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雀

　　"查一下90年到00年间的失踪人口记录。"黎闵站起身，膝盖发出轻微的"咔哒"声。连续几天的阴雨让她的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小张小跑着跟上："队长，这荒山野岭的..."一阵突如其来的山风把他的后半句话吹散了。他不得不提高音量："我是说，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尸骨怎么会在这里？"
　　黎闵没有立即回答。她环顾四周，浓雾中的山体轮廓若隐若现。不远处，一棵被雷劈断的老树横卧在路边，树根处裸露的土层显示这里曾经发生过滑坡。
　　"十年前这里不是这样的。"黎闵指向山坡上方，"那边原本有条村道，后来因为山体滑坡废弃了。"她的目光落回白骨发现处。
　　技术科的同事正在用金属探测器扫描周围区域。突然，仪器发出尖锐的蜂鸣声。"黎队！"技术员喊道，"下面有东西！"
　　黎闵快步走过去，看到探测器显示屏上出现一个规则的金属信号。她示意大家小心挖掘，自己则戴上手套亲自拨开潮湿的泥土。随着表层泥土被清除，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盒子渐渐显露出来。
　　"小心点。"黎闵轻声提醒。盒子的锁扣已经锈死，不得不用工具撬开。里面是一个陈年的游戏机，外壳已经褪色，但按键还保存完好。
　　"带回局里做技术处理。"黎闵将盒子交给证物袋，转头对法医说："扩大搜索范围，我怀疑这是一起陈年命案。"
　　雨又下大了，豆大的雨点砸在警戒线上。黎闵望着雾气笼罩的山路，隐约觉得这起案件背后，可能藏着某个被时光掩埋的悲剧。远处传来警犬的吠叫声，在空荡的山谷里回荡，像是某种无言的控诉。
　　法医组扩大了挖掘范围，在距离第一处发现点五米远的位置，又挖出了几块零散的骨骼。雨水冲刷着刚出土的骸骨，在泥泞的地面上勾勒出诡异的白色轮廓。
　　技术科的小伙子们支起了防水帐篷，在临时搭建的工作台上拼凑着骨骼碎片。"盆骨特征显示是男性，"法医的声音从口罩后传出，"年龄在35到40岁之间。"
　　黎闵蹲在证物袋前，仔细端详那个老式游戏机。塑料外壳已经泛黄，但按键上的磨损痕迹依然清晰可见。最让她在意的，是卡槽里还插着一张游戏卡带。
　　"检测组，优先处理这个。"黎闵把游戏机装入密封袋，"特别注意指纹和DNA提取。"
　　黎闵将钥匙举到勘查灯下，昏黄的光线穿透雨幕，在钥匙表面投下斑驳的光影。钥匙齿纹已经有些氧化，但依然能辨认出是典型的家用门锁款式。她注意到钥匙柄上缠着一圈褪色的红线，线头处打了个精巧的平安结。
　　"这种钥匙纹路..."技术员小李凑近观察，"应该是九几年左右常见的防盗门钥匙，现在很少见了。"
　　黎闵轻轻转动钥匙，红线散开一截，露出下面刻着的两个模糊字母："L.Y"。她的手指微微一顿，想起刚才发现的骸骨盆骨特征——35到40岁男性。
　　"查一下90年前后，附近村镇有没有姓名缩写是L.Y的失踪男性。"黎闵将钥匙装入证物袋，雨水顺着她的袖口滑落。
　　就在这时，对讲机突然传来急促的声音："黎队！在东南方向又发现一个皮质钱包！"
　　黎闵快步穿过雨雾，看到警犬正蹲在一处低洼地旁。泥土中露出一个棕色的皮夹，已经被雨水泡得变形。技术员小心地打开皮夹，从里面取出一张模糊的身份证。
　　"李勇，1960年生..."技术员的声音突然顿住，"住址是**村4号。"
　　黎闵猛地抬头，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望向雨雾笼罩的山路，仿佛看到二十年前，一个中年男子永远消失在了这场暴雨中。
　　黎闵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身份证边缘，塑料封膜已经开裂，照片上的面容被水汽晕染得模糊不清。她突然注意到钱包夹层里露出一角泛黄的纸片。
　　"等等，这里还有东西。"她小心地抽出那张折叠的纸条，纸页已经脆化，在雨中微微颤动。技术员立即撑起防水布，黎闵在灯光下缓缓展开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几行歪歪扭扭的字：
　　"3月15日，老刘20000
　　6月16日，王三5000
　　3月17日，要记得——"
　　最后一行字迹戛然而止，铅笔印在"得"字上重重一顿，划破了纸张。黎闵的呼吸微微一滞，这正是骸骨初步判断的死亡日期。
　　黎闵撑着伞站在村口的石磨旁，雨水顺着伞骨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几位纳鞋底的大妈围坐在屋檐下，针线在她们手中灵活地穿梭。针尖偶尔在发间蹭过，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和淡淡的煤油气息，那是从大妈们脚边的小炭炉里飘散出来的。
　　"李勇啊，我知道嘞。"穿蓝布衫的大妈头也不抬，针线穿过千层底发出"嗤嗤"的声响。她粗糙的手指上缠着几圈白胶布，指甲缝里嵌着黑色的污渍。"村西头那个单身汉，九几年的时候不知从哪找了个便宜媳妇，那小模样，标志着嘞。"她撇撇嘴，露出两颗发黄的门牙，嘴角的皱纹里藏着几分不屑，"生了两个仔，大的那个丫头精得很，小的倒是个乖巧的。"
　　雨势渐大，敲打在瓦片上的声音像某种摩斯密码。黎闵不动声色地往前挪了半步，让伞面上的积水正好滴在大妈脚边。水珠溅在对方褪色的布鞋上，在深蓝色的布料上晕开一个个深色的圆点。她注意到大妈脚边的小炭炉里，有几张未燃尽的纸片，隐约可见"欠条"二字。
　　"那李勇后来呢？"黎闵的声音很轻，却让几个大妈同时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一双双眼睛就这么看着她。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