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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言迟语第一次在他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拒绝看病，拒绝承认。
刚才历历在目的那些情景都化作灰烟散尽，无影无踪。
“小哥哥，你是在可怜我吗？”
她倏地一笑，却泛着冷意：“我不需要别人来可怜我，尤其是你。”尤其是Hidden。
徐隐知道她还是在意Hidden这一层关系，但不能理解为什么Hidden的关心她却不能接受。
“为什么？”于是他问。
“因为……”
“迟语！”筱筱突然冲过来，抱住言迟语，“我就知道你一定宅在班里，好久没见到你了，我好想你啊……”
“最近太忙了。”言迟语有些嫌弃地扒拉了一下筱筱，“而且你不是天天过来找我吗？”
筱筱抱怨道：“你也不看你自己，天天趴在桌上睡觉。”
言迟语偷偷看了徐隐一眼，却发现他也在盯着自己看，急忙转身拉着筱筱离开：“筱啊，我们借一步说话。”
筱筱拉着言迟语聊完天已经是上晚自习的时间了，言迟语看着正在认真学习的徐隐不由得松了口气。
和他聊天什么的，还是太折磨人了。
和他聊会儿天，把那么久没出现过的呕吐都逼出来了，这还得了啊，每次都险些在Hidden面前失态……
她似乎从来都不知道示弱这个词怎么写。
言迟语淡了神色，开始学习。
失态什么的，都滚一边去吧，学习才是最重要的好吗？学习！哪怕是Hidden也得败在我脚下。
晚上回家，她习惯性在校门口停了一下才突然察觉，啊，好像没人来接她了。
女孩的身影在一盏灯的照射下，显得孤独平淡。
她刷脸出了校门，站在一旁等车，却看见了徐隐。她歪头看了他半天他都没有投来视线，果然是被人关注多了吗……言迟语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算了吧，就当是她主动招惹的他吧。
“同桌，又见面啦。”
徐隐淡淡地看向她。
刚还不想聊天的人，现在又若无其事地站在了他面前，像是什么都遗忘了一样。
“嗯。”
言迟语：“哎呀，小哥哥这么冷淡干什么啊？是因为我课间没跟你聊天吗？”
“……”徐隐沉默了一下，“嗯。”
言迟语惊讶，还真是啊：“嗯……那我现在跟你聊，怎么样？”
“聊什么？你为什么去吐了？”
“……”言迟语脸上的表情一僵。
这个……能不聊吗？我后悔了。
“那个……”我觉得还是不要聊了比较好，你好我好大家好。
“好，那聊聊你为什么不愿意看医生。”徐隐很干脆地换了一个话题。
“……”言迟语泄了气，“小哥哥，太窥探别人的隐私不太好吧。这些问题我都不是很想说。”
“那挑一个你想说的。”徐隐非常之宽容。
“你为什么不想暴露自己是Hidden的身份？”
徐隐：“你为什么不想别人知道你是二月语？”
“因为麻烦。”言迟语的回答很肯定。
“一样。”徐隐的回答很简单，却包含了很多。什么麻烦？是那些人造谣的麻烦，还是被同学议论的麻烦？都是，都有。
“那……”
“该我问了吧？”徐隐打断她，“这很公平。”
“……你问吧。”言迟语做足了心理准备。
徐隐沉默了好久，直至言迟语抬起头来看他，眼眸撞上。
“你爸妈呢？怎么没来接你。”
“……”言迟语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哪怕他不会嘲笑她，不会露出惊讶的表情，不会报以怜悯的心态。
“平时接送的，是你舅舅，对吧？”
“嗯。”
“你是不是……”
“不是，”言迟语急忙打断他，“一点都不是，只是……他们、他们，很忙，把我借宿在舅舅家里而已。”
对，一定是这样的。他们说了，他们只是暂时出一趟远门，很快就会回来，不是永远都抛下她了；他们只是在路上遇到了事情，只是我做得还不够好，只是……
“言迟语！”
徐隐把她的手扯开。
手上的伤疤又有了要渗血的迹象。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干什么？”
“我在……”言迟语愣住了。
无意识地抠手指，一种下意识的、频发性的动作，为了自我调节发出的适应性行为，常见于心理疾病患者上。
徐隐叹气道：“你生病了。”
言迟语低垂的眼睫颤了颤，在灯光下看像是要展翅的蝴蝶一样。
“这和感冒、发烧是一样的，为什么，就不肯承认呢？”徐隐低声哄劝道，“你到底在怕什么呢？言迟语。”
“我怕……我不够好。”
“没有人说你不好，没有人会说你不好的。”徐隐这是头一次主动哄人，“这不是你的错啊。”
不是我的错，不是……
“哔——”言迟语回神，白色绿牌的车就在面前了。
“我先走了，改天再聊吧。”
徐隐看着她离开，这才上了一边等在一旁许久的车。“徐先生。”
“嗯。”
上了车，他阖眼休息，手指轻敲在降下的扶手箱上。
许久之后，他拨通一个电话。
“……嗯，我是。听闻您家中有一位资历深厚的心理医生，我想借用一下。好，打扰了。”
“徐先生。”坐在前面的司机开口。
“有事？”徐隐抬眼。
“这件事情需要和您的母亲报备。”司机提醒道，“这是您母亲的要求。”
“……”徐隐本身就不想惊动到那位人贵事多的余女士，不然又免不了一顿盘问，“好，我知道了。”
言迟语回到家，空空荡荡，似乎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回音，有些可怕。她把书包放下，什么灯都没有开，借着外面的一点光亮回了房间。
门开门关，她终于坐在了门后面。
她像是有分离焦虑症一样，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们的行程。
那句舅妈发来的“落地平安，放下心吧”被她看了一百遍都没有放下。还有回程的机票……过两天他们就要回来了……
言迟语缩了缩手臂，明天又有一场大雨，室内空调还没有开起来，一室寂静，可言迟语就是感觉到一股冷气，像是要发烧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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