个梦，他秾丽眉眼，愈发冷艳。

　　要尽快退婚，他不想再与何藏玉有任何牵扯。

　　今日无需上值，他一大早就去了同心堂。

　　水绿拿着何藏玉的药方子去找掌柜，虞慎给自己开了个下火的方子，让伙计去煎药。

　　他独自去了三楼书房，一个时辰后水绿端着药上来。

　　“夫人去梅家将二小姐接出来了。”

　　虞慎拧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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