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蜉蝣
只见那二人身着现代服饰,身后却背着一个古色古香的竹筐,竹筐里放着一个类似锣的金属制品,身上搭了一条很旧的布条,走两步便扯起布条一角擦汗。
二人嘴里有节奏地用方言吟着劳动号子,边上靠着帐篷歇脚的魂魄和河边蹲坐着的魂魄也随之应和: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
“心之忧矣,于我归处?”
“蜉蝣之翼,采采衣服。”
“心之忧矣,于我归息?”
“蜉蝣掘阅,麻衣如雪。”
“心之忧矣,于我归说?”
数百人低声吟唱的声音在空旷的河漫滩上传开,如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一遍唱完,不少本来歇着的魂魄站起身来,背起身边的同款竹筐,朝河边迈开了步子,光着的双脚在地面上拖沓着前行,刺啦刺啦地划出一条条痕迹。
这些魂魄脸上的表情都一模一样,形态各异的面部摆出同一份神色,眼皮半抬,嘴角下垂,走两步便活动一下佝偻着的脖子,但始终没有直起腰。
殷何归和菅程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们去问问那两个起头唱歌的?”殷何归小声向菅程确认。
"我开始还以为这些魂魄只是各行其事,这样的问一问自然没什么后果,大不了被这一个人不喜欢,现在看来,这里所有的魂魄都在有组织地做一件事,这样当然不能莽撞行事了。"菅程回答。
“你能听出来他们刚才歌词里唱的是什么吗?和我家乡那边的口音很像,我只听见什么心啊归啊什么的,好像还有蜉蝣和衣服?”殷何归对菅程说了自己听到的信息。
“我完全听不懂,不过如果你听的是正确的,那我应该知道是什么作品了,”菅程摸了摸下巴,一边思考一边说:“想不到你的朋友还会读这些。”
殷何归回头,眼神有些木:“什么作品?”
“这是《诗经》中的一篇,关于它的解读很少,也存在争议,不过终归还是抒发着迷茫之感……”菅程说着,好像已经沉浸在了这首诗的情感中,叹了口气,“迷茫啊——”
殷何归看着菅程的反应,有些嫌弃地缩了缩脖子,啧了一声:“你成为使者之前是干什么的啊?怎么知道这么生僻的东西,我都没听说过,还有,你听两句诗怎么就伤感上了,眼下还是先想想怎么找到我朋友吧!”
菅程“哦”了一声,搓了搓脸,“看!这么多魂魄,有组织的活动,你想到了什么?”
“使者?这个领地也是在使者的控制下了?”殷何归立马想到,“或许……你知道,被黑衣使者控制的领地占领地总量的多少?还是说,就只是我撞大运?”殷何归哭笑不得。
“领地的总量很大,被使者干预过的只是很小一部分,这部分中,我们的阵营和黑衣使者的阵营占有的领地数量……差不了多少,你真的很幸运。”菅程解释,还不忘调侃了殷何归一句。
“是啊——真幸运!能遇到这种奇事儿!”殷何归无语地抬起头,朝着太阳翻了个白眼。
殷何归正说话间,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回头看去,原来是开始并肩吟唱的那两个魂魄。
近距离看这两个魂魄,与远看的样子大不相同。
其中一个看着有三十岁,右边脸有一条不深但很显眼的疤,从腮部一直拉到嘴角,眼神里却看不出凶狠,只带着僵硬的笑意,她率先和两人说话:“你们是新来的淘金者吧!”
殷何归瞟了一眼旁边的菅程,又看向带疤这人,“淘金?是啊,我们是新来的,听说这河上游有金矿,特意赶来这里淘金!”说话时在“特意”二字上加了极为不自然的重音。
“这样啊……这里可一直都是淘金爱好者的天堂,几乎每天都有新加入的淘金者!要找金子,你们可算是来对地方了!”二人中的另一人接话。
殷何归这才仔细看这人:这人比带疤女矮了一截,但是身材却好不少,腰间衣物布料紧致,撸起的袖子下,暴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大臂和青筋突起的小臂,神态却是看得出几分喜悦。
“来这里淘金的都是结伴的吗?”殷何归顺着话往下问。
“也有几个人结伴的……”矮个女眼睛向上瞟了一下,说道:“大多都是一个人来的,我俩带着他们去领淘金用的工具,像你们这样两个人一起来的很少见,再多的就更不常见了,自打我干这个起啊,就没见过。”
“那……你们两个是一起来的吗?”殷何归好奇追问。
“当然不是了,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啊……”矮个女说话:“你问这个干嘛?和你有什么关系。”话语间已经带上了几分不满。
扶着竹筐站在一旁的带疤女此时开口道:“我知道想干什么,这里的淘金者都没什么组织,你看到的整齐划一的行为都是成为淘金者的必要条件,现在和你们说这些,你们也不明白,等你们成为真正的淘金者一段时间后就会知道了。”
“我相信用不了多久的。”矮个女应和,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脸,嘴角一卡一卡地像眼尾扯过去,在极限的位置停下,看了菅程一眼。
殷何归眼看两魂魄不再配合自己的套话,赶紧装作没有察觉不满语气的样子,清爽地笑了两声,“这里每天都有新来的淘金者,你们有没有想过……万一有一天河岸挤满了,到时候该怎么办?”
两人听了殷何归的话,相视一笑,各自前进了一步。
矮个女又很快摆出严肃的神色:“我们这里来去自由,你看,哪里有人拦着,这世上本来也没有那么多对金子这么执着的人,待上一段时间,”说着,矮个女朝着远处没有帐篷的空旷土地摆了一下手臂,“就吵着要离开了,哪里会有那么多人!再说了,这河从上到下,河道也蜿蜒,还不知道延伸了多远呢,别总替别人想些没用的,小心最后把自己丢了,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你说是吗,姐姐?”说着,抬起头,看向带疤女的眼睛。
带疤女回应了一个眼神,冷声道:“你也小心点,别讲没用的。”说完,又对着殷何归和菅程二人盯了几秒,“记住,你们是来淘金的,不该知道的,别问,万一知道了,假装不知道,也不会有什么的。”
殷何归依旧满脸贱兮兮的笑:“好嘞!那我们……就谢谢二位喽!”
菅程在一旁眯眼看殷何归和两个魂魄说话交涉,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一点。
“新来的跟我走,去领淘金用的工具!”带疤女回头看了一眼河岸边正在淘金的众多魂魄,回手朝着二人招呼。
原本和她同行的另一女子也跟着做了一个招手的动作,便凑到带疤女跟前。
殷何归跟在她们身后,正要上前再多询问几句,突然感觉胳膊被人拽住了,菅程朝着殷何归对了一句夸张的口型:“她们看起来是这里的重要角色,不要轻举妄动,小心造成不可逆后果,等我们对这里了解的差不多了,再找她们也不迟。”
殷何归看菅程嘴部张张合合说了好多,根本没看明白,皱眉道:“我们淘多少金就算完?”
菅程也意识到太长一段话不是对口型能实现的,于是顺着殷何归的话往下说:“不急,到时候再说。”
二人被带到较上游河边的一截河岸,这里没有蹲在边上淘金的魂魄,一块巨大的黑曜石色石碑杵在岸边,临近河岸一侧被流水侵蚀,本该埋在土中的石头露出好大一块,在水的打击下,光滑细腻。
带疤女在靠近这石碑后就一直满脸严肃,这时朝二人说道:“你们跟着我动作,石碑会赐予你们淘金的工具。”
说完,带疤女两人便面朝石碑,慢慢蹲下身,接着跪坐在地上。
殷何归和菅程想要进行下一步的探索,只得照着跪坐下来,学着女人的样子抓起身前一把沾水的泥土,在手中搓成球形,又按在左手手心里用右手指关节碾过一圈,最后放回抓取泥土的地方。
随后,带疤女回头,“跟着我说。”
这次她用殷何归和菅程都能听懂的语言开始吟诵那首诗,“蜉蝣之羽——”
殷何归和菅程二人对视一眼,试图模仿着腔调吟诵:“衣裳楚楚——”
……
在轮到“于我归说”一句时,女人重复了三遍这句,接着河流凭空涌起一阵浪花,正对着四人跪坐的地方冲来。
四人眼前那堆小土块被水夷平。
待河流重新恢复平静,带疤女再次吟唱起这诗。
殷何归二人也只得跟着开了口。
这次,随着第一句“蜉蝣之羽”的出口,一个导致的竹筐从殷何归眼前拔地而起,后面的句子不断被诵读,竹筐周围扬起了沙尘。
殷何归只感觉,整个人好像被埋在了地下,一动不能动,不受控制地使用声带重复“于我归说”的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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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出现诗歌出自《诗经》中的《曹风》中的一篇,题为《蜉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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