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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咳咳!咳——”
傅知麟猛然睁眼,虞祯咳嗽声闷重且极低,似乎是喉咙内堵了什么,她立马翻身而起,将双手送到虞祯嘴边。
这会是深夜,一行人就地歇息,从外边到马车内都是一片昏暗,可虞祯似乎能看见她一般,抓住她递过来的手,呕出了什么。
是血。
温热带着难闻腥气的一滩血被他吐在了她手心。
她面不改色,问:“要叫松儿吗?”
“松儿是没教过你伺候人吗?”
他大约是被内伤痛醒的,这会心情很不好,即便嗓音干哑她也能听出来他的不耐。
“教过。”
伺候好虞祯能让她的日子好过不少,她心中也没什么波澜,捧着一手的血下了马车清理。
用水沾湿了帕子,她重新上马车将水壶递过去,而后象征性给虞祯擦了脸和手。
就当她要转身离去时,虞祯又一次拉住了她的手。
她心领神会,放下帕子和水壶,伸手摸向了他的衣带,但出乎意料的,他阻止了她的动作。
“本王还不至于这么饥渴。”
那她便不知道要做什么了,只得跪坐在垫子上静默,等候他发话。
过了片刻,他缓了缓呼吸,低哑开口:“若是那些刺客一箭射来,本王怕是要和这马车一起被射穿了。”
她不认为刺客可以做到。
虽然王府下人还有那个岑禄都无视她,但她几次下马车远远都能观望到,队伍里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侦查队在四面交接,每一队都由十几人组成,如此严密,她不认为刺客还有行刺的机会而不被发现。
但她不想恭维虞祯,也不知他此时说这些的目的,这难保不是他的试探,试探她是不是在有心观察他的人。
虞祯喝了水喉咙润了些许,他刚刚只是突发奇想随口说了一句,哪成想傅知麟的嘴还是好好的却依然沉默,他有些不满。
“嘴巴没用就继续去睡。”
过了片刻,傅知麟挪动了几分,低声应答了一句:“是。”
然后她真的躺了回去。
虞祯气笑了,他无声冷哼了一句,同样闭眼,只不过耳朵总是留了一只,警惕外界。
红鲤先行一步在最近的城镇安排好了住处,只待虞祯这边抵达便可立刻看大夫。
他的伤因为一直在前行而好得很缓慢,加之内伤不愈,夜间总是咳血。
傅知麟在马车上几乎和虞祯同吃同住,除了需要侍奉他出行以外基本没有劳累什么,只不过一天之内她大多数时候还是沉默。
这会跟在他身后入了府,又跟着他进了内院,却突然在他屋外踌躇顿步,似乎有些无措。
虞祯被红鲤搀扶着坐下,回头就见到她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看着别人进进出出,想开口询问又欲言又止,他忽然有些气恼。
“愣着做什么?进来!”
红鲤显然对傅知麟不放心,低声在他耳边问:“王爷,要不要锁起来?”
他拧了拧眉,瞪了他一眼:“用你多话?大夫呢?再不看大夫,你家王爷要丧命于刺客之手了。”
红鲤低头惭愧,得了令就跑出去了。
虞祯喝了药,擦了嘴,抬眼就看见傅知麟站在门边,外头的骄阳倾洒在她脸上,是温馨又和睦的颜色。
她是舒展眉头的,光下她的鼻尖甚至有些透光。
他忽然心里一动,问:“在看什么?”
她眉梢忽跳,原本松弛的神态又紧了起来,朝他低头语气恭敬:“没看什么。”
他本也没说什么,和先前相比既没罚又没骂,他已经够宽容了可她还是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让他没来由生了火气。
“滚过来。”
虞祯声音骤冷,似乎有些恼,傅知鳞沉了心,很快又说服自己淡然。
他对自己的态度向来阴晴不定,这会就算是准备折辱也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走到他跟前,她垂着眼在他脚边跪了下去,额头磕地。
下一瞬,后背踩上了什么。
她不用看不用想也知道,虞祯踩在了她背上。
屋内的下人轻步离去,她也轻轻地,小心地呼吸,将自己当成一个石头,一动不动。
可她不动,背上那只脚却在施压。
“本王问你什么你最好老实答,本王让你站起来不是给你脸,想在本王面前耍气性,今后就住在马厩里,和马同饮同食。”
也许是这座府邸没有狗窝吧,不然虞祯早把她丢进狗窝里,和狗同饮同食了。
不过先前那样,她和狗也没什么区别。
她稳了稳气息:“主人息怒。”
“我再问你一遍,刚刚在看什么?”
刚刚吗,她不过是在看天,看今天的天很蓝,看天上有云在飘,看廊下有鸟飞过,细说起来,真的没有什么。
“回主人的话,贱奴真的没在看什么。”
她刚说完,背上的力道突然变大,她一下子跪不住直接趴在了地上,可她已经和地面紧贴了虞祯还在用力往下踩。
“本王真是给你脸了。”
他似乎真的很恼怒,冷笑着起身走远,翻找什么后又靠近,而后粗糙的麻绳套住了她的脖子,霎时窒息感传来,巨大的牵引力迫使她不得不跟着虞祯的脚步爬行。
她被带到了床边,麻绳系在了床脚,她的上半身也不得不跟着伏低。
双臂被拉扯着束缚在了身后,她盯着地面仿佛又回到了被迫和虞祯成婚那一夜。
不同的是,当时她发着狠,会因为他的鞭打而屈辱愤怒,现在她已经淡然麻木了,不是释怀,而是她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在意。
虞祯离开了,让她一个人跪在这,可他没有允许她吃饭。
她还没有吃完饭,即便只有米汤她也很需要。
拄着拐,虞祯拧着眉用力行走在庭院中,灯笼微微摇晃,他的身影也在微微摇晃。
红鲤跟在他身后伸着手臂,生怕他一个用力倒下去,表情是担忧又着急:“王爷,您这是和谁怄气啊?属下去打断那人的手脚给王爷做脚蹬,您别再气了,您的腿还没好啊......”
虞祯觉得他叽叽喳喳的,和驿站窗台上的翠鸟一样,吵得人心烦。
“滚远点。”
他不会让别人知道,是傅知鳞惹他生气,身为他的狗,她连惹他生气的资格都没有,可他心里偏偏又是那么烦躁,烦得看见松儿心情又开始变差。
“站住,谁让你送饭的,回去。”
松儿冷不丁被喝了一声,顿在原地看了看红鲤,红鲤朝她挤眉弄眼,她这才发觉自家王爷心情不顺。
“是,松儿告退。”
被他这么一阻止,松儿果真原路返回,一句都不宽慰,可这样一来,他的狗今晚就吃不上饭了。
“啧。”
虞祯冷冷抿着唇,脸色突然不大好看。
他竟然被傅知鳞牵动了心情。
紧握着拐杖,无数念头在心中一转而过,他的职责,接下来要走的路,何时启程以及路线,潜藏在暗处准备对付他的刺客,还有他心心念念的铁矿......
所有的事情都比一条狗重要,他这会在烦恼什么呢?
沉下心,他平稳了心情,问:“你和岑禄发现了什么?”
红鲤上前一步,在他耳边压低了声:“有一伙人,大约十来个,从两座山头外就一直跟着咱们,期间变换了几次身份,我们的人差点跟丢。但是光看身形看不出什么。”
这么说来就只是可疑,但是刺客的可能性又很大。
虞祯微微眯眼:“不要打草惊蛇,就当不知道。”
“是。”
他回屋的时候,傅知鳞还垂着头跪在原地,听到他的脚步,就只是动了动耳。
坐在床边,他睨着她的头顶,心里又涌上来一股不知名的情绪。
他先前被气走,他的狗竟然若无其事,什么都不表示,又淡又倔,气得他想掐着她的脖子把她按在床上,逼着她自己说污言秽语。
她会说的,她什么话都能说,什么姿势都能做,大多数时候他是很满意的,但现在他忽然又不满意了。
他想揉碎这股若有似无的情绪,而揉碎它的最好办法,就是狠狠发泄在傅知鳞身上。
木拐杖抬起她的脸,烛光是从侧面打来的,她的脸一半亮着一半暗着,而暗着的那一边就像没有肉一般,一张凹陷下去的皮紧紧贴着骨骼,像鬼。
她是垂着眼的,对他的动作没什么反应。
微妙的沉默从烛光中散出,他忽然没有了兴致。
他的腿还没好,他也不想这么放纵,便转了心意,问:“给你两个选择,服侍我,或向我认错。”
“是贱奴错了。”
“错哪了?”
她动了动眉头,幅度虽小但阴影一动很是显眼,他知道这是她在皱眉。
他决定再宽容一些:“这是我第三遍问你,你最好想清楚自己的回答。午后,你在门边看什么?”
傅知鳞没想到他还在纠结这个问题,答:“天,风,和鸟。”
“天和鸟能看见,风怎么看?”
“云在动,是风的痕迹。”
他放下了拐杖,她继续垂下了头。
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似乎打开了什么油纸,然后,是油香味。
一块夹着肉的面饼被他用油纸托着递到了眼前。
“吃。”
她没有犹豫,张嘴便咬住了肉饼,她以为虞祯会让她像狗一样叼着饼离远点吃,没想到他始终托着饼,饼掉在他手上,他就继续喂,她咬不下来他便帮着扯。
后脑忽然落下了掌心,他在一边喂食一边抚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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