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融于烬

　　他就这么看了将近二十分钟，直到看到江珛放下笔，开始检查试卷，似乎是完成了所有题目，才收回目光，百无聊赖地转着笔。

　　转了一会儿，又觉得没意思，重新看向对面。

　　江珛检查得很仔细，从选择题到填空题，再到大题，逐字逐句地看，偶尔会用红笔在旁边做个标记，然后修改。又过了二十分钟，他似乎确认无误了，才放下笔，把试卷和草稿纸整理好，趴在桌子上，闭上了眼睛。

　　昨晚确实睡得不太好，加上刚才高度集中精神答题，现在一放松下来，困意就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反正离考试结束还有段时间，小憩一会儿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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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卷铃声响起时，江珛是被旁边的女生轻轻推醒的。

　　“同学，醒醒，收卷了。”女生的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

　　他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揉了揉眼睛，看着监考老师按着顺序把试卷收走，才慢慢坐直身体，感觉脑子还有点发懵，太阳穴隐隐作痛。

　　教室里的人陆续站起来，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有人在小声讨论刚才的题目，语气里带着懊恼或庆幸。江珛刚把笔放进文具袋，就听到那个女生又开口了，声音比刚才大了点：“江珛同学……”

　　他转头看去，女生脸上带着点紧张和羞涩，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外面……外面有人找你。”

　　“谁？”江珛的声音还有点刚睡醒的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这个时间点，会是谁找他？

　　“好像是……贺烬同学。”

　　江珛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他往教室门口看去，贺烬果然靠在门框上，双手插在口袋里，身体微微晃动着，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引得几个路过的学生频频回头。

　　他心里涌上一股不情愿，但还是站了起来，慢吞吞地走了出去。走廊里人来人往，不少人注意到他们，眼神里带着好奇。

　　“干嘛？”江珛站在贺烬面前，刻意拉开了一点距离，语气冷淡，显然不想在这里多待。

　　贺烬却像是没听出他的不耐烦，反而笑得更灿烂了些，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的纸袋，递到他面前：“给。”

　　江珛低头瞥了一眼，纸袋鼓鼓囊囊的，还透着点温热。“什么？”

　　“早饭。”贺烬晃了晃手里的袋子，“看你早上进教室时手里空空的，肯定没吃。虽然只是场普通考试，但饿着肚子可不行，会影响下午状态的。”

　　“我不要。”江珛想也没想就拒绝，伸手想把袋子推回去。

　　他不喜欢欠别人东西，尤其是贺烬的。

　　可贺烬像是料到了他的反应，直接把纸袋往他怀里一塞，转身就跑，动作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记得吃啊！”他的声音远远传来，还带着点戏谑的笑意。

　　“贺烬！”江珛下意识地想叫住他，却只看到他几步就钻进了人群，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拐角。

　　他低头看着怀里温热的纸袋，眉头皱得更紧了，指尖捏着袋口，有些不知所措。周围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身上，让他很不自在。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提着纸袋回了教室，找了个空位置坐下。

　　教室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安静得能听到窗外的鸟叫声。江珛把纸袋放在桌上，犹豫了几秒，还是打开了。里面装着一块抹茶味的小蛋糕，包装得很精致，旁边还有一瓶牛奶，摸起来还是温的，像是特意在微波炉里加热过。

　　最底下还压着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他拿起来展开，上面是贺烬龙飞凤舞的字迹，带着点张扬的肆意：“收了我的东西，就得和我一起吃午饭哦～就当是……庆祝我们这场普通考试顺利结束？”

　　江珛：“……”

　　他盯着那张纸条看了两秒，面无表情地把它揉成一团，精准地投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什么庆祝？不过是场再普通不过的考试。

　　还有，谁要跟他一起吃午饭。

　　他把蛋糕和牛奶重新塞进纸袋，打算等会儿找个机会还给贺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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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语文考试的铃声响起时，江珛已经调整好了状态。相比数学，语文对他来说要轻松一些，尤其是阅读理解和作文，几乎是他的强项。

　　11考场里，他依然是最先进入状态的那一个。拿到试卷后，他先快速浏览了一遍，心里对题型和难度有了大致的把握。基础知识部分考的都是课本上的内容，不算难；阅读理解选了一篇散文和一篇议论文，篇幅不算长；作文题是材料作文，给了一段关于“坚持”的名言，让自拟题目写作。

　　他的笔尖在试卷上流畅地移动，遇到需要思考的题目，也只是稍作停顿，很快就能写出答案。基础知识部分几乎是一气呵成，古诗词默写更是信手拈来，连错字都没有。做阅读理解时，他会先通读全文，标出关键句，然后带着问题再读一遍，答案很快就提炼出来了。

　　写作文时，他没有急着下笔，而是在草稿纸上列了个简单的提纲，确定了论点和论据，然后才开始动笔。他的字写得很好看，笔锋流畅，卷面整洁，连监考老师路过时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眼神里带着点赞赏——这学生不仅成绩好，字也写得这么漂亮，真是难得。

　　15考场里的刘昊和林宇却像是换了个人。刚才考数学时还愁眉苦脸的两人，此刻却显得得心应手。刘昊正奋笔疾书地写着作文，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表情。

　　他最擅长的就是写记叙文了，这次的作文题虽然是议论文，但他硬是把它写成了一篇“夹叙夹议”的文章，把自己打篮球的经历写了进去，感觉还挺顺手。

　　林宇则在埋头攻克阅读理解。他的语文成绩比数学好不少，尤其是古文部分，背得滚瓜烂熟。此刻他正对着那篇古文阅读，逐字逐句地翻译，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偶尔还会跟刘昊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稳了”的意思——看来这场考试的语文部分，他们有望扳回一城。

　　宋晗所在的考场里，她正对着基础知识题唉声叹气。刚才的数学已经够让她头疼了，没想到语文也不让人省心。好几道选择题她都拿不准，尤其是病句辨析，感觉每个选项都像是对的，又像是错误答案。

　　她咬着笔杆，纠结了半天，才凭着直觉选了一个，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

　　写作文时更是抓瞎，对着“坚持”两个字看了半天，脑子里除了“愚公移山”和“水滴石穿”，就想不出别的例子了。最后只能东拼西凑，写了不到五百字就写不下去了，只能对着卷面发呆——这场考试怕是要凉了。

　　沈砚安所在的考场里，她依然保持着一贯的认真。做语文题时，她比做数学题更从容些。她的基础知识掌握得很扎实，做题时一丝不苟，连标点符号都要反复确认。阅读理解做得很仔细，答案写得条理清晰，分点作答，让人一目了然。写作文时，她写议论文，论据充分，逻辑严谨，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沉稳的气息。

　　许铭煜则又完全是另一种状态。

　　他所在的考场里，有几个认识的体育生正对着试卷唉声叹气，有的甚至已经放弃了，趴在桌子上睡觉。而他却显得游刃有余，虽然成绩不算突出，但语文基础还行，应付这种普通考试绰绰有余。他做卷子的速度很快，遇到不会的就先空着，反正最后也不一定能想起来。写作文时更是随便写了几句，凑够字数就完事了，反正他的目标只是及格。

　　而在23考场，贺烬的状态比考数学时还要散漫。

　　他拿到语文试卷后，连看都没仔细看，直接翻到作文部分，扫了一眼题目，然后就开始从头做起。基础知识对他来说简直是小儿科，拼音、字形、成语辨析，几乎是扫一眼就选出答案。古诗词默写更是闭着眼睛都能写出来，甚至还能在心里默默哼出对应的曲调。

　　阅读理解部分，他看得很快，像是在看小说一样，然后凭着感觉写答案。反正这种主观题，言之有理就能得分，没必要抠得那么细。

　　写作文时，他更是随意。连提纲都没列，直接就开始写，想到哪儿写到哪儿。他写的是议论文，论点是“坚持未必是好事，适时放弃也是一种智慧”，论据用了几个历史典故，还穿插了几句自己的看法，写得倒是挺有新意。

　　不到一个小时，他就把整张试卷写完了。

　　他放下笔，伸了个懒腰，引来监考老师的注意。他冲老师笑了笑，然后重新看向窗外，准确来说，是看向对面的窗口。

　　江珛还在答题，侧脸对着他的方向，神情专注。阳光落在他的头发上，泛着柔和的光泽。

　　贺烬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

　　他想起自己早上送出的那份早饭，不知道江珛吃了没有。那蛋糕是他特意绕到学校门口那家口碑最好的甜品店买的，抹茶味的，他记得江珛好像挺喜欢吃这类清淡口味的东西。

　　牛奶也是热过的，早上喝凉的对胃不好。

　　还有那张纸条，他特意写得龙飞凤舞，就想看看江珛看到时会是什么表情。是会气得把蛋糕扔了，还是会捏着纸条来找他理论？

　　不管是哪种反应，都比平日里那副冷冰冰的样子有意思。

　　贺烬忍不住笑出了声，心里暗暗夸了自己一句：贺烬啊贺烬，你可真是个小天才。这招“早餐攻势”，简直完美。

　　他就这么靠着窗户，一边看着对面的江珛，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中午该去哪里吃饭。学校食堂肯定不行，人太多，不适合“培养感情”。要不就去校外那家新开的日料店？听说味道还不错，环境也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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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文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江珛刚好放下笔。

　　他检查了一遍试卷，确认没有遗漏的题目，然后把试卷和答题卡整理好，等着监考老师来收。

　　收完卷后，考生们陆续离开考场。江珛把文具袋放进书包，起身往外走，刚走到教室门口，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贺烬正斜靠在走廊的栏杆上，双手插在口袋里，像是等了很久。看到江珛出来，他眼睛一亮，立刻站直身体，迎了上来。

　　“考完了？”他笑着问，语气轻快。

　　江珛没理他，侧身想从他旁边绕过去。

　　“哎，等等。”贺烬伸手拦住他，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空书包上，“我给你的早饭呢？吃了没？怎么样～”

　　江珛停下脚步，从书包侧袋里掏出那个白色的纸袋，递给他：“还你。”

　　贺烬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眉头微微蹙起，一脸疑惑：“你没吃吗？”

　　江珛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贺烬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他没看到那张纸条？还是看到了，但就是不想理他？他刚想开口问“你没看到纸条吗”，江珛却已经绕过他，径直往前走了。

　　“喂！江珛！”贺烬赶紧追上去，心里有点挫败。他精心策划的“早餐攻势”，竟然就这么失败了？

　　看来，只能用终极绝招了——撒泼。

　　一路上，贺烬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江珛身后，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江珛，一起去吃午饭呗？就当是庆祝考试结束了。”

　　“不去。”江珛的声音冷得像冰。

　　“去嘛去嘛，我知道有家日料店特别好吃，环境也好，还安静。”

　　“没兴趣。”

　　“那去吃麻辣烫？或者火锅？你想吃什么都行，我请客。”

　　“不用。”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引来不少人的目光。就在这时，一个女生突然拦住了贺烬，脸上带着红晕，手里还捏着一个小本子：“贺同学……我……我很喜欢你，可以认识一下吗？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贺烬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女生一眼，又看了看前面继续往前走的江珛，突然伸手一把扯住了江珛的手腕。

　　江珛猝不及防，被他扯得停下脚步，回头瞪着他：“你干嘛？”

　　“等我一下。”贺烬对他笑了笑，然后转头对那个女生说，“签名就算了，加个联系方式吧，我现在有点事。”

　　女生眼睛一亮，连忙拿出手机，打开二维码。贺烬快速扫了一下，加了好友，然后对她说：“好了，我先走了。”

　　女生还想说点什么，贺烬却已经拉着江珛往前走了，留下女生愣在原地，脸上带着点失落。

　　江珛看着贺烬和那个女生刚才的互动，眉头皱得更紧了。果然，贺烬就是这样，到处招惹女生，一点都不懂得收敛。

　　看来，以后更要让妹妹离他远一点才行。

　　“松开。”江珛用力想挣脱贺烬的手，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不松。”贺烬反而握得更紧了，脸上带着耍赖的笑容，“除非你答应跟我一起吃午饭。”

　　江珛：“……”

　　他真是从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人。

　　“你到底想干嘛？”江珛的声音冷了下来。

　　“不想干嘛，就想请你吃个饭。”贺烬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期待，还有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就一顿饭而已，又不会吃了你。

　　江珛看着他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阳光落在他的眼睛里，亮得有些晃眼。他突然觉得有点无力，跟贺烬讲道理，简直是对牛弹琴。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贺烬突然拉着他往校外的方向走：“就当你同意了！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江珛被他拽着往前走，脚步有些踉跄。他看着两人紧握的手腕，又看了看贺烬那副得逞的笑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贺烬这人，真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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