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烙印
及笄宴的喧嚣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宫闱深处更加粘稠的寂静与各怀鬼胎的暗涌。月华被厚重的云层遮蔽,只在偶尔的缝隙间漏下几缕惨淡的清辉,勉强照亮通往毓庆宫后方那片废弃偏殿的、布满苔藓的曲折小径。
沈亦舒几乎是冲进来的,带起的疾风拂动了殿内积年的尘埃,在微弱的光线下翻滚如雾。他惯常温润如玉的脸庞此刻因极力压抑的怒火而显得有些扭曲,那双总是含着春风笑意的眼睛,此刻燃着灼人的火焰,死死盯住阴影中那个静立的身影。
沈瀛就站在偏殿残破的窗棂旁,月光吝啬地勾勒出他半边侧脸的轮廓,线条冷硬如刀削,另一半则彻底隐没在黑暗里。他仿佛早已料到沈亦舒会来,甚至未曾转身,只是背对着门口,姿态沉静得近乎漠然。
“沈瀛!”沈亦舒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因愤怒而微微发颤,在空旷荒凉的殿宇中激起带着回音的低吼,“你什么意思?!”
他几步抢到沈瀛面前,胸膛因急促的呼吸而起伏,月光映亮了他眼中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惊怒与不敢置信。
“‘赢玉’?!”他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两个字,每个音节都裹挟着冰冷的寒意和滔天的怒火,“你早就同父皇说了吧!是不是你?!你到底跟父皇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给阿卿这样一个封号?!”
他的质问如同连珠炮般砸出,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尖锐刺耳。废弃偏殿里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和窗外呜咽而过的夜风。
沈瀛终于有了动作。
他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正对着沈亦舒。月光恰好在这一刻穿透云层,短暂地照亮了他的整张脸。那张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只是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在惨淡的月光下,折射出一种近乎非人的、冰冷的平静。
他就用这样平静到令人心寒的眼神,看着眼前怒发冲冠、几乎失态的兄长。
然后,在沈亦舒几乎要按捺不住再次怒吼的刹那,沈瀛的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弧度。
那不是一个笑。至少不是常人理解的笑。
那弧度冰冷,讥诮,带着一种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漠然,和一丝近乎残忍的、宣告胜利般的笃定。
这无声的回应,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挑衅,瞬间点燃了沈亦舒最后一丝理智。
“你说话!”沈亦舒猛地向前逼近一步,几乎要揪住沈瀛的衣领,“你到底想做什么?!阿卿她……”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沈瀛动了。
动作快如鬼魅,带着一种常年习武、杀伐决断的凌厉。沈亦舒甚至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只觉眼前玄色身影一晃,脖颈处骤然传来一股冰凉彻骨、又带着恐怖力道的钳制!
沈瀛修长有力的五指,如同铁箍般,精准而冷酷地捏住了沈亦舒的脖颈。
力道不轻不重,却足以让沈亦舒瞬间窒息,所有未出口的怒吼与质问都被死死扼在了喉间。他瞳孔骤缩,骇然瞪视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沈瀛的脸在月光下清晰无比。依旧是那副沉静无波的神情,甚至连呼吸都没有乱上一分。只有那双眼睛,在捏住沈亦舒脖颈的瞬间,骤然变得深邃幽暗,翻涌起沈亦舒从未见过的、令人骨髓生寒的偏执与占有欲,浓烈得几乎要化为实质,将眼前的一切吞噬。
他微微偏头,凑近沈亦舒因窒息和惊骇而涨红的脸,用那种平淡无波、却比寒冰更刺骨的语调,一字一句,清晰地送入沈亦舒耳中,也送入这废弃宫殿永恒的寂静里:
“我说过,”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过沈亦舒颈侧跳动的脉搏,动作轻柔,却带着毛骨悚然的寒意。
“她是我的。”
“我的。”
最后两个字,他加重了语气,如同烙铁,狠狠烫在沈亦舒的听觉和意识深处。
沈亦舒浑身剧震,不是因为脖颈上传来的压力,而是因为沈瀛话中那股毫不掩饰的、疯狂而绝对的占有宣告,和他眼中那片令人恐惧的黑暗深渊。
“赢玉”封号带来的震惊与愤怒,在此刻这赤裸裸的、冰冷的威胁与宣告面前,突然显得苍白无力。他忽然明白,自己先前所有的猜测、算计、甚至那点隐晦的心思,在沈瀛这毫不掩饰的、近乎偏执的独占欲面前,简直可笑至极。
沈瀛要的,从来不是兄长的认可,不是温和的竞争,甚至可能……不止是男女之情。
他要的是彻底的、不容任何人染指的“拥有”。从名分,到实质,从过去,到未来。
“咳……”沈亦舒喉间发出破碎的呛咳,试图挣扎,却发现自己在那只铁钳般的手掌下,竟动弹不得分毫。屈辱、恐惧、还有一股灭顶的寒意,瞬间淹没了他。
沈瀛冷冷地看着他挣扎,看着他那双总是含笑的眼中第一次露出如此清晰的恐惧与无力。片刻后,他才如同丢弃一件垃圾般,倏地松开了手。
沈亦舒踉跄着倒退数步,扶住旁边倾倒的破旧香炉才勉强站稳,捂住脖颈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痛楚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沈瀛却已后退一步,重新隐入窗边的阴影里,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微微凌乱的袖口,仿佛刚才那暴戾的一幕从未发生。只有他微微垂下的眼帘下,眸光依旧幽暗慑人。
“大哥,”他再次开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冰冷的“关切”,“夜寒风重,早些回宫歇息吧。”
他顿了顿,抬起眼,目光落在沈亦舒狼狈的脸上,那眼神平静得可怕。
“有些话,说一次便够了。”
“有些心思,动一次,便是万劫不复。”
说完,他不再看沈亦舒一眼,转身,玄色的衣袍融入更深的黑暗,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偏殿另一侧的破损门扉后,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剩下沈亦舒一人,扶着冰冷的香炉,在惨淡的月光和呜咽的夜风中,剧烈地喘息,咳嗽。
脖颈上残留的冰冷触感和窒息般的恐惧,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而沈瀛最后那平静却比任何威胁都更恐怖的警告,和那句“她是我的”的宣告,则像烧红的烙铁,深深烙进了他的脑海,再也无法抹去。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沈瀛消失的方向,又望向栖梧宫所在的方位,眼中最后一丝属于兄长的温情与犹豫,终于被冰冷的恨意、忌惮,以及一种被彻底激起的、不甘认输的狠绝所取代。
赢玉?
我的?
沈瀛,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夜风呜咽,穿过破败的殿宇,如同无数冤魂的哭泣。月光彻底被浓云吞噬,天地间一片沉郁的黑暗。
一场真正撕破所有伪装、不见鲜血却更加残酷的战争,随着“赢玉”封号的降临,和今夜这声冰冷刺骨的宣告,正式拉开了它猩红的序幕。
而那个被封为“赢玉”、尚不知自己已成为风暴中心、更不知自己已被烙上何等印记的少女,此刻或许正在栖梧宫的暖阁中,对着那盏琉璃风灯和那罐糖桂花,懵懂地揣测着这个突兀封号背后的含义,却全然不知,暗处有两股同样强大、同样执拗、同样势在必得的力量,已为她展开了无声的、不死不休的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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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长春你怎么往哥哥两人的剧情线写了啊喂!这章修了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